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城。
停尸间后场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身着黑衣面目狰狞的人们成队地涌进来。他们都是猎人行业塔尖的组成,护士和警卫根本无法阻挡这样比钢铁更甚的洪流。平日威力无穷的***和鸣枪对这群常年跟原兽打交道的疯子来说也不过是过家家,于是工作人员汇成的防线无法控制地节节败退。
"等等,各位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尽力..."最权威的大夫挥着手在前面试图救场,但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那喊声便被声潮淹没了。
"孟队在哪里?!我们要见孟队!"队员的声音高低起伏,"把孟队送出来!"
"这位先生,请您理解一下,按规定我们这现在还不能进..."
他举起手试图安抚这名过度激动的铁汉,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对方轻而易举地将他挤到了一边。论暴力手段,灰狼队员的水平放眼世界也是一霸,即使是换一队特种兵过来当安保,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情况下人墙很快土崩瓦解。队员们的理智只够用来维持不使用细胞的最后底线,但眼中的血丝已经让他们不似人形。精英的礼节和训诫荡然无存,所有敢于接近他们的人都被粗暴地拨开,不亚于一场暴动。
最先上前的那个医生没得躲避,不过一会功夫就已经鼻青脸肿鼻血飞溅,接着大力就将他推到了一边,队伍扬长而去,只留得他在旁边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狗啃泥式落地,一只手却在这时接住了他,甚至还用堪称绅士的动作将他扶到了一边,微微鞠躬:"实在抱歉,队员情绪激动,给你们添麻烦了。"
医生和着周围的同伴一同惊恐地扭头,这才注意到这个走在队伍最后的始终不声不响的人。这人同样穿着一身黑衣,臂上挽着白纱,但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平静的和这停尸房的氛围简直要融为一体。
"不...不麻烦。"医生被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适应,确认了一番面相后慌忙上前和他握手,"你是灰狼的队长么?这个..."
"准确地说,我是临时负责人。"甲点点头,"在此之后我会处理好队内的问题,现在就还麻烦你们多包涵了。死者对于我们来说意义很特殊,突然遭遇这种事情,大家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好...好。"医生有些含糊地应着,战战兢兢地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嘶吼声。
无论是对于携带者、对于猎人、对于灰狼或者是单纯对于这家医院而言,今天都是注定是个无法被忘记的日子。就在昨夜凌晨时分,原灰狼队长孟长桥在这里确认死亡了。
情况的变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个男人曾经历过灭种危机的战争、和人类天敌打了接近三十年的交道,甚至半年前从杀手夜莺的手下求得一命。住了这么久的院都只是由于应激性的精神障碍,跟性命之忧还离得远。但就在几天之前他的情况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恶化,依靠体外生命系统才面前维持住平稳的体征,直到昨夜急转直下,今早发现时身体已冷。
几个医生护士一致地搓着手并排站在旁边,赎罪似的深深地低着头。即使撇开孟长桥对灰狼的意义来说,夜莺总巢一战之后灰狼陷入了长达半年的停滞期,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复出打破僵局,而现今的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这个时刻似乎已经没人再去思考那些长远之事了。随着盖着白布的移动床被推出,伴随两边的队员一个个扭曲了表情。孟长桥平日以铁面无私钢铁手腕著称,这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得过他的训诫,灰狼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甚至还一度看到登顶的希望。对于这群斩断了所有社会关系的怪物来说,这位严厉的队长就是他们生活来源的全部,而现在一切都随着他的死崩塌了。
由于携带者身份的特殊性,尸体需要和灰狼的其他人一样交由内部处置,方式多半是彻底火化后将骨灰水葬或留作样本,以保证原兽细胞的绝对保密性——虽然这种方式实际上很少使用,对于一名猎人来说更常见的坟墓是原兽的胃袋。
死亡消息还没有公开,来送行的人也只局限于现在灰狼的部分核心成员,这让最后的仪式显得都有些冷清。一群年过耳顺的战士站在墙边,望着停尸车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有人突然跪伏下来,狠狠地捶着地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孟队怎么会..."
"孟队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死寂的沉默过后,一名高资历的队员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着,"初步尸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是多器官急性衰竭,以孟队的活性,即使是半年前刚入院时的伤势,也绝不可能造成如此结果,更何况是在即将痊愈的时候才出这种事..."
"是有人...暗杀。"这句话唤起了精英们的思考能力,这个结论很快呼之欲出,"前几天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有人在给孟队下毒,本来也正是要对此采取计划,但对方很可能也是发觉到了我们对此意识,加快速度提前下手了,根本没有给我们还手的时间。"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颤抖,那是他们尽全力压抑着情绪不至于崩溃的表现。除却悲痛之外,还有愤怒,替孟长桥本人而生的愤怒。他们作为战士而生,早以把战死沙场作为人生最后的荣耀和最崇高的结局,但现在某个人让他们敬重的队长死在了一家医院里。
何等卑微、何等窝囊!这不仅是送葬,堪称是侮辱!
"也就是说,那是在我们发现并且加强了警戒之后,仍然能轻易地接近孟队的人..."队员的嘴角有些僵硬,"他不仅有实力,而且还能瞒过医院的人直接介入"
"这样的话,符合这些条件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大门口正在与医院管理层交谈的身影。甲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平淡神色,处理起后事来行云流水不带感情,若不是臂上的白纱,就仿佛置身事外。
"从今天开始,他可就是名正言顺的队长了。"有人突然说着,眼中的阴鸷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