第一节 告别
从车站走出来,外面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人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我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这一切,它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着我,我该与所有的过去做一场告别了。
一家饭馆前,人来人往,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钱。我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可悲,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家,我甚至不懂得如何生存下去。
我低着头穿过马路,在麦当劳外面的长椅上颓然的坐了下来。
笑容满面的麦当劳爷爷坐在我的旁边,脸上永远是他的招牌式微笑。
可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面前是人潮如织的大街,来往的人群脚步匆匆,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唯有我,在这里呆呆的坐着,无所事事,浪费光阴。
一个胖胖的妈妈穿着花裙子,带着一个同样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儿从我面前走过,小女孩儿奇怪的回头望着我:“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她为什么哭丧着一张脸?”
“小孩子,别多嘴,姐姐一定是失恋了……”
那对母女渐渐走远。
哭丧着脸?失恋?!
是在说我吗?
我回过头,从麦当劳的落地玻璃窗上看见我自己的影子。
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衣服与这个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嘴唇上没有半点血色。
是挺吓人的。
可是,失恋?我连恋都没得恋,又哪来的失恋?!
转过头,墙上的一则招聘启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诚聘
本店诚招侍应生数名,年龄18~岁,男女均可,要求:口齿伶俐,反应灵敏,能吃苦耐劳。有意者请进店详谈。
我想,我需要一份工作,确切的说,我需要钱。
店老板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我猜不出他的年龄,感觉他长得酷似肯德基老爷爷,只是他的头发已经开始谢顶,没有肯德基老爷爷的茂盛。
“你没满十八岁吧?”他小小的眼睛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打细算的人。
“已经满了,我今年19岁。”其实,也差不多了,我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普通话讲的蛮标准的,刚高中毕业吧?”
“恩,还好。”
“为什么不接着念大学呢?”
“没考上,不想复读,读书太辛苦了。”
“辛苦?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人想要念书都没机会呢!”
“我是来应聘的,不是来念书的。”我纠正他。
“能吃苦耐劳吗?做侍应生可是很辛苦的。”面前的小老头儿正色道。
“我不怕吃苦。”
“来应聘的人都说自己不怕苦不怕累,还不是没干两天就闪人了?”
“我不会,我是认真的。”我语气坚强。
“那好,明天开始上班,试用期一个月,月薪800块,试用期合格后转正,每月1000块,包吃,不提供住宿。你是住本市吧?”
“是啊,怎么了?”不提供住宿,看来我要想离开那个家就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分两个班,你最好是住在附近,女孩子嘛,上下班安全。”
“那为什么不提供住宿呢,那样岂不更方便,你是老板应该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有利。”我间接的问道。
“你是在学校呆久了不知道行情吧,现在的房租蹭蹭的往上涨,你去问一下,附近有哪个招聘的包食宿?我这儿算是好的,最起码还包吃。”小老头儿眼睛瞪的溜圆。
“呃,抱歉,我不知道这些。”说完,转身就要走。
“记着,明天早上七点,别迟到了,迟到是要扣钱的!”小老头儿在身后叫着。
回到家,我翻出自己所有的衣物进行打包,没法子再在家里呆了,我不想看别人的脸色,说我这么大个人在家闲着吃白饭。
爸爸突然推门进来,低声的咳嗽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爸,你找我什么事?”
“染染,你这是……要走?”他望着正打包的我,有些愕然。
“是啊,我不想赖在家里,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爸爸,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染染,别怪爸爸,你妈妈也说……”
“爸爸,我知道,我不怪任何人,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其实,你就留在家里不是也很好吗?”
“爸爸,像我这么大的人有几个是呆在家里白吃白住的?我还是出去的好。”
“那好吧,你既然决定了,爸爸也不拦你,这三百块钱你拿着,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说着打开皮甲拿出里面的三百块钱递给我,我看到那个皮夹里只剩下了几张零钱,心里忽然一阵难过。
我没有伸手接那三百块钱,爸爸将它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心底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把钱拿给他,不要用。
可是,我做不到。
我身无分文,我还要找一个住的地方,现实不容许我任性。
我将钱收起来,装进口袋里,拎起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爸爸妈妈安静的坐着在看电视。
“染染,要不要爸爸送你?”爸爸在沙发上抬起头,目光悲悯的望着我。
“不用了,也不是很远,我自己可以的。”行李包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常看的书,除此外再无其他,简单至极。
“那你小心些,到了别忘了往家打个电话。”
“好,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我拎起简单的行李,转身走出了家门,身后传来爸爸极小的说话声:“你怎么就不开口说句话啊?你看染染就要走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家小雪当初走的时候你不是一样没说一句话?……”
那一刻,我终于泪流满面,为自己所有的过去,做最后的告别。
从家到工作的地方,要走半小时左右,我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攥着刚刚爸爸给我的三百块钱,攥的紧紧地,直到手心里有微微的汗渗出来,将手里的钱浸湿掉。
一路上,满是下班的工人和放学的学生,吵吵嚷嚷好不热闹,我夹在他们中间显得很是不伦不类,我忽然很害怕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被时间无情的遗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