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渊清老实的告诉公子轩,“这步摇底部是纯银制成,还好小姐不懂致死的地方,只是随意动手,插在心脏边缘,若是再偏上寸许,我便一分把握也没有了。”
“可是,她这力道,却是下了重手!”
她的力道,下了重手!
渊清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他心上,如同利刃来回碾过,若说他的疼痛,只会比流君多,不会少了一丝一毫,流君昏迷不醒,他却是最清醒的那一个,他深谙,若是有个差错,他便要永远失去她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也不知.。。还在吗?她下这么狠的手,也是不想要她的吧,他接过她身子的时候甚至想过,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当真是恨透了他,也爱惨了她,才会对自己这样残忍决绝。
爱也是极致的爱,恨也是决绝的恨,这样两种感情偏偏同时存在了她这一颗心里,让她痛不欲生,她才会这样想要结束这样的疼痛。
“对不起,是我.。。”这次是他在她身边哽咽的不成声,他浅吻她的额头,柔软的嘴唇触到的只是一片冰凉。他的心颤抖的厉害,他那么害怕,害怕那一丝的不谨慎,会让她被上天带离她身边,他设想过,就算她恨他,她要离开他,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纠缠,一辈子那么长,他还可以好好的弥补她,追求她,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还没有到这一辈子的时间,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可能再也没有以后,他也露出了心底最深的害怕与无助。
“公子,快做决断吧,小姐她,支撑不了多久了。”渊清在一旁提醒道。
公子轩替她轻轻抚开额前的碎发,她的模样还稚嫩,脸部轮廓看起来却坚毅无比,柳月眉紧紧扭在一起,脸色白的半透明,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他手心里全是汗水,他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好好的.。。”
他的声音不住的颤抖,而此刻昏厥的流君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召唤一样,眉宇竟然放松了一些,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瞒不过他紧盯着她的双眼,他猛然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他又惊又喜,却不敢大声出气,他尽可能轻微的贴着她的脸,小声说道:“流君,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
她没有再给他一丝回应,不过这已足以让他的眼眸重新燃起光芒,他看向渊清,坚定的语气说道:“你动手吧,我在这里陪着她。”
渊清点头如捣蒜,让她扶稳了流君的头,按住她,他伸手握住步摇的簪头,一手用棉布按在伤口旁,他用力拔出的那一刻,鲜血溅了公子轩一脸。
‘噗嗤’
血液奔涌而出的声音和着一人的颤抖的破碎的声音在流君耳边响起。
“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好好的!”
流君像是身体和灵魂分开了一样,她感觉自己在一片虚幻中沉浮,身体轻的如同一缕白烟,在游荡,在跌落,就是找不到可以寄托的地方,她害怕,她想哭。她能看见的世界是一片空白的,没有天地日月,没有一切色彩,只有一片虚无缥缈的白色。
她跌落在一处,抱紧了单薄的身体,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手脚在想要动弹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好无助。
眼前猛地出现了其他的色彩,她缩紧了身子,悄悄看去,是交织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白色的身影是个男子,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女子显得娇小玲珑,他们好像在一处阁楼上,阁楼外面烟火盛放,绚烂多姿。
男子低头温柔的亲吻着女子白皙的颈项,女子娇羞的缩进她怀里,她头上的步摇泠泠作响,烟火再一次涌上墨蓝色的夜穹,男子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在男子怀里轻吟了一首诗,流君听不清所有,只隐约听到这几个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
那是什么?
那是《上邪》!敦煌石窟中,镌刻着的一首矢志不渝的情诗。
她不禁畅想,那后面的山无棱,冬雷震震,江水为竭,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五种绝不可能变成事实做喻,表达了他们爱情的坚贞,那该是多么令人艳羡的爱。
男子侧过脸来的时候,她的心猛烈的疼痛起来,脑袋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那人竟是公子轩!
他怀中的女子是.。。是自己?不!那不是她!那是月华!
她猛地爬起要冲上前去,因为她看见那女子忽然从男子怀中挣脱出来,从阁楼的窗户上摔了下去,她发不出声,嘴型一张一合却是急切的叫着:‘不要!不要!’
她冲到窗前的时候,月华并没有落到地上,而天空也不再是盛放着烟火的绚烂夜色,楼下可看到的场景是长长的送亲队伍,庄重而盛大,花车的帘幕被风掀开,里面的月华?
不!
那不是月华,身体被瞬间拽动,刚才她还在公子轩的身边,此刻坐在花车上的却是她自己,她身旁是同样一身红衣夺目的初文,她挣扎着要下车,因为刚才那一刻她看到了街道边捂着胸口追来的公子轩,那是嫁去楚国的月华不曾看到过的。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车上跳了下来,精致华美的嫁衣在风中翩飞,她奔向倒在街道边,口吐鲜血的公子轩,她的心更痛,她扶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两行泪旋即沁出蝶睫。
她张口拼命叫着他,这一次不像刚才那样无力,她叫出了声音。
“公子!公子!你醒醒,你很痛是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伤的严重啊.。。”
可在她发出声音的一刹那,她怀中的公子轩身体却慢慢变得透明,他嘴角那一抹残阳般凄绝的笑容,让她觉得心口疼的不能呼吸。
眼前一黑,长安街上的迎亲队伍,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怀中的公子轩,和在花车里静静待着的初文,都消失不见。
心口的剧痛依然在,她双臂抓着虚空,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公子!公子!啊!疼!”
“流君?流君?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就睁开眼啊!”耳边是焦灼的问句。
接着是一阵抽泣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