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黄何却带着几个同僚说说笑笑进来了。
他见到我忙赔罪道:“下官失礼,让兰大人久等了。这不,路上遇到几个同僚,便说了会话,干脆一起来了。”
我强自镇定,和他们敷衍客套了几句。黄何又道:“兰大人面色似乎不太好,莫非是不舒服么?”
我摇头:“没事没事,这两日有点小风寒。”
不多时伙计已经将酒菜上了,各人都赞不绝口,唯有我食不知味。
如果真的如隔壁那人所说,我和武成南的流言已经在紫京流传开了的话,我倒没什么好怕,反正我一向就有荒淫的声名在外。但这件事对武成南却影响极坏。因为在大酉,好男风不是件光彩的事,就算有君王偶尔为之,也必是暗地行事,遮人耳目的。象这样到处流传开来的,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给民众留下一个荒淫君主的形象。
武成南继位不过两年,前方战事不断,钱粮紧缺,前朝旧弊重重,各种为民生计的大事自然也来不及推广开来。但这下可好,新君继位后,未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政绩,反而闹出个男风之事,教大酉千万子民如何去想?
民心啊,武成南一向最重视的民心。
黄何见我怔怔出神,叫了一声:“兰大人?”
我回过神来,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以后还请大人在王上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才是。”
其他几人也一起附和。我狐疑地看着他们,莫非他们是因为听到了那个流言,才这样说的么?
“大家多礼了。我并无实职,在王上面前如何说得上话?”
黄何笑道:“兰大人谦虚了,总之大人有心就行了。”
他说完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拿出一个首饰盒大小的精致雕花檀木盒子,放在我面前:“这是下官无意间看到的一个小玩意,虽然不值钱,却十分新奇,所以想送与大人,还望大人笑纳。”
我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好一个不值钱的玩意!
他们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其他几位也纷纷拿出礼盒,均是精巧携带方便的。我也不再打开盒子看了,便一一收下。没什么可看的,想必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吧。
这些贪官有钱送贵重的礼物,看来他们在御史台交出的赃款不过是一部分而已。这等贪官的钱,不收白不收,我擅长的就是黑吃黑。
要在往日,我黑到了这许多贵重东西,必定是喜欢的。不过今日我一想起那流言,便有些提不起精神。
后来实在撑不住,干脆告辞了。“各位大人,本官突然头痛得厉害,大概是风寒未净的缘故吧。本官要先行告辞了,各位忙用。”
他们见我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也没有挽留。
我匆匆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几个仆从来问,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谁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吞吞吐吐地道:“没,没听见什么啊。”
还没什么,没什么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我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更加恼怒,一拍桌子:“快点如实说来,若有隐瞒,我便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仆从吓得急忙跪下了:“大人息怒,不是小人们不说,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几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的表情,我又拍了一下桌子,其中一人才大着胆子道“小人们这两日是……是听到一些……可是子夜大人他……他说过,不许我们嚼舌头,否则,否则……”
我再次怒道:‘你们怕子夜,难道就不怕我么?“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一看,正是子夜。
仆从走后,我愠怒地道:“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他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声音轻淡:“告诉你,也不过让你着急而已。”
“那不告诉我,难道就有用了吗?”
他并没有被我的愠怒感染,仍然语声平静无波地道:“此事来得突然迅猛,想来是有人在故意散布消息。我已经派人在查访,但还未查出什么结果,所以让府中人不要乱说。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不想你担心。”
原来如此。
子夜,他做什么都始终是为我着想的。
我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惭愧:“子夜……。”
正想要说点什么,宫中却有人传召,说师青青病急,要我即刻进宫。我本来很不愿意去,但来人说此次非同一般,要我非去不可。我无可奈何只好去了。
这回师青青却不是骗我的,她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面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我去的时候还有其他几位太医在场,但是他们也正措手无策。
这病十分诡异,我查看了一番,也没找出根本原因,不过我给她施针过后,似乎好多了。
这么一折腾,便到了晚上,待师青青昏昏睡去,我正要告辞,没想到武成南却派人来传召我。
我一边往武成南殿中走,一边想:武成南这么晚了召见我,莫非他也知道了关于我们的传言么?但如果是这样,不是更应该避嫌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召见我?
我刚走出来没几步,不想师青青的一名侍女便追了上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厚重的盒子,与我见礼后道:“兰大人,娘娘特命奴婢将这物事送与大人,以表谢意。”
她说罢递上那个盒子:“大人打开看看是甚么罢。”
我打开一看,这么厚重的盒子里面装的却是一枚小小的板指。只不过这板指确实很好看,绛紫的眼色很特别,摸上去手感也十分细腻温润,但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我因急着见武成南,也没有多想,便道:“好吧,替我多谢你家娘娘。”
那侍女又道:“大人去见王上,带着这盒子也太过笨重,不如大人干脆戴上了板指,奴婢就把这盒子拿去了。”
我想想也是,为这么点东西还带那么大盒子,真正累赘。便取了板指道:“如此甚好。”
那侍女欢喜而去,我却没有戴上板指,只是揣在了怀里。师青青的东西我向来就觉得别扭,怎会戴在手上?
我匆匆来到武成南殿中,却得知他正在沐浴更衣。
这就奇了,他传得我这么急,自己却在沐浴更衣。
不过我也只能干等着。
等他终于出来的时候,见到我却有些吃惊:“兰卿为何在此?”
我更加吃惊:“不是王上召我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