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业问题(修文)
“咳咳..”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景环看着不停的从自己滴出,在竹席上汇聚成一块小池的血迹,疲倦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仿佛不因自己身受重伤,而是有些释然的轻松。
适时,公子轩带着月华自帐外走入,解下累赘的外袍,少年的身材气度当即显现了出来,容颜秀丽却不显羸弱,还带着风尘仆仆,可他的眼神却高雅的不可攀附,他望向服侍景环的军医,询问道:“将军状况如何?”
军医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子,地上绢帕为景环擦拭血迹,并喑哑着嗓子说道:“大将军伤势颇重,又多日操劳,恐怕,恐怕..”
“退下!”月华在他身后一声呵斥,教他顿时一阵慌忙,踢翻了脚边的瓶瓶罐罐,拎着药箱便仓皇逃出,临走之前他打量了一眼这训斥他的人,听声音分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透出威严的气息,双眼犀利如冰,教他看了噤若寒蝉。
景环挪动着身子,向后一靠,对月华笑道:“又不是他的错,月华你凶他作甚?”
被他叫做月华的姑娘,方才还严肃的面容一下子微微涨红,帐外透亮的阳光,打在她白玉般的清丽面容上,让她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好像半透明一般,杏眼中波光流转,低下了头将眼神落到他身前的公子身上,撒娇一般的央求他为自己解释解释。
轩嘴角一晚新月如钩,同她玩笑道:“四王子在问你,看我有何用?”
“公子,我..”月华紧紧揪着两边的衣角,微微咬着嘴唇,窘迫的不敢抬头看无力的躺在床上的景环和公子,只听景环咳嗽了两声,便机灵的说道:“公子,我去给四王子看看药好了没有,你们慢聊,慢聊..”她瞅着这个机会便脚底抹油,开溜了!
轩望着她俏皮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足以让雪山的水融成温泉,景环见他难得一笑,暂时也忘却了伤势,喘息着同他说道:“轩,你以后要是不在王府了,肯定饿不死你。”
公子轩俊眉上挑,从腰间抽出铁扇,‘啪’的一声打开,“哦?还请四王子赐教?”
景环喜欢听人称他四王子或者亲切些叫他景环便好,这一声大将军让他不得不披甲上阵,在他三哥景玟的棺柩后接下帅印。而他这样的叫他,反让他轻松许多,他脑子里转了转,舔了一圈被药汁润的苦苦的嘴唇,才认真的说道:“我是觉得,你笑的这么好看,要是失业以后去卖笑,长安的小姐姑娘们肯定能为你盖好几座金屋!”
轩嘴角抽了一抽,这四王子典型的是欠抽,不过他转念一想,忽然用扇子敲了敲景环的胳膊,眉目分明的容颜上凝着一抹笑意:“景环,你这想法甚好!他日金屋盖起来的时候,本公子考虑考虑赏你间柴房。”
景环激动的热泪盈眶,挣扎着从铺着厚重的绒毛毯子上爬了起来,抓住公子轩的肩膀控诉道:“喂!你就这么小气?方圆几十里的金屋子就分我一间柴房?本王子这买卖也做的太亏了!”
轩见他有了些精神,才安抚着躺下,像哄弟弟似的说道:“届时赏你一间三进三出的碧泉山庄可够了吧?”
景环一阵咳嗽,却不忘了抓住轩华丽丽的白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回长安就得让父王把碧泉山庄赏给我!”
轩双眼微眯,敢情景环是在这等着他!早知他垂涎碧泉山庄的十里温泉许久了,王爷却不许任何人打那个地方的主意。
“等你凯旋之时,还愁不得入住碧泉山庄?”轩细心的为他盖上金丝毯,扶他睡下,却听到他苦笑一声:“凯旋..凯旋..”如此便没了声息,他心下蓦地一痛,却坚定的走向了中军大帐。
月华方才从帐中出来,并未直接去药房,而是先去找了那名为景环医治的军医。
军医看着这个年纪轻轻,身着暗卫常服,却浑身散发着凌冽气息的姑娘,不禁有些瑟缩。
月华看着在她面前手忙脚乱的军医,一步步走至他身前,明明是比她高出许多的中年男子,却生生在她面前矮了一大截。
她嗓音清澈,却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四王子的伤势,究竟如何?”
军医颤颤巍巍,似乎对她极是惧怕,断断续续说道:“大.。大将军伤势,倒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属下.属下为大将军配置的药,定会让将军康复的!”
月华白明如玉的指尖仿佛绕着什么,下一瞬她轻轻的在军医颈边划过,却见那军医倒下去再不曾站起来。
她淡睨了眼倒在地上,双眼瞪的比铜铃还大的军医,从他身旁走过,走到两人高的药柜前,审视过上面贴着的标签,动作迅速且准确的抓出一副药来,亲自去煎药,然后去了景环帐中,服侍他服药后歇下。
她是在中军大帐中找到公子的,不等公子轩开口,她便上前,单膝跪膝,禀告道:“公子,那军医是细作,这些日子战事紧逼,我等疏忽了,却让他有机可趁,在四王子药中动手脚,月华已将他处理,四王子的药,是我亲手所煎,不会有问题。”
她臣服于公子轩,说话行事之间无不透着对他的敬重,看似稚嫩的女孩,却透出比常人更甚的成熟稳重。
身着金色铠甲的公子轩,如同金色的骄阳跳出地平线。他的眼神淡淡笼在她身上,她适时抬头看他,公子耀眼的让她挪不开视线,文雅秀美的他在一身金色的包裹下,没有一丝的不协调,只为他周身的气息增添了无数征战的威严。
“起来吧,月华。”
“公子,月华保护四王子不力,自请处罚。”月华双眼如墨点漆,一缕青丝自肩头垂下,平添几分风情。
公子轩淡笑道:“此刻若处罚了鬼医的徒弟,军中更无人能照顾景环了。”
月华脸上爬上几丝红晕,低头抿唇一笑。
公子轩招她到身边,看着军事图,月华看见公子的眉头,在凝视着边城的位置的时候,皱的越来越深。
她明白公子的打算,四王子景环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几个月来积累的伤势,在这气候条件恶劣的北周,根本不可能好转,即使沐王爷派来了公子和在鬼医手下学医多年的她,也是无法,只有尽快结束战争,只要能够平安回到长安沐王府,他就还有希望..
