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萧夜只带着五个侍卫,乘坐猪式战车,翻越戈壁滩,去到了居延湖。
半路上,在估摸着距离鹰爪堡二百里,战车停了下来,侍卫们搬下了一个粗大过人腰的圆形物件,五尺长的铜圆柱挖坑埋在了地下后,有传令兵从露出地面的铜质平台上,拧挂了一条粗线,连上了一个小巧的方台。
坐在车厢里的长凳上,传令兵灵巧地敲动了方台上的敲击键,一副耳罩戴在头上,也有连线拧在方台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极为轻微的响声,不断地被传令兵敲击出来,这个从学堂里刚刚加入通讯队的小兵,飞快地在小本上用炭笔记下了一串串的数字。
和远在鹰爪堡的同伴联络完毕,传令兵兴奋地把本子递到了萧夜手里,“大人,和段大民/联系上了,他说现在有梁家商队到了,拉来五千斤的粮食,想要兑换精盐,”
这种信哨叁型,加工中心新出的通讯装备,代替了贰型信哨,那只能联络五里的便携式信哨,被庆幸地留在了军品目录里。
这二百的数字,令萧夜迷惑不已,猜是没法猜的。
车厢里挂着手灯,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的萧夜,放下了手里的书籍,挪动了一下身子,这软垫虽然舒服,坐时间长了还是不行,筋骨都僵硬了。
茶几下是一个不大的矮书柜,那是老匠人搞的,萧夜很喜欢,随手把书放了回去。
“行,告诉段大民,让他通告王梓良,传命令给王贵,明天起,敞开库存的精盐,一律按低于粗盐市价一成价格出售,还是用粮食来换,”
“我要看看,那甘肃镇的商家们,急还是不急,”
这次跟随萧夜外出的,是什长尚铁,他正在车厢角落里,摆弄着加热灶,给萧夜热平底锅里的肉块,把肉块夹在松软的馒头里,吃起来那是美味的很。
大家的背包都绑在外面车身上的把手上,后车厢顶部还绑着两大箱的电池棒,车厢里空旷的很。
联络完毕,巨大的信哨挖出来装进布袋里,绑在了车身另一侧。
大家一起吃了干粮,战车继续向正西方迅速行驶;猪式战车的优异性,不但载人多,速度也快过了鼠式战车,悬浮起来最高能离地十尺,缺点是消耗的电池棒多了一半。
晌午十分,战车赶到了居延湖东岸,停在了鞑子军营外面的草地上,侍卫们据枪守在了战车两侧。
咔嚓,战车顶部,有侍卫翻转架起了重机枪,哗啦,枪机顶上了膛,亮晃晃的弹链微微晃动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鞑子的营地。
显眼的黑色战车,还有黑衣侍卫的身影,早就被鞑子军营外的游骑发现了,悠长的号角声,呜呜地传过草原,引得军营里人影晃动,闹腾腾地冲出了一队骑兵。
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一身明黄稠服的济农,终于露面了,骑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踏踏小跑着直奔战车而来。
马队停在了战车一里地外,留下了大部分的亲卫,在几个万夫长的陪伴下,济农面色不安地来到了萧夜面前,带领众将跪在了萧夜面前,“奴才率部属叩见主子,主子万安,”
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号,可见济农还是很有一点自尊的,要不是他眼见得心腹一个个爆碎在面前,他焉能跪倒在这个百户面前。
越是高贵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济农逃不过这种俗念。
“我不管你以前叫啥的名字,今个就给你一个家奴取名,就叫,就叫西门旺福吧,”萧夜打量了一下这十来个汉子,挥手让他们起来,俗礼当不得真。
在侍卫们开来,能被大人赏赐了西门家族的名字,那是无上的荣耀了,但这个济农眼里却是闪过大片的黯然。
“是,奴才汉名叫西门旺福,”济农嘴角歪了下,无奈地说道,他要是对萧夜有丝毫的不满,那就坏事了。
“尔等多次杀掠汉人军民,抢夺牲畜、粮食,那是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但从今后,你部不得入边墙,不得轻易伤害大明军民,”
亮出了大棒,自然是要拿出好处的,损害盟属利益,那再高贵的合作身份,也是坐不长久的。
尤其是这些逼得大明,拉出了专对河套防线,在阳和卫、大同左右卫、玉林卫、威远卫、榆林卫屯有重兵,还屡屡被迂回渗透的鞑子悍将,萧夜必须是要打又要拉。
刀子不去磨,拿出来会伤手的,但愿辛秀才的计策,能起到好的效果。
“你们可以用矿料、牛羊、皮货甚至人口,来鹰爪堡和本头领交易,交易你们需要的任何东西,”
“所有的汉人奴隶,你传令各部落,必须全部交给盖伦部落收留,两个人换价值三十两的物资,”
“人口?瓦刺部落的人口也行?”济农不解地看着萧夜。
“除了大明边墙内的人口,都行,”萧夜一指身边尚铁背着的火/枪,“交易火/枪军器,也行,”
他的话,让济农和众将眼睛顿时一亮,要知道,萧夜手里的火/枪,可是打得鞑子损失惨重。要知道,在草原上,暗地里和济农不对付的部落,也有不少,最大的对头当然的瓦刺部落了。
“需要帮助的话,战兵营可以出动,但是你需要出费用,我战兵营的开拔费可是不低,”萧夜盯着济农淡褐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需要大量的矿料,尤其是铜矿、铅矿,”
“来,坐本头领的车子,咱们里面说话,”笑呵呵地拉着济农,萧夜进了战车里,两人坐在椅子上喝着香茶,开始商议先一步的交易。
“火/枪我部属下不甚喜欢,唯有亲卫队使用三眼火铳,那开花弹不知能购买不?”
