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凤目关谈判(二)
女兵羞愧难当地不敢面对肖静,肖静微惊:“你是阿兰,昨晚你失踪,原来”
没想到肖静即使知道有人失踪,都没想到是我们掳走了人,她真是太自负了。主要因为和她实战的是鸠摩罗,那个鄙视兵法,认为兵法是小人伎俩的家伙,他喜欢的是面对面蛮干,所以当年才会吃了肖静的亏,被她掳回营帐。如此说来,肖静其实从未遇到真正擅于用兵之人。或者说,是善谋之人。
肖静从小身在宫闱,为了谋取皇位而与雪铭一直明争暗斗,机关算尽。而我与她的境遇基本相似,从小亦是在钩心斗角中生长。所以她奸,我要比她更奸,她诈,我要比她更诈。
“真是抱歉,昨日我的人在探查你的军营时,顺手牵羊带回来的。”我摆摆手,士兵将女兵又带回了屏风之后,肖静陷入长长的沉默。她已经明白,我这里,有高手。她那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城池,已然被我侵入,不再密不透风。
她开始陷入沉静,笑容也渐渐淡去。
“你阴我。”良久,她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目光却是看着面前的酒盏,似是依然不想承认我能潜入她的后方,轻松掳人烧城,“行军打仗应当堂堂正正,你怎能用手段?”
我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也曾阴过鸠摩罗。怎么,只许你肖静设计捉美男,不许我菊秋苒放套圈你肖静?”
“说得好”她忽然自嘲而笑,“真是说得好,设套圈我肖静。”她倏然抬眸,目光锐利而不服,“这么说,这酒宴,也是你请我喝的?”
“正是。”我笑了笑,她已经不再用本王,而是“我”。当年,她认为我是个人才,想收归己用,也是平易近人,与我交谈时,你我相称。
后来,当她得知雪铭就是肖云时,她却认为我根本只是一个攀龙附凤,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无用之人。
今天,她是否会明白,她的第一感觉,也就是最初对我的看待,才是正确的?从她不服的眸光中,我隐隐感觉到,她依然不信这一切是我的布局。
大帐里酒菜已凉,陷入寂静的空气也带出一丝凉意。肖静抬眸冷视我身后的屏风:“看来今天你不打算让我回去”
“兵不厌诈。我菊秋苒从未将刀架在肖凤主的脖子上,逼你前来。”我淡淡而语,“你来是因你好奇,你来是因你自负。这次就算败,也并非败在我菊秋苒的手上,而是败在你自己的手上”
她微微一怔,在与我片刻的对视后,她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哼,谁在帮你?那个明阳王?还是那个冉羽熙?”
果然哪,她还是不想承认这一切是我主使,她为何还不相信?我微微闭眸,从鼻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睁眸直视她的眼睛:“肖静,我们纸上谈兵一局,如何?”
“纸上谈兵?”她微露一丝疑惑和一抹堤防。
我郑重道:“女儿国是我第二个故乡,我亦不想发兵,殃及无辜百姓。你我纸上谈一次兵,一局定输赢”
立时,她双眸眯起,但依然遮不住从**出的闪闪锐光,良久,她沉沉说:“你输了,你就带着你的兵离开女儿国,永不得与雪铭寒烟见面”
肖静还是如此自负,居然用那么笃定的语气断定我会输。我微微一笑:“那还是待我输了再谈吧。现在,假设我未派人在你后方,你依然身在凤目关,已知我决定攻打凤目关,直取凤目关后的秦州,然后再取菊州,直逼南都,你打算怎样与我对阵?”
她笑了笑,似是这难不倒她。她低眸扬唇:“菊秋苒,这仗不用打,你已经输了。”
“哦?”
