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日尔曼的野蛮人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别傻了。不错,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那政治又是什么的延续呢?我告诉你,是女人。
——《荷马史诗?特洛伊战争?第一章第一节》
共和历两千四百年,著名左翼作家塞万提斯被瑞士政府流放去了中美洲,原因是他在著作《堂吉诃德》里错误地将东印度公司的当地雇员称为纯种雅利安人,这引起了德国人的不满。德国大使扬言要派战列舰把这个缺乏教养、没有人类学常识的混蛋捉回柏林受审,直到他发现瑞士其实并没有入海口,这才作罢。
塞万提斯在中美洲生活了十年,留下了浩如烟海的量产小说、诗歌、游记和私生子。他最后陷入了对*苏菲派的狂热信仰中,终日服食五石散以促使自己进入恍惚状态,穿着宽大的旧衣服在旷野行散,并希望靠这种方式冥想到宇宙的真理。塞万提斯在这种状态下写了一系列诗歌,其中的一首《宇宙尺度下关于文本解构时狂欢式叙述手法反向量子级解读与直角正弦思考》终于为他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组委会在颁奖时承认,获奖理由是没人能看得懂。还有人宣称这首诗对于催眠有奇效,于是组委会随后为他补发了诺贝尔医学奖。
塞万提斯死于共和历两千四百一十年的三月二日,医生说他的死和服食五石散有着直接关系——他原本打算去药剂店去买五石散,然后在横穿马路时死于车祸。
肇事者是一辆四吨重的压路机,它直接把这位精神恍惚的文学大师压进了半干的沥青公路里。后来这条路变的和好莱坞星光大道一样有名气,每走上一米就可以看到一具自愿被压入公路的大师干尸,从卡尔维诺到菲茨杰拉德都有。马克?吐温原本也申请过,但被市政当局拒绝了,因为他不是一位“纯文学”作家。
在整理塞万提斯的遗物时,人们发现了一本笔记,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他在游历时所发现的一座玛雅古城哈马祖尔。
根据那本笔记的描述,哈马祖尔城邦的中心是一座气势恢弘的金字塔,它高达五十米,四面的坡度超过三十,平顶上是一个祭台,上面还残留着牺牲者的一些碎骨。秩序严整的建筑群以金字塔为中心向四周散射:南区是美容院、篮球场、酒吧和健身中心;西区是美容院、政府机构、国库、贵族与祭司住宅区;北区是美容院、餐厅、食品仓库;东区是美容院、美容中心和整形俱乐部。
塞万提斯解释说,他并不懂玛雅文字,之所以能够清楚了解这些建筑在变成一片废墟前的功能,完全是根据废墟下埋藏的玛雅人尸骸形态来推测的。比如说,他举例,在一处宽敞的废墟中有十几具身材很高的尸骸,他们分成两部分,分别围着两个比他们矮很多的肥胖骷髅;还有数具女性骸骨,她们的大腿骨都抬的很高,手中持着早已腐烂的花棒;更多的骸骨散落在四周,无一例外都表现出狂欢姿态。这一定是篮球场,而且很可能打的是打季后赛。
在另外一处废墟,塞万提斯发掘出大量男性骸骨,他们身前搁着陶制器皿,而且全部尸骸都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一根直立的石柱和一具女性尸骸。在墙壁的另外一侧倒立悬挂着一只山羊骸骨,羊的后蹄前有一面鼓状物,玛雅人可能用这种简易的生物装置来创造出急促狂噪的鼓点——那么这应该是间古老的酒吧。
还有一间特别的废墟,里面被分割成无数的小隔间,每一个隔间的墙上都开着一扇居高临下的小窗格。隔间与隔间之间的通道复杂无比,塞万提斯一度在这些隔间之间迷失了三天,最后通过废墟的后门才算脱离了迷宫。不用说,这一定是哈马祖尔的政府办事处。
塞万提斯在废墟中发现最多的建筑是美容院,这些建筑里的尸骸绝大多数是女性,有一些面部敷着一层薄薄的植物薄膜,有一些虽然身体软组织已经腐烂,但第二到第四肋骨之间的两团硅化物和鼻洞上的两个小巧支架却仍旧和骨架一起保留到了现在。
他总结说,这说明玛雅文明的美容技术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而他们对美的狂热追求也是令人钦佩的。
应该说塞万提斯的描写是客观而详尽的,忠实地反映出了一个古老玛雅城邦的风貌。只有一点他推测错了,哈马祖尔金字塔顶端并不是祭台,而是一个烤肉架,这个位置足够高,不会产生滚滚浓烟。玛雅人很敬神,但前提是神并不妨碍他们的正常生活。有一则未经权威翻译的玛雅人祭神祈文如此写道:“万能的太阳神呐,万千荣耀都归于你身,我们这些卑微的子民蒙着你的恩惠,愿意为荣耀你的名而承受任何苦难和考验。如若明日天不下雨,我们就会去郊外把你祭祀。”
根据塞万提斯的说法,在这些建筑外面还有一圈高约四米的砖制围墙,上面还修筑了雄壮的瞭望塔楼。这些建筑构成了哈马祖尔城的防御工事,可以抵御任何玛雅人所能想象到的进攻。
