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的梦,浓浓的凝滞般的雾充斥在天地间。我孤身一人艰难的在雾中行走。
每次在梦中挣扎醒来,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便是这样的梦,只怕也己做到尽头了吧?我微微的笑了,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终于,要走了么?
“小娟?”一声轻轻的呼唤试探般的在身边响起,我轻轻的睁开眼睛,一个神色憔悴的妇人关切的看着我。我甜甜的笑了起来:“成姨,你来了?”成姨放下手中的保温瓶,心疼的替我抹去额前的冷汗:“又做梦了?”“嗯。”我温顺的应着:“成姨,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你扶我起来吧。”
“好。”成姨俯下身,半抱起我。顺手塞了一个枕头在我背后。灰白的发丝从我脸上轻轻拂过。“成姨,我想梳头。”“好。”成姨拿起梳子轻轻沾水给我梳理起头发来。我费力地拿过床前的镜子,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女孩。成姨细心而轻柔地理顺我蓬乱而干枯的头发,又密密的编成两条麻花,轻轻放在我的胸前。
我微微一笑,低声说:“成姨一打扮,我觉得我好漂亮啊。”成姨笑了:“你这孩子。”笑容中又浮上一层酸楚:“我们小娟以前才漂亮呢。”
我静静的看着成姨,看着她几个月来因睡眠不足和担忧而迅速憔悴衰老的面容,看着她粗糙而厚实的大手,看着她眼神中的心痛和悲伤,心底的感激和依恋慢慢淹没了我,一直以来强装的坚强被打破。泪,终于不绝的漫了出来。
成姨慌了,忙给我拭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抓着成姨的手,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泪慢慢止了,我闭上眼睛。心慌得厉害,头又开始发晕了,眼前一波波的黑暗。
时间快到了吧?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淡漠,学会了用坚强和笑容来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在最珍爱的东西一次次弃我而去时适时放手,比如父母,比如爱情,比如生命。
忽然发觉,这么些年,唯一守在我身边不曾弃我的只有自小照顾我的成姨。而我,却终究不得不弃她而去了。
心慌稍缓,我定了定神,努力把眼前的黑暗驱开。
成姨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努力绽开一个笑容,摸索着褪下手中的玉镯,放进成姨的手中,心安定下来。
玉镯是妈妈留给我的。过了这么些年,妈妈的模样早己淡忘了,她的话却到现在还记得:“娟,这个玉镯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你好好保管,将来传给你的孩子。”可是妈妈,我没有孩子可以传呢,呵呵。
永别了,成姨。
黑暗,终于完全淹没了我。
在淹没之前的瞬间,仿佛有惊呼声和莹光闪过……
雾气弥漫,四顾全是茫茫一片。
我又做梦了吗?我迷惑的停着。我不是己经死了吗?还是我己经病糊涂了?
我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四周的雾气稀稀薄薄的,不像梦中那种浓浓的凝滞般的感觉,甚至在轻轻流荡;我的身休也不像梦中那般沉重而虚弱,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轻盈。
身休?我低下头,惊异的发现有一圈淡淡的翠绿色莹光环绕在我的腰际。若即若离的,像救生圈般。这是什么呀?
怎么觉得那圈莹光非常的熟悉?
玉……玉镯?我的玉镯?!
我目瞪口呆地停在那里,任凭薄雾裹着我的身休轻轻飘荡,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终于发现,我现在正停在雾气中间。上面、下面、前面、后面、左侧、右侧全都是薄雾,我就像裹在漫天雾气中的一粒微尘。
这个发现真的太叫我震惊了。原来我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太可笑了,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在医学院呆了五年,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呆了五年,即便是最后得绝症而死,我也从没怀疑过无神论的权威过。没想到,却在死后亲自证实了这另一种荒谬的存在。
一时间,我真不知是惊是喜。
或许不用彻底消亡,可以尝试一下另一种生存方式,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这种处境、这种处境……
我看着无边无际,漫天漫地的雾气,一句词自然而然的浮上心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那种刻骨的千年的孤独啊!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天哪,倘若曰后这便是我的生活,那我宁愿不要意识不要灵魂了,让我就此寂灭吧。
“乒乒乓乓!”
空气中仿佛有金属撞击声传来。我茫然四顾,什么都没看到呀。凝神细听,确实有不同于风声的异声传来。偶尔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有人声!我微微的激动起来,赶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灵魂的飞翔能力果然是惊人的,一直向下飞了小半个时辰,一点儿疲乏的感觉都没有。青黛色的群山暗影却慢慢开始显露出来。
我松了口气,不觉笑了。原来我刚才只是被流雾裹上了高空而巳,害我还以为自己一转眼竟被置于亘古不变的千古虚空之中,差点没给吓死。呵呵。
群山向身后退去,一个辽阔的大平原出现在眼前。
无数的身着古装的士兵正在厮杀。浓烈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惨呼声四起,哀号遍野,兵器滴着血在空中飞舞。断臂残肢,头颅尸体遍地都是。幸存者们个个满身血污,面目狰狞,眼神中是一种疯狂的猛兽般凶残的冷光。
我大骇,紧咬着嘴唇强抑住一声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魂灵,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伤害不到我,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就像生前看电视一样对待就好,即使这些如此真实,如此接近。
稍飞高了些,我沿着战场边缘朝前飞去。尽量不去看那些惨绝人寰的场面。
有婴儿的啼哭声清晰传来。我身形一滞,忙转头看去。一个白衣女子紧抱着怀中的婴儿仓皇向我跑来,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无措和紧张。身后跟着几个将领模样的追兵。我的心不由一紧,这样残酷的战场啊,连女子和婴儿也不能幸免吗?我该怎么办?怎样做我才可以帮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