“你犯了一个兵家大忌,扎营林中。”
“呵呵,所以呢?”我抬眸看她。
她亦抬眸看我:“我只需夜间发起火攻突袭,烧你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说罢,她拿起酒盏,浅饮。
我笑道:“火攻,不错。但当你杀入我军营时,你会发现那些营帐不过只是摆设……”
她的手一顿,慢慢将酒盏放回案桌。
我继续说道:“伏兵就在南北两侧,待你发现之时,伏兵杀出,一支截你后路,另一支直取凤目关,你若不信,现在即可去看我设在林中营帐,究竟有无士兵。怎样,这局是你输,还是我赢?”笑看她低垂的脸庞,她紧握酒杯不再言语。
“顺便再说一句,你若火攻,这风势最好向东,方能火烧连营。不过最近这三日似乎都无东风,只有西风,火箭逆风,射程缩短,也易在途中熄灭,这火攻,也需天时地利人和也。”说完,往后靠在了帅椅上,轻抚宝贝,谈了这许久,腰有些酸了。
肖静不再说话,她闭上了双眸,陷入长时间的静默。
我休息片刻,唤人:“来人,给肖凤主换些热的酒菜。”
士兵进入大帐,给我们换上热的酒菜。见肖静不吃,也不说话,只是闭眸凝神,我自己吃了起来,无论怎样,宝宝要吃的。
待我吃了八分饱,见肖静依然不动,我轻轻提醒:“肖凤主,酒菜又要凉了。”她缓缓睁开双眸,仰天长叹一声:“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我呵呵而笑。她拿起酒盏:“你这纸上谈兵又是一个圈套。”
“哦?何解?”我淡然地笑看她,我们之间不像是即将交战的敌人,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的交谈。帐内气氛的平缓是因肖静卸去了身上的锐气和杀气。
“哼。”她轻轻一笑,将酒饮尽,“我已知你军机,你怎会放我回去?”
“也对。”我没有否认,“若是鸠摩罗,我会放他回去。但是你,我不敢。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伏兵等候来营救你的人了。”
她的身体立时一怔,倏然看向我:“你你想怎样?”她的眸中,竟是露出了焦急和担忧。听闻肖静爱兵,如此看来,果然如此。来救她的,势必是效忠于她的将士,与她如亲如友。如今即将看她的亲友送死,她自然会担心心痛。
她立刻垂脸陷入深深地忧虑:“我命令过她们莫要轻举妄动,可是如今我被你扣下,她们定会来救我。”她沉痛地拧紧双眉,低叹一声靠在了椅背上,“是我肖静的一意孤行,害了她们。你说的对,是我过于自负,是我轻了敌”她愤然瞪视我,我笑了,很好,她终于肯认真地看待我了。
“我未曾说要歼灭她们。”我笑道,惊疑立时从她眸中划过,我轻呵一声,“我即将生子,不想杀生。怎样,如此肖凤主依然不愿将雪铭和寒烟送回?”
迟疑划过她的双眸,忽的,她笑了,而且是越笑越大声:“菊秋苒,你不敢打这个仗,你打了就是与肖澜为敌,雪铭不会原谅你”
我淡定地看着她,她猜到了我的心事。但即便她猜到,我也要将此弄真成假,将我宣战弄假成真。于是,我讳莫如深一笑:“肖静,你错了,这仗我是必打的,而且,正是为了肖澜而打”
她一怔,我悠然地再次唤人:“来人,上茶。”
士兵又一次进来,撤走了酒席,换上了茶点。殇尘,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希望接下去的话,能让肖静相信。
“秋苒,放心说谎吧,我知道,这是你最拿手的。”耳中忽然传来殇尘的声音,一时抑郁,这像是夸我吗。
回眸见肖静依然盯视我,我抱歉一笑:“对不起,肚子大了,人有些乏力,请容我喝些水,稍事休息。”
我相信肖静也有母性,与她之前的接触,可以感觉到她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一个无情的人,也不会专情多情。这看似矛盾,但在肖静的身上,却一点也不矛盾。她专情,她爱雪铭爱了几十年,到今日,还在爱着。
她又多情,她对自己每一个喜欢的男人,都认真对待。就如寒烟。当她得知寒烟嫁于我时,甚至威胁我不能亏待寒烟,否则,她不会轻饶。这样一个性情女子,即便是我的敌人,当看到我大着肚子上战场,心底也会产生一丝柔软。
果然,肖静眸中掠过一丝尴尬,似因我们彼此敌对,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垂眸喝起自己的茶来。
稍作休息之后,腹稿已经在心中打好。我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肖静,你可曾想过,既然我的人能随意出入你的府邸给雪铭送信,并未曾被你发现,他为何不直接救出雪铭?”
肖静怔在了座椅上,拿着手中的茶杯一动不动。她似是未曾想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她还未来得及想到。因为之前一直与我纸上谈兵。
我缓缓起身,坐久了,累。一边缓步,一边漫语:“因为雪铭也不想那时自救。我,雪铭,寒烟,我们整个菊府的人都可以一夜之间撤离女儿国,但是,肖澜走不掉,她是女皇,她不可能抛下一切,与我们远走高飞。女皇是肖澜的,也是雪铭的,雪铭亦放不下……”
静静的,肖静没有抬脸,只是身体不再发怔,而是静默地看着手中茶杯中,轻轻颤动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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