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
赵瑞怀家的房门质量确实好, 迟绪折腾的筋疲力竭也没能打开。
他重重的坐到床上,盯着那两只小熊生闷气。
气着气着, 倒还真冷静下来了。
主要是他想不冷静也不行啊,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实摆在面前, 那就是惹怒赵瑞怀他捞不着一丁点好处。
迟绪对自己的人生从未有过所谓的迷茫期,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他都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 每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紧紧抓在手中,凭着这股信念,他考上了衡水最好的高中,顺利的被保送民大。
眼下他已经没法回到民大继续上学, 若是离开赵瑞怀, 他手里那二十多万存款可以支撑他换个地方重头开始学习, 虽然不会太辛苦, 但他获取的知识与民大差之千里,而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赵瑞怀身边学到的东西, 才是真正能让他在这个社会里衣食无忧体面生活的资本。
他看重的就是那一份能让别人高看一眼的体面。
谁没有自尊?谁没有骄傲?
谁愿意处处被怜悯, 谁愿意时时被鄙夷。
说他虚荣也好, 说他卑贱也罢,他要向上爬,他要站到高处去, 他希望回到老家能给爷爷挣光。
迟绪把头埋进大熊软绵绵的肚子里,偷偷的掉了两颗眼泪,选择屈从于现实。
门被轻轻敲响,里面传来迟绪有点委屈的声音,“放我出去吧。”
一听他这个声音,赵瑞怀就知道,这是想明白了。
他打开门,迟绪就站在门口,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细长的眼角泛着湿润的水光。
年长一岁就长一个心眼,迟绪精明,赵瑞怀也不是傻子,到底大了几岁,他一眼就看出小迟绪是在向自己示弱,不得不承认,这一套他很是受用。
赵瑞怀讨好似的笑了笑,率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刚刚是我太冲动,有些话说的过分了,你想要见谁,我的确没资格管。”
迟绪抬眸看他一眼,嗫喏着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听上去迟绪像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否认赵瑞怀那句你想见谁我没资格管。
赵瑞怀心如明镜,却也不继续在这件事上做纠缠,“我还没吃晚饭,帮我炒个鸡蛋行吗?”
“嗯。”
……
之后三天时间里,迟绪一直跟在赵瑞怀身边东奔西走,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起初赵瑞怀只是让他多听多学,少说少做的跟着,等他适应了自己迟秘书的身份后,才逐渐的把一些事情单独交给他做。
迟绪虽为人处世尚不够圆滑,但做事细心周密,也愿意花时间思考,进步十分的迅速。
即便如此,赵瑞怀还是觉得疲倦。
他坐在自己还未布置妥当的总裁办公室里,对着一桌子乱七八糟的文件发愁。
大和旅业开业在即,数不清的问题等着他去处理,少了一个得力助手,多了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他的压力是成倍的往上窜,短短三天,他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迟绪是一个多么面面俱到的秘书,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能让他保持最舒适的状态,他有任何需求都能第一时间解决,渴了给水喝,饿了给饭吃,冷了添衣服,热了调空调,简直无微不至。
如果不是太累了,赵瑞怀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让小迟绪独立完成工作。
“赵总。”
“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
迟绪拿着几厚摞简历进来,“这些是人事部经理面试后筛选出来的员工资料,让我拿来给你过目。”
“放在这吧,我等会看。”
他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又多了一堆。
赵瑞怀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工作狂,他也需要私人时间,现在连续工作七个小时,饭都没吃上一口,压在他身上的活还有这么多,他已经站在了奔溃边缘,他必须得停一停了。
把手上的签字笔扔到一边,赵瑞怀靠在椅子上,侧头盯着迟绪看,“面试你也去了?”
迟绪格外乖巧的点头。
来参加面试的那群人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学历高上一等,也不乏有工作经验超过十年的老油条,他们在面试时谈论起对大和旅业未来发展的期待与向往,脸上充满了要大干一场的意气风发,那种热血甚至感染了迟绪,然而他们都这样优秀了,仍被人事部经理毫不留情的刷下了一个又一个。
迟绪坐在一边,藏在桌底下的手指尖都发颤。
由此可见,这年头找工作,真心不容易。
“你觉得那些来面试的人怎么样?”
“都很,很优秀。”
赵瑞怀轻笑一声,“你心虚表现的太明显了点,是不是觉得,你不如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迟绪挺想厚着脸皮否认的,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他就是不如,“嗯……”
“他们的能力远超于现在的你,却还是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面试,知道为什么吗?”见迟绪红着脸不回答,赵瑞怀拿起一份简历自顾自的说道,“人脉关系也是能力的一种,你看这个人,他的简历就像一只注了水的猪,却能通过面试摆在我的桌子上,我觉得和他曾经的工作单位有很大关系。”
他一说注了水的猪,迟绪就知道是谁了,又听赵瑞怀提及工作,他才察觉到,那个人和赵瑞怀高薪挖来的人事部经理曾经共事过。
“这也算能力吗……”
“抱大腿当然算能力,况且哪个高层跳槽都得带上自己的亲信。”赵瑞怀一边说着,一边在那份简历上打了个勾,“所以,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我满意,让我心甘情愿的罩着你。”
他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迟绪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虚心讨教的,“那我该怎么做?”
