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整个天子城从蛰伏中醒来。
小竹手放在膝盖上,像来爸爸的家时那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江桦的膝盖上,侧过头去看车窗外快速变化的风景;江桦也摇下了车窗,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呼啸而过。就是他这样的人,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距离他出院也有半个多月,也逐渐习惯了和小竹在一起的生活。从细胞活性度就能看得出来——这都快两个星期了,他的活性度才提到20.3%而已,而且一天比一天速度慢。单单凭借日常生活,已经不足以让他的多巴胺有多大波动了。日子本该就是如此,柴米油盐,平平淡淡。
而从今天开始,是时候让生活回归正轨了。
好吧,他原来的"正轨"也算不上正。但至少,要让小竹过上正常日子。为此,他慎重考虑了几天,特意联系好了一家学前班,让小竹把最基本的知识都补上。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街道映在小竹眼中,她的脸上露出典型的孩子气的好奇来,但却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十万个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江桦现在也对女儿的脾气摸了个七八分了。虽然他有时更希望小竹能表现出同龄孩子一样的活泼,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也就任由她去了。
他刚想到这些,就听车外平地一声惊雷,炸起杀猪般的哭嚎:"哇——"
路上的行人显然都被震着了,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源头看去。那是一个大概六七岁、肉嘟嘟的小女孩,抱着一根电线杆死也不撒手。一张小圆脸充血充的红透,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不知道的人真以为怎么着了呢。
就听那小女孩边哭边说:"呜呜呜,我不走,我要吃雪糕...呜呜呜..."
旁边看起来是小女孩妈妈的人眉毛倒竖,连劝带骂地一边哄着女儿,一边不停地向旁边的人道歉。上班族们看来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并没有多加在意。
但这小孩嗓门还真是大,而且不知道是对雪糕有什么执念,哭个没完没了。江桦的车正好停在她前面,承受最大分贝的噪音攻击,连小竹都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看她们母女俩了。
江桦坐在那,默默在心里把"希望和同龄孩子一样的活泼"这一条给划掉了...这样也不错,嗯。
...
目的地离家并没有多远,开车几分钟便到。这是个老区,稍微有些乱,但天子城整体整顿的很好,路边的小贩也基本都有执照,地上也很干净,没有瓜子果皮扔一地的情况,不过道路也变得很窄,江桦也就将车停在旁边,拉着小竹步行往里而去。
走了一阵,小贩的吆喝声渐渐远去,朗朗的童音却越发地响起来。父女俩一同望去,发现一片柳树绿植之间,悄悄地藏着一个彩虹门牌,上书几个有些掉了漆的银字:西苑学习班。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这会是早晨,正是孩子们最为朝气蓬勃的时候。虽然念的已经是老掉牙的弟子规,小竹还是被同龄人的声音吸引住了,小脑袋偏着,看着那门牌的眼神倒是有些像刚才那个想要雪糕的小女孩。
"想去?"江桦柔声问她。
小竹没有吭声,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江桦也没想到进行的如此顺利。他虽然单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偶尔路过幼儿园小学之类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一群哭爹喊娘不乐意去学校的小朋友呢。
但转念一想,对于小竹而言,大概这种普通孩子视之为大恶魔的东西,对她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体验吧。
他拉着小竹的手:"那咱们进去吧。"
小竹惊讶地看着江桦,还以为是自己一个点头就让爸爸改变了主意,有点受宠若惊呢。
江桦当然不会是临时起意,几天前他就已经选好了这个地方,联系好了老师。小竹情况特殊,什么都得关照着。
两人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绕到了后院。学习班的负责人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小竹,她露出了幼儿工作者特有的温和笑容,向里面一指:"江一竹小朋友来啦?里面坐吧。"
小竹困惑地看着她,拉紧了江桦。在陌生的地方她就像小猫一样,倚靠着最安全的地方,东看看西瞅瞅,来辨认着这个地方的好坏。
"没事的,这是好人。"江桦说。这么多年下来,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个陈老师的和蔼并不是由于工作原因强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喜欢小孩子。把小竹交给她,还比较让人放心。
小竹这才稍微放松了些,跟着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简单的办公间,最显眼的就是一张会客桌和一张办公桌。负责人给两人倒了茶水,随后便笑眯眯地向小竹问道:"小朋友喜不喜欢这里啊?"
"诶?额...这个...喜、喜欢..."小竹有点不知所措。
"那换一个问法,想不想来这里学写字、学算数、学画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呢?"
小竹这次听懂了,认真地点点头:"想学。"
"那就好了。"负责人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其中一张放到她面前,"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啦,叫我陈老师就可以。现在先测试一下你的能力,10分钟,把这上面的题做一做,好不好?"
小竹低头一看,那张纸上确实写了几道入学题,从看图写数字、数图片里指定的图案、还有基础的拼音...她有点紧张地拿起笔来,开始数数——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考试"这种东西。
"没关系,不用紧张,不会也没关系的。"陈老师一边和蔼地说着,一边站起了身,"你先做,老师和你爸爸先去商量些事,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