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我要定了。
我站起身来,在堂中悠悠踱步:“小德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官为什么要来看你,对么?”
小德子眼中又闪起一丝光亮,但却并没有太多激动,只是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口中清朗道:“奴才不敢妄猜。”
真能沉得住气。
“其实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我看着小德子眼里闪过的惊讶之色,轻轻笑道:“但是如果依照正常的途径,你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罪,这一点,你也是明白的。”
小德子立刻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还望大人指点一条明路。”
“本官今日前来,就是要问你一句话。“我也不再拐弯抹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愿意跟着本官?”
小德子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会这样说,当下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毫不犹豫地道:“奴才自知已是待死之人,若蒙大人收留,奴才定当万死不辞,任凭大人差遣!”
“若是有朝一日要你去送死,你也愿意?”
“若无大人,奴才只怕眼下就活不了!”
满意地点点头:“小德子,你也是个聪明人,从现在开始该注意些什么,你应该很明白吧?”
“奴才明白!大人今日和奴才的谈话,让奴才做地事。奴才都绝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半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一点都不累,轻轻一提点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再无需多话,心情甚好地连笑了几声,大步走出了厅堂。
有人说乐极生悲,虽然我还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但心情甚好的我在返回龙泉殿的途中,确实看到了一个让我心情很不好的人。
此处正是凤仪殿前面的荷花池。池子已经没有荷花了,一个凤袍女子却十分专注地看着水面。似乎在欣赏池中荷花的幻影。而她身边,是一群侍女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出于礼仪,我和王总管一起行礼:“见过王后娘娘。”
师青青听到我们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或者更精确的说,是看着我。
明艳地面容,阴冷的眼神,这两样截然相反地东西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真是让人觉得十分地诡异。
我抬起头。对着她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怎么?上次见面还在跟我倾诉衷肠。视为知己,如今就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了么?
因了我这笑容,她眼中的阴冷又盛了一分,口中慢慢道:“王总管,你先去吧,本宫还想留兰大人说会话。”
王顺才看了我一眼。知道这趟浑水不是他一个总管能够掺合进来的,于是急忙谢了恩,起身离去。
我却觉得十分好笑:“不知王后娘娘留住下官,可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吗?”
她挥挥手,身边的侍女都识趣地远远退开了。
师青青的眼神从阴冷里慢慢透出恨意:“本宫想问问你,我师家五人到底是怎么死地?”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难道师慕阳没有告诉她实情么?
也许不告诉她是怕她无法自处吧。
也罢,就让她来挑衅挑衅我吧。以前我总是不由自主地不想面对她。因为无论如何她也是武成南的正牌王后。就算我和他如何两厢情愿,我于师青青心中始终是有愧的。站在她面前我也始终是无法理直气壮地哪一个。
可是,自从知道是她给我和武成南下春药的那一刻起,我对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愧意。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柔弱无辜的女子,她的手段也恶劣得很!
一个士兵,面对一个敌国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姑娘,和一个张牙舞爪地大汉,尽管行动上仍然是敌对的,但内心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现在面对她,已经可以十分坦然了。
此刻我能够轻松自若地回答她:“王后娘娘,整个大酉的人都知道,除了师老将军是重伤不治之外,其他几位师将军都是身染恶疾而死。娘娘身为师家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是么?可是本宫却听说:他们死的时候,兰大人当时就在现场。大人也曾经是大夫,那么本宫想问问究竟是什么恶疾,会在顷刻之间要了几人的命?”
“娘娘说笑了。当时几位师将军陪着老将军留在了原地,而我却随着大军班师回朝,他们身染恶疾之时,下官已经到了紫京,又怎么会在现场?”
“好,就算如此。师骏明明好好地跟着大军回了紫京,为什么却在城外突然死亡,莫非也是染了恶疾?如果是,为什么没有传染他人?为什么因恶疾而死的恰好都是我师家的将领?”
她地话咄咄逼人,因为她觉得我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地确,这些事情如果细究起来,很多地方都透着不合理之处,也正因为这样,很多人都以为是我害死了师家的人,认为我是一个谋害忠良地大奸臣。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知情,而我也并不在乎名声,所以能不能自圆其说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所以我就这样直接地回答她:“下官也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可是实情的确就是这样的。”
师青青听到我这样地回答。忍不住用力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封住了别人的嘴巴,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么?”
“哦,既然娘娘都知道了,那还来问下官做什么?”
“我只想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们师家的人?”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根本没有害他们。”
“事到如今,你还不敢认么?”
“不是下官做的事,为什么要认?”
她终于忍不住有些激动:“明明就是你!要不然我父亲,爷爷。和两位叔伯,他们没有死在沙场上。为什么却一起死在自己军营的帐篷之中?你告诉我,要怎样解释他们这样的死法?”
想到师老将军临死前的所作所为,我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师老将军……真是可惜啊。”
师青青显然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她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了:“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只管冲本宫来啊,我们师家地人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保卫我大酉子民,你为什么就要把他们全部害死?”
师青青一口气说到这里。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气得浑身颤抖,头上珠坠乱摇。一手指着我道:“你,你简直不是人!”
唉,我叹了口气,她要是还和刚才一样阴冷多好啊。现在她一激动起来,反而让我有些不知道如何针锋相对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不明真相的她来说。师家几位最重要地人如此诡异的死法,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我本来还想激她两句,想想算了。她此刻的难受,一定不是装出来的。
于是我收起无所谓的样子,郑重地一字一句道:“王后娘娘,我只想跟你说一句:师家的人不是我害的。”
她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只有这一句话。
她指着我,一步步逼进:“不是你?不是你会是谁?”
我无言以对。
她终于走到了我跟前。眼神恶狠狠地如同刀子一般:“你说。你说啊!反正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你承认了也没有人能拿你怎么办。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究竟为什么要害他们?”
虽然认定了是我,但还是要听我亲口承认么?
我无奈地道:“下官已经说了,不想重复第二遍。”
“你不说,你不敢说是吧?”她地手指乱颤了一会,显然不知道还要如何是好,竟然一巴掌打了过来:“你,你这个肮脏的贱人!”
我一伸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冷冷地看着她,将她地手一把甩开。
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她曾经打过我一巴掌。
这一次,不会再有了,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种事发生!
我嘴角再次露出讥讽的笑容:“王后娘娘的手掌如此娇贵,下官既然这么肮脏,您也不怕污了你高贵的手么?”
她后退两步,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控,所以她低头望着别处,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表面终于恢复平静之后,她抬起头,用世界上最为阴毒地眼神看着我,慢慢地道:“你等着,本宫一定会让你好看。”
“好,下官会等着。不过下次希望娘娘高明些,别再如此鲁莽,丢了自己的身份。”
她终于也讽刺的勾起嘴角:“不要以为王上现在宠着你,你就得意忘形。男人的德行都是一样的,他终究会有玩腻的一天,到时候你不过是一个低贱肮脏,无人敢要的东西。而我,永远都是王后!”
好,骂得好。
既然注定是对手,她越是表现得恶心,我才越有对付她的心思。
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娘娘就等着哪一天吧。也不防多送几个戒指出去,让王上身边早点多几个人。”
她地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怒和痛恨之外地表情,她大概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事吧。
我拂袖而去。既然注定了永远都是对手,那就将所有确凿的,莫须有地罪名都统统加在我身上吧。
在大酉,我反正已经臭名远扬,将来想要对付我的人多的是,我不在乎多一个两个。
只要武成南是永远我的哪一个,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