赵瑞怀指了指墙上的钟,语气里有少许的哀怨,“你算一算,我有几个小时没离开这间办公室了,你想一想,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迟绪恍然大悟。
看他脚步匆匆的背影,赵瑞怀长叹了口气,“带孩子好累……”
不过看着迟绪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成长起来,他也有点乐在其中。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翌日九点,赵瑞怀带着迟绪刚进和誉大厦,没等走到电梯,高宁便颠颠的跑到了他跟前,“赵总。”
赵瑞怀心都快要被吓的跳出来了,他看了眼身旁的迟绪,“你先上去,把我桌上的简历送到人事部去。”
“知道了。”
把迟绪支开后,赵瑞怀揪着高宁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不是告诉你等我通知吗,谁让你来的?”
高宁嬉皮笑脸的道,“昨天晚上大姑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就告诉她我休学了,过段时间给你帮忙去,她一听就生气了,说我休学四处玩不务正业,让我立刻来你这报道。”
这理由没有一丁点问题,赵瑞怀称其为天衣无缝的谎言。
他太了解高晴华了,虽疼爱这唯一的侄子,但深知高宁不靠谱,怎么会都不问问他的安排,就直接让高宁到公司来,无非是要让高宁近身监视他,找出他隐瞒着的“女朋友”。
高晴华作为生育他的母亲,认为自己理应为儿子的感情生活把关,这无可厚非,可此举却实打实的伤了赵瑞怀的心。
赵瑞怀看着高宁,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这几天事比较多,我顾不上你,等大和旅业正式开业后,一切稳定下来,你再到公司上班。”
“啊?”
“就这样跟你大姑说,先回去吧。”
能多撒几天欢高宁当然乐意,“行!那我走啦!”
“嗯。”
出了这一档子事,让赵瑞怀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偏偏晚上还有应酬,大和酒店集团的林总裁亲自坐东举办欢送宴,赵瑞怀不得不去,不得不笑脸相迎。
迟绪在他身边自顾不暇,没人会给他挡酒,也没人往他的酒杯里添冰红茶,赵瑞怀的酒量本就不好,加上连日来的疲惫和情绪低落,硬撑着喝了两三轮后就不省人事了。
即便众人疑惑赵瑞怀的酒量怎么突然退步,也不会真的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林总笑着对迟绪道,“你可一定要把赵总安安全全的送回家。”
迟绪点点头,和林总的司机一起把赵瑞怀扶到了车上,司机很是纳闷的问,“波叔呢?怎么不见他?”
迟绪已然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这些问题,“哦,波叔身体不太好,请了一段时间假。”
“这样啊,你是不是也喝酒了?用我帮忙开车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你帮忙,我一个人实在扶不住他。”
“不麻烦,林总估计还要一会。”
一个成年男人彻底喝醉后的分量着实不轻,迟绪和司机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到床上。
虽然明天是周六,但仍有一大堆工作等着赵瑞怀,送走司机后,迟绪去买了解酒药,云景公寓附近只有一家药店,关门比较早,他走了一条街才买到药。
一来一回折腾了半个小时,迟绪回去的时候,赵瑞怀正躺在地板上难受的直哼唧,依稀能听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迟绪……迟绪……”
被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全心全意在乎着,那感觉很奇怪,迟绪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却也不忍把赵瑞怀独自扔下了。
迟绪蹲下身,扶着赵瑞怀的肩膀让靠坐在床边,把解酒药一点一点的喂到他嘴里,喂的很慢,药水只顺着他的嘴角流出几滴,迟绪把手缩进袖口里随意的擦了一下。
袖口上的纽扣划到了赵瑞怀的下巴,刺痛感让赵瑞怀稍稍清醒,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盯着迟绪看,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看着。
迟绪把胳膊从他的身后抽出来,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你好点了吗?想吐吗?”
赵瑞怀摇摇头,身体忽然前倾,整个人都压在了迟绪身上,他撒娇似的把脑袋往迟绪颈窝里拱,热烫的酒气尽数喷洒在迟绪的锁骨上,“我,很不舒服……”
酥酥麻麻的感觉令迟绪双膝一软,姿势由蹲变为跪坐,他僵硬的用手掌支撑着地板,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绪……你……我。”
赵瑞怀口齿含糊不清,说话断断续续,他说了一大堆,迟绪只听到几个字,准确的说,只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什么?”
喝醉酒的赵瑞怀太会撒娇了,他握住迟绪的拇指,轻晃了两下,“你,抱抱我……亲亲我……”
迟绪的脸登时红如染血,下意识的想要推开赵瑞怀,却因此惹怒了这个酒鬼,他一口咬住迟绪的肩膀,疼的迟绪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把赵瑞怀推倒在地上。
赵瑞怀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过,委屈而又无辜,然后眼泪就一对一双的掉下来了,震惊的人就变成了迟绪。
赵瑞怀一边哭一边往迟绪身上黏,搂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腿上,泪水没一会就把他的裤子浸湿了一小片。
“……你,你别这样。”迟绪被他哭的手足无措,只好用哄小孩的方式轻轻拍他的背。
赵瑞怀许是被他拍舒服了,竟停住了眼泪,侧过身换了姿势,枕着他的腿躺在地板上,似乎打算就这样入睡。
迟绪动了动有些疼的膝盖,小声道,“去床上睡吧。”
“我要……你……”
迟绪微微弯腰,耳朵贴近他,声音里有着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温柔,“我没听清,你要什么?重新说一次?”
赵瑞怀半眯着眼睛,很努力的让自己把话说清楚,“我要,抱着你睡……你不准,不准去找,傅一辰那个王八蛋,他就是个卑鄙小人,狗屎,禽兽……”
骂起傅一辰来,赵瑞怀这张嘴可是利落的不得了,他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脏话都用在了傅一辰身上,骂到最后,他问迟绪,“你为什么,为什么喜欢他……”
迟绪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手指无意识的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
“不准喜欢,只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迟绪就快要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