“可以给你派出火/枪教头,教授火/枪、震天雷,”萧夜不可置否。
“奴才需要整合鞑靼部众,我那两个哥哥势力强大,他们在肯特汉山、迤都有重兵,”
这也是济农向西发展,和瓦刺部落不断争斗的原因,草原部落最看重的,还是广袤肥美的草场。
“这个西北草原上,我只要一个奴才就够了,”萧夜冷冷地说道,抿了一口茶,“不肯臣服余你的草原部众,俘虏了来换取你的物资,”
“是,奴才明白,”济农顺从地跪在萧夜面前,额头触碰了主子的军靴,退出了车厢;其他的事,自有下面的人去办理了。
“嗡嗡,”悬浮而起的战车,萧夜拉开了车窗,低头凝视着这个草原枭雄,良久,“明年,会给你送一个这样的车子,”
没有向西门旺福索取任何财务,萧夜就这么离开了。战车上方把持着机枪的侍卫,淡淡地看着这些野鞑子,直到车子开出百步外,把身子脑袋缩回了车里,那黑沉沉的机枪,慢慢翻下没了影子。
飞速离去的车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泰刺齐小心地靠了上来,“济农大人,就是这种黑色车子,两个就攻破了属下的军营,四千人的军营,”
“哦,好像那两个车子没这么大啊,也没这么快,”泰刺齐的话,令济农心里一阵的冰凉,忽地又一阵的灼热。
“传令下去,记住那车子上的徽章,任何人不得招惹带徽章的车子,否则杀无赦,”盯着远去的战车,西门旺福沉声道。
坐在车子里,车窗外呼呼的冷风吹在脸上,萧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军靴,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早前那个就凭一个部将,打得自己躲在石关屯不敢下山的草原小王子,现在竟然就趴在了军靴下,刚才是一场梦嘛。
西门旺福,呵呵,这名字起的,很喜气。
抬眼看看身边面色涨红,兴奋异常的侍卫们,萧夜这才觉得,那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交易的属下,多了一个被套上了脖套的狼随从。
和济农取得了默契后,萧夜忍痛又一次以一辆鼠式战车的资源代价,换取出了一个“小黑屋”,直接就派战兵安置在了面向西北的戈壁滩深处。
八百多从居延湖搜刮来的汉人奴隶,被第一批交给了尚安,西门旺福得到了一块精美的怀表,这让他一时间突然发现,人口买卖或许可以放手干上一把。
不断徒步被鞑子游骑押过来的汉人奴隶,换得的好东西,渐渐令西门旺福,不能罢手了;而这些草原上存活下来的汉人奴隶,也在不断地壮大后勤队的人力,更多地被投入到了西门石堡的工地上。
方圆数千里的广袤草原上,一队队的铁骑,在西门旺福的命令下,不分日夜地抓捕有异心的鞑子牧民,长途跋涉敢向尚安守护的那条深沟。
萧夜手里的二手火/枪,大量的左轮短火/枪,流入到了西门旺福的手里,要想奴才没有怨言,不但要给他好处,还得给他一副好牙口,只要主子的棍子够粗就行。
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小部落,被济农的铁骑,驱赶到了指定的大沟外,带队前来的右骨达,以三百一十野鞑子的人口,换走了二百连发军弩,三千支短箭,还有萧夜附带赠送的百斤精盐。
“告诉你们济农,哦,是旺福,人口和牛羊必须一起送来,又不是不给你算钱,”骑在马上的尚安,抬手指着这些垂头丧气的鞑子,冷漠地看着低声下气的右骨达,“否则,就不要再想火/枪的事,”
“是,奴才明白,明白,”看看远处架在高坡上的重机枪,还有两门雷击炮,右骨达咽着唾沫讪讪地离开了。
济农和盖伦部落达成私下协议,甚至开始了交易,这消息让远在双塔湖的拉乃尔特,惊讶不已,随后和王贵的盐矿交易,更为频繁了。
七月初,乘坐上运输车的探矿小队,带着探矿器在草原上交错飞驰,不时把探得的矿点,标注在羊皮地图上。
