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番外-我的父皇母妃7(本章三千字,第三更)
因是皇子,又看得比亲生女儿还要贵重些。
“哀家不是李云堂之女,他的女儿早在年幼之时就夭折了。我的生父是明和帝时期的正直御史李迁,我的亲侄儿是去了南方任闽省都督的李廷玉……”
我与皇兄面面相窥。
我们的外祖分明就是李云堂,是一代贤臣、干吏,怎会是什么我们都未见过,也不曾听过的李迁,这李迁是何需人也,不知道。
母亲定然是病糊涂了,说了胡话,才说自己不是外祖的女儿。
我忙道:“母后许是累了……”
新帝将信将疑,他觉得若真糊涂了才说不出这样的话。
母亲连连摇头,“你们以为我病糊涂了是不是?我的身份秘密,先帝知道,李廷玉知道,龙影司的季如风也知道,德圣皇后更知道。”
她一连说出的这些人,却由不得我们再当成是她病糊涂。
她笑,“知道我这一生,为什么敬重德圣皇后,李家被灭门之时,我的亲娘原是李迁的通房丫头,彼时正怀有身孕,后被德圣皇后的亲娘梁氏买下,得晓她怀有忠良之后送到顺天府洛家。
我一出生,洛大先生的妻子苏氏收养膝下,对外宣称是她所出。我是在洛家出生、长大,我与三姐姐自小感情深厚,她待我情同手足,更是步步为我谋划、打算。再后来,我的身世秘密因我亲娘屡屡算计洛家被世人所晓,我随着季如风离开洛家在外学艺。
那时的龙卫营在山野,奉着明和帝留下的遗诏‘凤令出,龙卫藏’。在那里,我方才知道李家还有一个后人,他便是李廷玉。对于忠良之后,龙卫营的自来秉承‘保男不保女,保贤不保庸,保嫡不保庶’,而我原是庶出又是女子,照着规矩培养几年后是要做暗人、细作,用以刺探情报。
我学成之后,被先帝安排成李云堂自幼外出学艺的女儿,后由先帝册封为慧妃。我其实是先帝为德圣皇后在宫中布设的帮手。
哦,德圣皇后是我的三姐姐,是自幼最疼我、宠我、处处护我的三姐姐。先帝安排我做了一枚棋子,那时的三姐姐还在御书房任侍读学士,在御书房抄录、整理经史典籍。
杨耀国的女儿杨玉梅,行事霸道,心肠歹毒,先帝曾言‘美女入室,恶女之仇’,先帝恐她谋害三姐姐,下令她们不得见面。
三姐姐自知貌美过人,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每日入宫前,必要在脸上抹上黑油,弄黑扮丑,如此才能出门。
三姐姐知道我的事,她疼惜我的遭遇,不忍看我成为棋子,说服先帝临幸于我。她说,唯有成为先帝的女人,才能改变做龙影司暗人的命运。
她临终前几日,已被人下毒,自知命不久矣,与我道‘在这后\宫,没欲望的人比有欲望的人要轻松快乐。’这么多年,我就是靠着她教我的话,教我的事一步步走过来。
三姐姐告诉我先帝所有的喜好,说先帝的底线,在他面前哪些话不能说,哪些事不能做,又如何让先帝轻松自在。
先帝敬我,不是因为我是跟他最早的嫔妃,而是因为三姐姐临终有托。
三姐姐是这世间最聪慧美丽又看透世态炎凉的奇女子,她的一生虽是短暂却活得比我更要精彩。
她嫁过沐子轩,也曾在沐子轩于北疆草原失踪,奔赴数千里独自深入草原寻找于他,她有情有义,恩怨分明,我敬她、爱重她……”
十一皇兄一直对德圣皇后好奇,觉得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嫁入深宫的女人都盼望三千宠爱于一生,可她却不在乎。
她为什么不在乎帝王的宠爱,为什么在知道逃不过入宫的命运时,自断了子息,服下了绝育汤,发愿不给帝王诞下一男半女。
她是爱先帝,还是怨先帝。
母亲在呢喃中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她与德圣皇后的幼年,姐妹之间的信任与倚重,甚至说她小时候被苏氏罚抄祖训,她作弊被打等诸事。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以为自己想的那个挖空字印祖训是天下最好的法子,可是三姐姐只一眼就瞧明白了。呵呵……”
“如果人真有来生,我还想做三姐姐的妹妹,与她相亲相爱,相守相扶……”
在母亲的低沉讲叙中、回忆中,在初秋的黄昏里,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母亲薨于大赵慈宁宫,享年七十六岁。
母亲仙逝后,按照她的遗愿,在隆陵旁边另建陵墓,她说:她不愿打扰安寝的先帝,愿与先帝毗邻而居。
这,便是我知晓的故事。
重情一生,挚爱德圣一世的父皇,一生为情所困,一生也不得心灵的自由;暗人细作出身,故作大大咧咧、头脑简单的母妃,成为宫中最后的赢家;还有一个美丽聪慧,却一心保护着爱人的德圣皇后……
外人知晓的故事,永远是美丽的、动人的。
可是背里,他们都有不为人知的真相与内情。
