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雨夜来客
写了文才知道文难写,卖过书才知道书很贱。
我坐到一边,刘曦从身后挖出一个很大的包裹:“给你。”
我奇怪地接过,他几时也学起刘澜风,喜欢藏东西。大包裹里窸窸窣窣,好像是纸,打开一角一看,居然是整整一包信封。
“每半个月一封,信纸我也给你装好了,这次不许偷懒。”带着宠溺的话语里还带着一丝撒娇。
立时,我觉得手中这包东西变得沉甸甸,这是变相的汇报,真不给力。而我又不是一个擅长写信的人,以后就让刘澜风代笔吧。看他那副样子应该是很会忽悠人的人。
“还有。”他又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昨日我们商定的事情我已写在了这份合约中,你只需按个手印即可。”
我一阵无语,原来他知道要签合约的?我以为他忘记了,所以也不刻意提起来提醒他。如今,合约就放在我的面前,这手印一按下去,今后就无法反悔。
我拿过合约,虽然只是一张纸,但比那包信封信纸更沉。他将红色的印泥递到我的面前,面带微笑。
他怎能不笑?他可是大大地赚了一票。
我的一个手印,就送了羽熙的朝曦夜雨。
一个手印,就送了我菊秋苒辛苦经营的南岸。
一个手印,就成了我的卖身契,我终身成为他的臣。
只是一个手印,就让我失去了我的所有。
颤抖地将大拇指放入印泥,再颤抖地收回,几番下按,都无法按下去。
“皇上,能不能让我单独呆一会,我实在有些舍不得朝曦夜雨和南岸……”我梗塞而语,扼腕痛惜地垂首。刘曦勾着唇角点头。第一次,是皇帝离开马车。
待他走后,我立刻抹去表演的眼泪,脱了鞋子就按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大脚趾印,丫的,想抢我菊秋苒的东西,吃我的脚泥去吧。
拿到鼻尖闻闻,没味,只有印泥的香味,还好,我不是汗脚。
然后再用口水在脸上画两道泪痕,拿起那包信封,一边用帕巾擦眼泪,一边出去。
刘曦正站在车外,双手插入袍袖正与北宫蒲玉说些什么。与刘子麓长得一模一样的他,和与北宫骏崎一模一样的北宫蒲玉站在一起,让我一时陷入时间的混乱,宛如看到了刘子麓和即将出征的北宫骏崎依依惜别。
有人扶住了我,拿走了我手中沉甸甸的包袱,是殇尘。我回过神,扶着腰,挺出自己不怎么大的肚子,在殇尘的搀扶下走到刘曦的身边。北宫蒲玉立刻退到一边,谨守臣子的本分。
刘曦怜惜地看我:“你不让我说你那些夫郎们。可是他们却让你大着肚子为他们四处奔波,我心中实在是生气。”
我撇开脸:“既然如此你还抢我南岸和朝曦夜雨?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怎能算是趁火打劫?”他握住了我的手,“这些东西依然是由你去打理,所以还是你的。”
是啊,只是变更了所有人,哼。将合约扔到他手中:“快拿走,我看着就心痛。”
“呵呵……”清爽的河风中是他略带宠溺的笑声,“好啦,别生气了,以前你当我是小孩子,现在你让殇尘看看,我们谁更像小孩子?”
我不理他,挽住殇尘的胳膊:“我们走。”
“殇尘。”他叫住了殇尘,深深地注视他,“秋苒就交给你了,她的那些夫郎我一个都信不过。”
殇尘垂眸轻笑点头,回头扶我时轻问:“你真签了那卖身契?”
“才怪,我给了他一个脚泥。”我边走边说。
“哦?哈哈哈。”他压低嗓子偷笑,“瞧把你逼的,脚都用上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里又没有伪造签名的工具。不说了,气死我了。”真是有气,刘曦是如此亲兄弟明算账。
殇尘轻抚我的后背:“别气了,对孩子不好。”
我顺了顺气,抬眸正好看到鸠摩罗骑着夜刹而来。到我面前时,他下了马,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恩,没事。”
他点点头,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将手放上了我肩膀:“六月一号见。”
“恩,六月一号见。”还是鸠摩罗够仗义,不过……我的九千两黄金呐,心又痛了。他不再说话,再次上马目送我离去。
岸边停有一艘小船,小船将载我们前往停泊在河中的帆船上。羽熙和刘澜风已经站在了小船上,还有……寒珏。这算是刘曦的刻意安排吗?让寒珏来送我最后一程。他依然面无表情。不知何时,他脸上那亲和的微笑已经不在。
当我们到小船边时,他伸出了。我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入他的手中,他轻轻一拉,我上了船。殇尘紧跟在我身后上船,当殇尘再次搀扶我时,寒珏放开了手,独自走到船头,吩咐开船。
他就那样一直站在船头,青白的背影嵌入蓝天灰水之间,构成一个只有他一人的世界。刘澜风静静地注视他,难得的,他今天没有说话,死气沉沉的脸上是万千复杂的神情。
小船,到了。
甲板从帆船上放下,连接了这条下船。
依然是寒珏,向我伸出了手,扶我小心地,走在甲板之上,当我安全抵达大船之时,他转身而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他没有说再见,抑或路上小心。我亦没有说谢谢,或是六月再见。
只是那么安静地,彼此分了手。
凝望小船缓缓驶离,他依然只留给我一个青白的,孤寂的背影。
“开——船——”随着一声高喝,铁锚从水中拉起。殇尘,羽熙和刘澜风都变得安静,站在我的身边,一起注视那正在离去的寒珏,和站在码头对我们挥手的他们。
这一别,将又是一个半月……
五月中旬,天朝边境提前进入雨季,瓢泼的大雨让我们不得不靠岸抛锚,静待风平浪静,再次启航。好在这次有老天相佑,返航时一直顺风,所以速度非常快。挑灯研究南岸地形,为将来给南岸布防做准备。顺便让羽熙支开刘澜风,以免他泄露军机。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修筑炮台。”殇尘用朱笔将南岸关键的位置画上红圈,“我的意思是最好将你原先的菊州也一并侵吞,与南都相连的隧道设关卡,这样,有菊里山做屏障将更为安全。”
“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一口否决,“当初你不是不让我立国嘛。”
殇尘笑了笑:“我没让你立国,只是跟雪铭将菊州依旧要来。让他封你为南凤主,菊州和南岸都成为你的封地。这样在你击退刘曦后,你便在女儿国南方独大。一来,可以保护肖澜,制衡肖静及满朝文武,而来,你也可以压制肖澜,以防她再次联合肖静来陷害你。不过,最好还是要在肖澜身边安插一个人。”
听了殇尘的话,感觉非常有道理。不管这次我怎么做,都已经得罪了肖澜身为女皇,却被另一个人要挟,这种感觉,刘曦最能体会。万万没想到我和肖澜的关系会变成当年刘曦与北宫骏崎的关系。
“啾——”忽然,一声雕鸣划破长空,殇尘立时陷入戒备:“有人私自上船了。”
听罢心中一紧,难道是肖静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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