她看着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在阳光下炫耀无比,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沐王府的人,这一仗,是沐王府的将士们在保护南唐的子民和他们身后的朝廷。
公子从小被沐王府培养长大,地位超然,文韬武略,兵器阵法无一不通,为沐王爷所倚重,他的最后一战,以大获全胜收场,当她扶着虚弱的景环登上沁城城楼之时,满目疮痍的战场,尸体横陈的荒野,每一处倒下的旌旗,每一片染红的鲜血,都完美的诠释了战争二字的残酷。
第二日,号角吹响的时候,景环被惊醒,月华守在他身侧,他失声道:“他.。他替我去了吗?”
月华僵硬着脖子点点头。
景环坚持要到城楼上去看,月华不得违逆主子的命令,只能将他扶上城楼。
她苦笑一瞬,景环的坚持,打乱了她的计划,可当她在城楼上见到那惨烈的情景,却再也忍不住,下一瞬,景环身侧,只剩下了一个守着他的副将。
城门不知在什么时候打开一条缝,一匹红枣色的骏马飞驰而出,公子轩的身后,毫无防备,城楼上的景环却看的分明,有一股小分队的士兵却已悄悄绕到公子轩的身后,他大骇,立刻叫道:“拿弓箭来!”
副将不敢怠慢,连忙取了弓箭来递给他,景环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张弓搭箭,城楼之上视角偏高,距离又远,他瞄准的甚是费力。
公子轩察觉到身后有不对劲的时候,转过身锐利的箭尖已经直逼他心脏,他本能的反应,下一刻却是利箭划破长空,在空中将先前的箭从中射断。
月华一身纯黑常服,包裹着她紧致的身材,青丝荡荡,并未穿任何盔甲,一人一马冲至他身后,他身后那一小股流兵被她一一斩杀于马下,她却在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被一枚利箭穿透手臂。
她眼中的坚毅如天山常年不化的冰雪,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使她退缩。
他回身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汗如雨下,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微弱,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公子.。你没事吧?”
他眼中的冷然,却让她更加痛苦,这最后一战,他将昏迷过去的月华放在自己身前,带回了城内军帐。
月华喊着口渴醒来,嘴边温热的水源湿润了唇舌,缓解了她喉咙里的干渴,当她正视上方喂她喝水的公子的时候,却猛地在床上跪下,低声道:“月华有违军令,请.。嘶.。请公子责罚。”她捂着半捂着手臂,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衫,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面对公子的脸却毫无惧色。
公子轩她跪在他身边,放下茶杯,她身前的衣衫蹭松了,胸前露出雪白的肌肤,轩淡睨一眼,伸手替她拢紧了衣衫,让她躺回被子里。
“好好养伤。”他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走出了营帐,月华摸了摸右臂上的伤口,看向桌前未曾收拾的药箱,纱布和金疮药还混乱的放在上面,军医来替她疗伤怎会出这等差错?她忽而想到今日那名军医已被自己处死,能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难道是.。。
她脸上一热,将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景环翌日便接到班师回朝的圣旨,众人退下后,公子轩看了眼明黄的绢布,向景环说道:“修养十日再回朝。”
景环挑眉问道:“为何?并未到伤重不能骑马的地步,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父王担心。”
他双眼看向帐外,并未在意他说的话,而是坚定道:“大军也要修养,你正好把伤养好了回去,王爷才不会担心。”
景环瞅了眼他神色,忽地想到了什么,带着病色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原来是月华要修养啊,那也罢了,便十日后再回朝吧,不急.。不急.。。”
景环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想到他刚才那副样子,顾左右而言他,无非是想给月华时日养伤,扯出一些理由,却偏偏不说,这人的心思,他可是看出了的,不禁低头一笑。
十日后,大军班师回朝,在忻城外,公子轩独自走出驿站。
一弯新月如钩,高挂在墨蓝色的夜穹之下,撒着极为淡薄的清辉,他站在丘陵上仰望明月,月华在身后悄悄为他披上白狐裘,细声道:“公子,夜里凉。”
轩凝视着她漆黑温软的眼眸,好像这夜空里的泛起星辰的波澜,安宁,深邃,美丽。
他看了眼她的手臂,月华答道:“已无碍,谢公子挂心。”
公子轩点了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而立,他温雅的面容却在看到身后燃起的点点火光之后,变得慌张,待他和月华赶到之时,景环住着的屋子里烟雾浓密,他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景环嘴角趟着血,微弱的争着双眼,当他冲到景环身边时,景环却推开了他,挡在他刚才的位置,他睁大了双眼,看着景环身后插着的一支羽箭..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