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山流水意无穷(八)
流君在房间里用过了晚膳,南宫瑾对她的招待十分周到,那位老管家更是在饭后给她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南宫瑾送给她赏玩的。
流君放眼看去,碗大的四颗珍珠,镶嵌在她的床头,撑的名贵丝绸纱帐中不点灯火也是亮堂堂的,绯玉做成的一对小罄,旁边还挂着小银锤,各式各样的时兴衣裙首饰的全套,还有.。。一摞厚厚的言情话本,流君捧起一看,五年珍藏版的《凤囚凰》!最新出版的《纨绔世子妃》全三套!
她简直爱不释手了,感激涕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柳管家临走时她又急急叫住他,“那个,柳管家,请问家主此时可歇下了?我.。我有事想向家主请教。”
流君被柳管家带到南宫瑾卧房门外,便被一阵幽长的琴音所吸引,她静静听了会儿,清澈的泛音,悠扬的节奏,淙淙铮铮,犹如幽间之细流,但她仔细一品之下,这琴音中竟带着历经久远的沧桑,和一股自心底生出的悲凉,像是对某人的至深的怀念。
流君向南宫瑾行礼致意,果不其然他面前摆着一具古琴,向来刚才的音律便是出自他之手,她又不禁小小的惊讶一番,她眼中的有钱人家,说白了也不过是‘贩夫走卒’,而有钱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也自然高了一个档次。
而在南宫家里,她体会到了何为泼天富贵,却也见识了这个家里书香墨气和非凡的气度,此刻南宫瑾临窗抚琴,怀念故人,更是别有一番风流恣意的味道。
南宫瑾见她一眼只盯在他的琴上,便出声问道:“刚才听到了?”
流君走到他面前,点了点头,答道:“流君粗通琴艺,只是方才一曲《桃花调》本该是轻快之乐,而流君听到的,曲调里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倒不知家主为何选了这首曲子来弹。”
南宫瑾双眼中光芒大放,“丫头可算是精通音律了!”
“家主过奖,只是弹琴时静心,静心便感受出琴中的意味,流君方才不过是被家主琴声吸引,静心倾听。”
“丫头不必自谦,江愔有多少本事我知道,你是他女儿,你自然也不会差他分毫,这一曲已是让我见识到了。”
流君温婉一笑,见南宫瑾坐下又拟抚一曲,心中便有些焦急,为了她想问的事,她出声打断道:“家主,流君有一事,还望.。家主赐教。”
南宫瑾放在琴弦上的手指拨弄了一个琴音,又停了下来,望向她,“想问何事?”
流君咬了咬唇,双手交叠在腰腹间,鼓足了勇气,终是问道:“家主,我想向您探听,有关枕霞阁的消息。”
南宫瑾面容一下子变得肃然,流君虽听爹爹提起过沐王府的前王妃姓南宫,却不清楚这其中纠葛,更不知晓南宫瑾对沐王府的怨怼,她见南宫瑾面色不悦,不知如何是好,可心里那股想要知道他消息的强烈愿望,时不时的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不愿退缩。
适时柳管家献上一瓶刚刚找上来的药膏来给南宫瑾,流君眼尖的看到了那瓶子上写着的凌霜膏,她记得自己在沐王府撞破了额角那次,鬼医给了她一瓶凌霜膏,她待伤口好后涂抹了一段时日,额上便半点痕迹都无,这膏子若是能给李公子用,那么他脸上的疤痕,也会消失的,他的脸便会好了吧!
虽然他嘴上从不曾提过,可流君未必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只是他怕她愧疚,不曾表露出来罢了。
南宫瑾拿着瓶子在手里把玩了片刻,那个只有他半只手掌大的瓶子,流君知道那肯定能让李玄歆的容貌恢复如初。
她想到南宫瑾次次面对李玄歆的态度都出奇的好,大约是很看重他的,于是上前问道:“家主,这药膏可是给李公子的?”
南宫瑾扬了扬嘴角,李公子?他忽然觉得这长久到无聊的日子里,有了这个小丫头,倒也平添了些许欢乐,论才能她或许比不上他的阿笑,论样貌虽是极佳的,也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可她身上似乎就有一种力量,能带给身边所有人的欢乐。
他听说江愔极宠爱小女儿,没有让她吃过半点苦头,此次在京中虽是受了不少苦难,倒也不见她萎靡不振,就算是在他屋檐下躲避,她身上那股灵动的气息,以及那种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快乐的感觉,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曾有的。
他顿时生了些与她玩笑的心虚,他将药膏握在手里,眼中闪耀着狡黠的光芒,幽幽问道:“丫头,若是我说,枕霞阁的消息和我手里这瓶药膏,你只能要一样,你会选哪个呢?”
流君讶异,她万万没想到南宫瑾会这么问她,这个看似深奥的问题,在她脑中却并没有过多的思考,她只是说道:“家主,我想知道枕霞阁的消息,请您如数告知。”
南宫瑾惊讶她竟如此理智的决断,心中有点扫兴的意味,于是将药膏放进柜子里,向她说道:“沐王府严防死守,我的人也毕竟能力有限,只不过我听你爹爹说,公子轩伤势颇重,刚刚转醒,只不过沐青越这般紧张,想必是,他的性命有危险了。”
流君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双手紧紧抠住,心中如同被钝重的利器来回划过,心痛的感觉将她湮灭。
南宫瑾叹息一声,对柳管家说道,“送她回去吧。”
柳管家对流君做了个请的姿势,流君强忍住眼角的泪,一路狂奔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便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狠狠的哭了起来。
她料到的.。她料到的,他那么重的伤,都是因为她!她后来也想明白了,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要保护她一次,这样,他们两人在崖底的账便算的一清二楚了,从此,谁也不欠谁.。。
这晚,彻夜未眠的,还有陪伴在公子轩身边的鬼医和采月,阴阳面上露出焦色,他很少有过这种情绪,只因在他手上的病人,从未丧命。而他的手时常颤抖,跟了他多年的小药僮一双似水的眼眸看见他脸上的疲倦之色,捧着一张小脸问道:“他的伤虽重,你救治过了,他也醒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