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泪手上拿着一方红色的丝帕,轻轻的擦了下唇角,她勾起一抹笑容,出声道:“王爷,不要和姐姐动气。”
东沐泽看着千红泪瞬间沧起来的脸颊,他心疼的抬起手,然后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千红泪往后一躲,他眼中的怜惜就更加明显。
侧着头,他回身道:“都跪着干嘛,赶紧去拿消肿的药啊!”
满室的丫头,都踉跄着站起身,争相往外跑去,生怕自己留在了这屋中。
流云叫流鸢去拿了冰块过来,然后她用丝帕包了一个冰袋,递给千红泪,千红泪暂且先用来敷脸。
比起一屋子人对千红泪的重视,仍旧跪坐在地上的杨柳却是无人问津。
千红泪俯下身,伸手欲扶起杨柳,杨柳倔强的推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狠狠瞪着千红泪,她一脸的愤恨。
东沐泽皱眉对杨柳道:“你还想干什么啊?杖责杨守录是我的默许,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打啊?”
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
杨柳紧咬着牙根,她脸上隐现咬肌,盯着千红泪的视线缓缓垂下,她硬是道了一句,“妾身不敢。”
东沐泽扫了她一眼,然后别开视线。
千红泪正身对着杨柳,缓缓开口道:“姐姐,杖毙杨守录是我的决定,于公,我问心无愧,但是于私,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还请姐姐责罚。”
说罢,她作势就要跪下,还好她身边的东沐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做什么,赶快起来。”
千红泪脸上是悬既若泣的表情,拿着丝帕掩面,轻声道:“表少爷死了,红泪难辞其咎,现在唯有让姐姐出了这口气,红泪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东沐泽眼中露出心疼之色,他开口道:“杨守录那东西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今日不处罚他,他早晚也得死在自己手中,今日之事本王已说,命令是我下的,有哪个不满的,大可以来王府找我!”
他已经如此说了,袒护千红泪之意昭然若揭。
千红泪抿着红唇,微垂着视线,缄默不语。
杨柳眼底的肌肉在微微的抽搐,她垂着头,没人看到她的视线,她终是出声道:“妹妹放心,你是按家规办事,杨家这边不会有人不满!”
说罢,对东沐泽福了一礼,杨柳就被下人搀扶着离去。
千红泪看着杨柳离去的背影,她被泪光遮掩之下的,是一副深沉的神情。脑中忽然想起一个情景,那些狩猎人进山打猎,凡是有报复性的野兽,全部都是连窝端,要不然一定会回头来报复。
今日她做得这么绝,按照杨柳的性格,他日必成后患。
东沐泽见千红泪一直盯着杨柳的背影,因为她是心怀愧疚,他伸手扳过她的肩膀,低声道:“不用怕,有我给你撑腰呢。”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千红泪一抬头,就看到了东沐泽那双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睛,她想笑,但却牵动了脸上的掌伤,疼的一皱眉。
东沐泽马上面露心疼,出声道:“药呢?!”
兰心忙上前一步,手上呈着一个紫金色的药瓶。
东沐泽拉着千红泪往软榻处走,两人一起坐下,他打开药瓶,亲自为她上药。
见她疼的总是躲闪,他皱眉道:“杨柳那人向来嚣张跋扈,刚才若不是你拦着,我定好好整顿她一番!”
千红泪淡笑着回道:“将心比心,若是我在这屋中,我表哥在外面被人杖责,可能我早就冲出去了。”
东沐泽仔细的给千红泪的脸涂抹药膏,随口道:“所以我说她这是自己没人性,反倒来怪你。”
杨守录被罚杖责一千,恐怕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早听闻宫中有很多酷刑,其中杖毙已是司空见惯,但是人死之后,还要继续打的,恐怕这沐王府是第一个了。
寻常人打上四五十板子,就要十天半个月行动不便;五十板子,就得伤筋动骨,倒霉的还会瘫痪;一百板子板子以上,基本上就是主子赐死了。
听说杨守录活活挨了将近一百多下下,硬生生给打死的,他死后,因为千红泪命令继续打,所以两个家丁不停地打,直打的手臂再也抬不起,实在打不动,就换人,最后那杨守录的后面已经打烂了。
每打一下,都会听到血肉模糊的声音,甚至会溅出血来,别说是府中的丫头,就连那下手执法的家丁都不敢再打下去了。
杨柳从逸园回去清风阁之后,大发雷霆,几乎将面上的东西都给砸了,但是后来听说杨守录的惨象,她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人早死了,样子也是不能看了,下人很明白事理,打完之后,直接叫人拖去后山找个地方埋了。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整个王府,尤其是逸园的外面,仿佛总飘荡着一股血腥的气息,下人走夜路都不敢经过。
一连数日,王府中都是鸦雀无声,下人们像是被施了咒语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以前只知道千红泪是得了宠,所以沐王爷为搏美人一笑,不惜将全府上下的生意都交给她掌管,看她平时一副柔柔弱弱,见谁都点头哈腰的样子,没想到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但是另一方面,在害怕的同时,全府下人又是敬重千红泪的,虽然有很多人没有亲眼看到杖毙,更听不到逸园内部说了些什么,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说过的话被传出去。
都说管得住天下的土地,却看不住悠悠的众口,千红泪那日在逸园说的,府中每个下人例银多少,她绝对不能对不起这府中的下人,诸如此类的话,很快在府中传开了,所有人在害怕的同时,却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那就是现在当家的主子很正直,只要大家恪守本分,早晚有出头的那天,再也不用生气有些人仗势欺人,敛财了,因为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巳时左右,千红泪坐在逸园的内室翻看账本,流鸢端着一杯茶从外面进来,她出声道:“当家的,听说刚才杨家的人来了。”
千红泪头都没抬,只是径自唔了一声。
倒是千红泪身后的流云接了一句,“是杨守录的家人吗?”
流鸢点头,“恩,听说来了就直奔清风阁那位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千红泪闻言放下手中账本,抬起头,开口道:“还能怎样?知道儿子被活活打死,当娘的就活不成。”
她面色无异,但是眼中却带着一丝内疚,不是为杨守录,而是为了因为他,而伤心的无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