愈加探明的矿脉,让萧夜禁不住欣喜若狂,他也没想到,看似只能长草的大草原上,石山野岭沟壑纵横,但矿料竟有这么多,甚至戈壁滩里,浅水草滩下,也发现了不少的贫瘠矿脉。
铁矿有了,铜矿发现了,铅锌矿有点远,硝土也在干涸的盐碱地,一眼看不到头。甚至,探矿队还发现了两处金矿,但地形实在崎岖危险,无奈放下。
哦,要是没有探矿器,没有能悬浮飞驰的运输车,恐怕他这一生也找不到几个草原上的矿脉。
这种千里大扫荡式的探矿模式,让萧夜掌握了第一手的信息,也开始从济农手里雇佣一个个的鞑子部落,充当劳力给他去开矿。
萧夜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块怀表,或者十把左轮短火/枪,就能雇佣一个小部落一个月的时间,更多的好处,还是要给最大的地头蛇拿着;当然,他不会让这些小部落舍弃了放牧的老本行,而是不断地收购牲畜,把仓库里堆满了肉罐头。
翻毛棉毛、翻毛大衣,还有暖和的皮裤,堆满了一间间新盖的仓库,廉价卖给了草原上的霸主西门旺福。
大量的矿石被土工弹挖掘出来,赚取运费的商家,只要马车上挂起黑底红线刀盾旗帜,一路上基本平安无事,就是遇到了劫掠,也会有附近鞑子马队,迅速出动给报被劫之仇。
尚安带队守护的那条深沟里,不知道走进了多少的鞑子俘虏,更有源源不断的矿料送进来。
守在矿脉上就能拿到丰厚的利益,不需要费心费力,又有人口大量贩卖,这种盈利模式,让济农大为高兴。
九月初,济农和他的大哥,在肯特汉山以南的海子草场,进行了大规模的冲突,萧夜派出两辆鼠式战车,两辆运送弹药、电池棒的运输车,加入到了这场激战之中。
横行霸道的鼠式战车,凭着凶猛的火力,厚实坚固的车身,直直扑进了敌对阵营,当先就扫翻了济农大哥和他的亲卫队。
没了首领的野鞑子骑兵集团,很快就投降归顺了济农的帐下,交出了他大哥的所有亲属。
而远在迤都的济农二哥,则立马率领部众,迁移去了两山夹两河的呼伦湖地区,蜷缩不敢西看。
但是,心狠手辣的济农小王子,给萧夜开出了二百斤黄金的价格,远涉三千里的路程,让萧夜拿出了全部的战车、运输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找到了呼伦湖以南的鞑子营地。
隔着近千步远的距离,战车两个迂回往返,车载机枪哗哗打光了一条弹链,当场打死了济农那个心无大志的二哥,顶金盔贯金甲的蒙古贵族。
随后率兵而来的万夫长泰刺齐,亲手砍掉了济农二哥所有的近亲数百颗脑袋后,宣布降者不杀,召附了这股蒙古鞑子部落。
接连两次长途奔袭,萧夜的战车以重伤三名侍卫的代价,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两个济农哥哥的部落,会交出一万精锐铁骑,交到西门旺福的手里。
这些兵力,间接也归了萧夜调遣。
萧夜手下如此犀利的攻击力,让西门旺福彻底死了心,摆在面前的辉煌大道,让他日益觉得归附与西门萧夜,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自己把自己给撑爆了,一点不该有的念头也不能想,那样太不值当。
要是凭着自己手里的武力,他现在还在和大明拉拉扯扯,只能搞点奴隶、粮秣。
当然,随着运输车千里狂奔的同时,一段段的翡翠藤被沿途抛了下来,凭着毒草顽强的生命力,很快就能长出根茎,蔓延出一片新绿来。
要不是为了更多的藤草果子,萧夜懒得去给济农卖力。
至此,鞑靼部彻底统一。这一消息,让本就对蒙古铁骑万分忌惮的大明边军,更为小心翼翼,绷紧神经担忧了好一阵。
鞑靼部彻底统一,也让南面的瓦刺部落,忧心起来。
休养生息、整合部落的济农,今年没有攻打瓦刺部落的计划,也给了萧夜整军备战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