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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舍得

待你心里不挪窝 舒虞 4676 2024-11-18 14:28

  那人被带走了。

  易胭还得上班,没离开诊室。

  几位同事过来关心了一下易胭,问她用不用休息一下,易胭只是笑着说不用,同事见她没什么影响也没再说什么,散开工作去了。

  好像没有苏岸,她就成了会笑会寒暄的正常人。

  脖子上还沾着黑墨水,易胭不耐烦蹙眉,起身打开水龙头,弯身泼了水冲洗。

  护士小娜被吓得不轻:“吓死了我易医生,刚才那笔要是戳下去人就完蛋了。”

  “现在吸毒的怎么都这么猖狂?”

  “不猖狂也就不叫吸毒了。”易胭抽了张纸巾擦干脖子。

  小娜点点头赞同,接着道:“不过还好那警察来得及时,刚才他从窗户进来的时候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就怕吸毒的人发现。”

  易胭擦脖子的手一顿,一瞬后恢复自然,纸巾扔进垃圾篓里。

  另一个护士道:“还不是因为身手好,翻窗都没什么声响,反应力也快,换个人早被发现了。不过你别说,那个警察长得挺帅的。”

  小娜赞同:“而且身材也不错,一看就是穿衣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易胭没参与这个话题,走到桌边坐下,翻开病历本。

  两位护士看易胭仿佛跟刚才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有一位感叹道:“易医生,你好镇定啊。”

  小娜也说:“刚才被吸毒的勒住也一点都不紧张。”

  易胭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半晌似乎自言自语道:“遇到这种事不镇定,才是幸福的人啊。”

  她说得小声,护士听不到:“什么?”

  易胭继续翻开病例,抬头笑了下。

  “没什么。”

  这时候诊室门被推开,易胭和护士以为有病人进来,易胭戴上口罩。

  进来的却是那个刚才手受伤的女人。

  女人站在诊室门口,有点局促:“谢谢你们。”

  小娜眼神里有点同情,赶紧道:“不用谢我们,你要谢该谢那个警察。”

  易胭忽然问了句:“为什么不报警送他去戒毒所?”

  听到这个问题,女人脸上有点迷茫,半晌才道:“报过的,可是有什么用,进去关个两年,”说到这里,女人绝望摇了下头,“出来还是继续吸。”

  诊室里一片安静,气氛沉重。

  女人声音有点悲凉:“没用的,他改不掉的,吸了毒,改不掉的。”

  小娜眼眶微红,小心翼翼道:“可是送进去强戒两年,你可以少两年折磨,过两年安生日子。或者,你完全可以离婚。”

  小娜话音一落,诊室里三人就知坏了,果然,这句话仿佛最后一棵压死骆驼的稻草,女人的眼睛瞬间空茫。

  绝望、无助、到最后的沉寂。

  “吸毒的人就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情义,他出来要打我和孩子的,打我们送他进戒毒所。孩子都在本地上学,我们根本跑不了。”

  接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什么都不用问了,离婚,这种心理变态的男人怎么肯离婚。而女人,也沉在婚姻这所牢笼里,被孩子绑着,再也爬不出来了。

  女人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总有很多想象不到的事,处境不同身世不同,根本没办法感同身受,就算义愤填膺,也没办法为当事人做选择。有些在我们看来很简单的事,其实对别人来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不是他们不愿意逃,而是他们没能力也没力气逃了。

  枷锁套在脖子上,钥匙,也从此丢了。

  易胭没说什么,这种感觉,她懂。

  她厌恶所有吸毒的人。

  一天工作结束,易胭起身到窗边透气。

  推开窗,外头一片雪白。

  又下雪了。

  医院来往人多,落雪的水泥地上脚印零乱,露出底下湿灰的路面。

  路灯顶上被一层白雪覆盖,天空一片灰白色。

  空气里都是冷意,易胭关窗离开诊室。

  走廊人多,易胭手插白大褂兜里,穿过人群去更衣室。走到一半,兜里手机振动。

  易胭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串座机号码。

  又是这个电话,易胭皱眉,直接挂断电话,手机揣回兜里。

  易胭莫名烦躁,恰好经过楼梯间,推门走了进去。

  天色渐晚,楼梯间里不甚明亮。

  易胭摸出烟放嘴里,正要拿出打火机,忽然察觉对面墙壁倚着一个人。

  易胭抬眼看过去,男人正低头摆弄手机,额前碎发微微垂落,手机屏幕泛出微弱光线,冷光打在男人清瘦的下巴、寡淡的唇线和高挺的鼻梁上。

  姿态冷淡漠然,楼梯间里有人进来他都没抬一眼。

  易胭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一愣,烟也忘了点。

  许是察觉到目光,对面的苏岸看了过来。

  易胭也看着他。

  僵持半晌,苏岸低头,继续发短信。从始至终没变过姿势,仿佛只是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

  易胭怔愣几秒后移开目光,靠回墙上,继续点烟。

  半根烟抽完,对面的人才收了手机,后背微使力站直身子,朝楼梯间门走去。

  易胭忽然开口:“你没换号码。”

  苏岸估计是觉得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脚步没停。

  易胭深吸一口气:“是不舍得么。”