换句话说,假如玛雅人面临的是想象不到的威胁,防御工事将完全丧失作用。而在共和历二百零五年的十一月,这种威胁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哈马祖尔开进。
攸侯喜指挥官和他麾下的怒火从齐被夺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熄灭过,整个营地像是沸腾的火山,灼热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出来,化作尖利的火山锥刺向哈马祖尔。
堂堂殷商诸侯的女人居然会被未开化的野蛮人抢走,这无论从尊严上还是技术上都是不可原谅的大罪过。在殷商人的脑海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历史定律,文化是从高级文明流向低级文明,女人则是从低级文明流向高级文明。象哈马祖尔人这种无礼的僭越行为,简直就是对精神文明进化论的挑战。
攸侯喜指挥官在十一月三日正式下达了向哈马祖尔城进攻的命令,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殷商军团就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到了十一月五日,大约八千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营地,由那名俘虏带路,朝着哈马祖尔汹汹而去。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批工兵,他们负责拓宽道路,弄平路面,好让攻城器械顺利通过。以前哈马祖尔与纳海姆之间的道路只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丛林小道,这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他们把加工过的巨大石球推到坡上,再推下去,一路摧枯拉朽,巧妙地利用势能和万有引力碾平道路。如果是平地的话,就先堆一个坡出来。
跟在工兵后面的是公共关系专家和他们的鹦鹉,他们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大声说话,以便于让后面的人循声跟上来,不至迷路。把他们放在队伍前面还有一个原因,攸侯喜指挥官希望通过他们的专业知识来不战而屈人之兵,尽量避免无谓的战斗——杀敌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杀俘虏要更容易些。
紧跟在公共关系专家的是殷商主力兵团,这些勇士每一个人都配备了攻城的必要武器:近战短刀、简易木盾、石灰粉以及水囊。石灰粉来自于营地西侧的一处石灰岩,这种武器实战效果很好,只要敌人不发明眼镜它就所向无敌。水囊是辅助武器,当敌人的眼睛被石灰沾满以后,士兵就可以装作殷勤的同伴把水囊递过去,然后说:“迷眼睛了吧?洗洗吧。”
主力兵团后面则是这一次攻城战的主角们——巨大的攻城器械:可以发射各种尺寸石块的扭力投石机、头部镶嵌着无数摔炮的攻城桘、长达十几米长的云梯;除了这些常规武器,殷商的能工巧匠们还发明了一些适用于雨林作战的特种武器:
比如有一种被称为“南极熊”的攻城楼,从正面和侧面来看这是一个高达二十米的红木制攻城楼,上面还留有射击孔和突击通道;更可怕的是,它的移动速度极快,在丛林中移动自如,和它的体形完全不相符;但如果从后面看,观察者则只会看到一个由三块新合欢树木板构成的巨大布景,中间完全是空的。
这件看似昂贵其实成本很低的武器具有很高的战略价值,当敌人看到眼前一下子竖立起十个、甚至二十个巨大攻城楼时,往往会被殷商军团庞大的军费开支所震惊,转而要求本国国会、议会或者任何起决策作用的政府部门追加预算,这总能引发政客之间的大混乱,让他们陷入无休止的辩论中。
还有一种热病医院,实际上是建筑在椰子树上的树屋。平时它专门收容罹患热病的病患,当指挥官认为有必要的时候,这间医院就会连同那颗椰子树一并运到前线。椰子树首先被弯曲到最大限度,然后松开,整个医院就会带着热病感染者飞入敌人阵营。
攸侯喜指挥官和巫师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巫师沿途不断烧龟甲和兽骨,直到出现令指挥官满意的结果为止,还引发了几场火灾。整个后卫部队序列中还有十余乘车兵,攸侯喜指挥官也是战车兵出身,会唱《殷商战车兵之歌》,在他的观念里,一场战争如果没有高贵的车兵参与,那简直不可想象。
这些战车是从殷商带出来的,可惜没有辕马,所以攸侯喜指挥官只得派了二十几名犯了轻微错误的士兵取代辕马的位置。他保证,一旦抓到足够多的玛雅奴隶,就会尽快把他们替换。在茂盛的丛林中,这些战车恐怕只有在入城式上才能发挥作用。