就如我的母亲,她亦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她的身世直到她临终,才说给我与十一皇兄知道。
在母亲的故事里,我们了晓了一个真实的德圣皇后,那其实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即便父皇娶得了她的人,却未能得到她的心。
可,就是这样的她,直至临终,也没告诉父皇,她不爱他。
我作为母亲的女儿,自小因为母亲特别的教养法子,无论是我还是我的两个皇姐,又或是十一皇兄、十九皇弟,我们都是在快乐、健康中长大。母亲很护着我们,就算偶尔有我们惹出了麻烦,她也保住我们。
她常说“小孩子就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女儿家满了十岁就不能再惹祸,男孩子过十二岁就要收敛些……”
也因为这样,十一皇兄、十九皇弟的性子很是跳脱,十一皇兄对什么都好奇,一好奇就会一探究竟,而他因为每月十五都能见到父皇,也成为父皇众多儿子里唯一一个不畏惧父皇的人,他什么话都能说、都敢说,就算说错了,也有母妃向父皇求情:“皇上莫怪祺儿,这孩子被臣妾教得性子随了臣妾,也是一根肠子捅到底的……”
而父皇却认为这样的十一皇兄敢作敢为,能说能做,很是欣赏。
十九皇弟自小就喜欢跟在十一皇兄屁股后面,十一皇兄说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甚至还因为十一皇兄摸这老虎屁股他也要去摸,不过上林苑的管事怕闹出事,早早给老虎了灌药,让老虎呼呼大睡,由着他摸了,他还爬到老虎背上骑了,这才回宫,神采飞扬地告诉母妃,说他做的事。
十一皇兄轻啐道:“老虎肯定被灌药了!我们当年去上林苑的管事便说要灌药,被我给拦了,灌了药的老虎,就跟中了迷\药的人一样,人事不知,迷迷糊糊只知道睡觉,这有什么可玩的?”
他顿了一下,“皇家猎场里,有许多野物,十九弟得赶紧学会骑马、拉弓,你若会了,待到秋天,我与父皇求个情,带你去打猎见见世面……”
十三皇兄、十五皇兄自小就羡慕十一皇兄,觉得他的日子过得畅快自在,不像他们,天天被亲娘盯着读书、习武,想着如何在众多兄弟里头脱颖而出,想着如何在父皇面前讨欢心。
十一皇兄从来不想如何讨好父皇的事,他只在父皇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就像母妃的性情使然那般,瞧见哪个嫔妃不顺眼,就大咧咧地骂出来,甚至走过去,直接就是一记耳光。
她那毫无心计的性子,也影响了我们几个姐弟,觉得与母妃相处是件最自在、轻松的事情,就连父皇在天隆三十年之后,最喜欢到重华宫小坐,因为他常来,我们姐弟经常能见到他。
然后,我们围坐在父皇身边,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近来的事。
天珠皇姐最喜欢向父皇讨漂亮的首饰、衣裙。
天星皇姐对制作首饰、调制胭脂水粉最感兴趣,她制首饰的本事是母妃教的。
而我,总是蒙蒙懂懂,先是跟着姐姐们一道玩,后来觉得还是皇兄们玩得有趣,又追在皇兄屁股后面玩耍。
那些无忧的岁月,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嫁人后的繁琐、杂乱所代替。
我这一生,待字闺中时,有父皇母妃的疼爱,有哥哥姐姐的呵护;嫁人之后,因是母亲三位公主里唯一一个留在皇城的,亦得到了母妃最多的疼爱,就连皇兄、皇弟也多有偏护。
母亲在她的追忆中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新帝原有些不信,后来令人彻查此事,经龙影司掌司的回禀,母亲所言句句属实。新帝原想赏赐李廷玉爵位,被母亲给拒绝了,说“你们知道真相就好,其他人能否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姐姐曾经说过,要在深宫活下来,活着比真相更重要。”
就算是洛俪那样的奇女子,很多时候也不能追求真相。
父皇母妃的故事已经终结,而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皇宫就如一潭水,所有的人如河畔的花木飞鸟,皆在这里照出自己的影子,有人溺毙其间,有人化身成舟停驻在上,还有的人似鱼,在这里如鱼得水,应付自如。
春去秋天,照入湖中的美景亦改变。
待来春之时,又会有另一种美景。
时光荏苒,在岁月的洪流里,任是再尊贵、再惊艳的人,也不过留下寥寥几笔史书记载。
活着,比真相更重要。
而德圣皇后一生的真相,早已被史书所掩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