  苏岸停住。

  易胭侧眸看他,指间的烟明明灭灭:“不舍得我。”不舍得关于我的一切。

  以前的易胭,总是自信的,无畏的,就像此刻。

  苏岸回头。

  易胭没有回避,也直视他。

  四目相对几秒,苏岸抬步朝她走来。

  易胭感觉心脏忽然被攥紧,再怎么自信,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

  苏岸停在她面前,高中他就长得比她高,这几来又长高了一些,生出压迫感。

  易胭微仰头看着苏岸,苏岸面色冷淡,缓缓俯身。

  易胭胸口滞闷。

  苏岸停在三寸之外,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淡淡,找不到一丝熟悉感。

  “没有。”

  没有舍不得你。

  易胭整个人愣住,酸涩顿时盘上心头。

  苏岸唇形分明好看,但却显得寡冷,说出口的话更是冷淡。

  “我只是没空换号码。”

  话音刚落,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楼梯间响起。

  是苏岸的手机,易胭一动不动。

  就在苏岸站直身子去掏风衣兜手机的时候,易胭感觉自己右手一空,苏岸夺走了她的烟。

  他蹙眉,不耐烦道:“呛。”

  说完接通电话,头也不回拉门离开。

  易胭后背抵墙,安静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才动了动身子,双脚被冻到毫无知觉。

  易胭起身,朝外走去离开楼梯间。

  从停车场出来经过急诊部的时候,易胭看到了苏岸。

  他正和一位同事从急诊大门出来。

  易胭看了几秒收回目光,油门一踩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像是仓皇逃跑,狼狈不堪。

  走得太过匆忙,全然没看到那个人目光淡淡扫了这边一眼。

  今天下班易胭没有直接回家。

  黑色车子开往芳吟街,半个月前和纪糖去过的那条。

  回来近两年没回过这里,最近一个月里却来了两次。

  学校晚修时间没到,路上还能看到几位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但天气严寒,行人并不多。

  天色渐晚。

  车厢里一片静谧,听不到外面声响。易胭坐了一会儿,推车门下车。

  蚀骨的寒扑面而来,但比寒冷更让易胭震颤的,是空气里的熟悉。

  老店铺门前的风铃,茶楼檐角,小摊贩热乎乎的烤红薯……

  易胭关上车门,朝前走去。

  易胭高中是二中,她没往二中走去,而是绕进小巷向一中走去。

  上次来她没敢去一中,有些烂在回忆里的东西真的碰不得。也许是今天楼梯间里一面让易胭觉得再来一刀也没什么,又或许只是想念了。

  一中和二中离得不远,两个只差了一个字的高中,学习氛围却千差万别。

  连人,都千差万别。

  一中里就读的学生成绩优异,安分守己。而两百米外的二中学生却是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在那时候的人看来,一中的人和二中的人,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天地怎么可能合到一起。

  就如苏岸怎么可能和易胭在一起。

  易胭手插兜里,朝一中走去。

  路旁当年栽种的树苗早已树干粗壮,很多地方也发生不少变化,但也有很多还能窥见当年的样子。

  这条路易胭以前走过无数次。

  每天未到放学时间,课上到一半就从二中翘课翻墙进一中找苏岸。

  即使苏岸不怎么理她。

  一中管理一向严格,没有一中校卡进不去,易胭没从正门进,绕到一中教学楼后面一堵墙。

  后墙半人高的石栏加一人多高的栅栏。

  易胭抬头看着这面墙,若有所思。一中做派真是一点没变,这种栅栏设了基本上跟没设一样,一翻就过去了。

  更何况易胭这种小混混。

  十几秒后,易胭已经踩上石栏一使力翻过墙,稳稳落在地上。

  路灯早已亮起,昏黄暗淡,隔几步一盏。教学楼一个个窗口亮着,学生已经回教室晚修。

  整个学校都是苏岸的影子,苏岸安静低调,那些人少安静的地方一向是他的去处。

  以前的苏岸虽然安静不爱说话,但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冷到人不敢轻易靠近。

  易胭漫无目的走,脑子一片混乱,很多东西一齐挤进脑里。路灯下影子变长又变短。

  某一刻易胭不知想到什么,脚步顿住。

  她转身往回走,停在了一棵树前。

  树木高大,树根下落了点雪,路灯黄色灯雾笼下来,恍似幻觉。

  一中后墙第十棵树。

  易胭慢慢蹲了下来,借着穿过枯枝的灯光,看到树干上的一行字。

  ——苏岸,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

  看到这句话,易胭忽然笑了下。

  那段时间她已经追了苏岸一年多,但几乎天天碰壁,那会儿的易胭自信开朗,被苏岸拒绝也不沮丧。那天苏岸照旧不搭理易胭,把她一个人扔楼下,易胭装可怜蹲楼下等他。

  坐着坐着她嫌无聊就玩起了刻字,可怜装着装着就变真可怜了,刻字的时候她忽然开始沮丧。

  苏岸,好像真的不喜欢她。

  那时候的易胭让人捉摸不透,魅惑又张扬,第一次耷拉着脸刻字。

  直到后来苏岸从楼上下来。

  “你在干什么?”

  易胭一听到苏岸声音烦恼抛身后了,扔了石子朝他勾唇:“等你啊。”

  苏岸没说什么,走了,易胭立马跟了上去。

  想到以前,易胭心头发暖,但下一瞬那丝暖意就被酸涩压下去。

  楼梯间里苏岸冷漠又不耐烦,像刺一样在易胭的血液里横冲直撞。

  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天越来越黑,易胭蹲了一会儿,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没有看到刻在树干背后的另一行字。

  就如同她永远不知道那天把她送进派出所,转头把她从派出所捞出来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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