除了陆上部队,攸侯喜指挥官还派出了20艘战舰中的5艘,他下达的训令是让他们沿海岸线一路南下,绕到敌人的大后方,在地面部队攻城的时候从海上予敌以突然打击。
根据攸侯喜指挥官的估计,这次海军的迂回行动大约会花三天,地面部队恰好也应该在那时候抵达哈马祖尔。结果他严重低估了美洲地形的特殊性,这些忠于命令的不幸海员一边南下一边焦急地寻找着能够迂回的航道,他们没找到还未开凿的巴拿马运河,只好继续朝南开,途经秘鲁、智利,最后通过德雷克海峡绕到了大西洋,并北上进入百慕大海地区,时间是一年以后,终于没有赶上哈马祖尔攻防战。
他们认为自己失期违反了军令,于是绝望地凿船自杀。有传说这些殷商水手的怨灵一直盘旋在百幕大海面,并试图向路过的每一条船、每一架飞机询问殷商军团的情况。
就在攸侯喜指挥官的部队迅速开进的时候,他的精神与肉体爱人齐在哈马祖尔城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和侮辱。
哈马祖尔人对于这个与他们造型迥异的女性俘虏怀有强烈的好奇心,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不断有男性进入关押齐的房间。他们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两个人,甚至四个人一起对这位弱不禁风的文学女青年轮番做出令人发指的残暴行径,这些虐囚手法是一位女性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酷刑:
他们说她长的丑。
哈马祖尔人喜好美容,他们对美的追求就如同塞万提斯所记载的那样,是天生的优越感使然。他们无时无刻不思考着如何让自己变的更加美丽,这促进了整容技术和美容理论的发展。哈马祖尔有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整形中心,有最专业的美发顾问,还有最精密的外科手术技术。对此,19世纪一位专攻美学的波多黎各学者感叹说:“哈马祖尔已经接近完美,如果他们拥有正常的审美观,那么就没有什么缺点了。”
与先进的美容技术相比,哈马祖尔人的审美观十分古怪,他们以肥为美,所以哈马祖尔城里没有纤体俱乐部和吸脂诊所,却有肥肉培养基。而且哈马祖尔城的食品只有三种:水煮土豆、土豆泥和炸薯条。这被后世历史学家称为“90,90,90”文化。
这本来不算什么,世界许多民族也曾经崇尚过这种观念。但是哈马祖尔人除了喜欢肥胖以外,还喜欢纤细的四肢与脖颈。这两种嗜好掺杂在一起,就诞生了极为可怕的人种。他们暴饮暴食,希望自己尽快变胖,同时用铜环籀住自己的四肢和脖子。当一个人的美体行动接近完成时,她的体重和双腿的支撑力之间的矛盾也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本身无法移动,只能靠男性仰慕者们用木板车推着走。
以胖为美,越胖越美的观念最终早就了哈马祖尔城的女王体制,体形最为肥硕的女性将赢得足够多的仰慕者,他们会推举她为城邦的最高统治者。唯一的问题是,女王的体形太过肥大,纤弱(相对而言)的四肢已经退化,她不得不呆在宫殿中一动不动,等待着每天有人来给她喂食,把她养得又白又胖。
哈马祖尔人把这些日常生活绘制成了壁画。塞万提斯在考察时也曾经看到过,但是他缺乏第一手材料,错误地认为这是玛雅人对于白蚁窝的观察记录,对他们将白蚁拟人化的艺术想象力大加赞誉。
所以当哈马祖尔人看到体形达到34、24、36的齐时,这些“90,90,90”信徒们简直诧异到无以复加,他们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丑陋的女人。
齐不懂玛雅文,但是“你真丑”这句话在全世界的语言里都是通用的,即使是属于混沌语系的玛雅文也不例外。她痛不欲生,这更激起了哈马祖尔人的热情。
他们强迫齐吃大量的青菜与水果——这样可以保证她不会变胖,继续提供谈资——还强迫她进行有氧运动、减肥按摩,等等等等。总之一切哈马祖尔人认为是对爱美女性最大的打击,都毫无保留地施加在齐的身上。
没有人愿意去侵犯齐,哈马祖尔人觉得即使是犯了杀人罪的罪犯,也不该强迫他去与这么丑的女子发生关系。
这种非人的虐待持续了很长时间。当时间推移到共和历二零五年十一月十日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当天早上,一名哈马祖尔守卫来到齐的牢房,隔着窗户丢进去一串香蕉,然后开始例行嘲弄她的丑陋。当嘲弄结束后三秒钟,一枚水晶原矿石呼啸着从天而降,这枚石弹的二氧化硅纯度达到百分之八十,所以守卫的脑子很轻易地被砸了个粉碎。
在哈马祖尔城外围,风尘仆仆的殷商兵团已经作好了攻城的最后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