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宫里不出龙,便出虫
学站的日子很累,就像军训站军姿,一站就是半天,为的就是让你的身体慢慢适应,在这样日站,夜站七天后,大家的腰就不酸了,随随便便站上半天,就跟木头一样,没有丝毫感觉。
这些天,我没有给自己特殊待遇。因为在大家的心里,我是老大,我不能做出一个身后有靠山,就能无法无天的榜样。这些孩子还小,正是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培养的时候。这么说可能有些恶心人。
但是,当你成为他们心中的老大时,往往你的行为举止,就会成为他们的标杆。所以,我遵循当初我们结义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站,我也站,他们休息,我再站一会,这个时候,殇尘和小伍子他们就会陪着我站。
在休息的时候,玉公公就会走过我们每个人,低着头像是找金子。一开始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后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看我们每一个人的手。
当他找到自己满意的手时,他就会问:你叫什么啊?
听说将会从我们这里,挑出五个进织绣房,并且,只有一人传承那只传男,不传女的“一枝独绣”的神奇技艺。
接下去是御膳房的常公公教我们跪,玉珍房的管公公教我们行,净事房的洛公公教我们梳妆和一些礼仪。
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洛公公,因为他的课一点也不累,而且很好玩。开课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分到一个小小的漂亮的小布包,大概就像香袋那么大小。
然后里面东西取出来,是一把小木梳,一面小铜镜,一根发带,一块小绸帕和一盒小香膏。
洛公公说,天朝对仪表很是注重。每一个舍人都必须穿着整齐,梳妆干净。这些东西平日要随身携带,例如被大风吹乱发型时,就要到隐蔽之处重新梳妆整齐。
而让我最纠结的,就是那一盒小香膏。虽是润肤之用,因为京城天气多干燥。但是到了我腐女的手上,不浮想联翩才怪。而且,我还要日日带,夜夜带,无时无刻不带着,简直就是为了某事而时刻准备着!
yd的皇宫,yd的我……
每一门课程都是七天。
空暇之余,我就会和小伍子或是小六子随意飘过小李子身边,说上两句对殇尘的坏话,诸如他比较笨啦,比较憨啦,比较一根经啦。
所谓三人成虎。隔三差五,小伍子他们几人就轮流飘过小李子身边如是说,久而久之,殇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形象,就深入小李子的心。在加上他之前执着于自杀,充分显示了他一根经。
一晃眼过去,竟是春暖花开,满园新绿了。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一位公公,竟是夜来香。
一直以来,我是很看不惯夜来香这个人妖的,当然,他比张大公好得多。
他来那天,我忍不住嘀咕,他来难道是教我们床技?幸好殇尘阻止我,不然我肯定当着夜来香的面说。
夜来香来,是教我们如何识别后宫娘娘、太监、宫女的品级,以及朝臣官员的官阶。这一堂课,可以说是我上课至今最不认真的一堂。只要一听见夜来香那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我就忍不住翻白眼。
最后,我就埋头用手绢折老鼠玩。
课间休息的时候,夜来香就坐在大院的凉亭里,用一种母亲一般温柔地目光看着我们玩耍。时不时的,还带出一声轻轻的哀叹,宛如戏中深居闺房,不染世俗,多愁善感的大小姐。
“你怎么这么不喜欢夜来香?”殇尘奇怪地问。
“因为他是做作风骚受。”我脱口而出。
“什么?”殇尘整张脸都变得怪异。
察觉自己失口,赶紧弥补:“看不惯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殇尘倒是挺配合。
我一耸肩,这不就结了。
忽的,六子朝夜来香跑去,殇尘戳戳我:“你不喜欢,自有人喜欢。”
我看着六子的身影,觉得很奇怪,看六子的神情,好像很开心。
只见六子跑到夜来香的面前,夜来香坐正了身体,微笑着。
六子先是鞠了一躬:“夜大爷。”
我一怔,夜来香也是一怔。这声大爷叫得十分标准,大字若念da,就是我们平日对爷的尊称。但是大若是念成了近似de的声音,就是戏曲行里,一个很高的敬称了。
夜来香是唱戏的,自然明白,所以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讶,拉过六子便问:“孩子,你以前是戏班的?”
六子点点头:“恩,爷爷是戏班的,后来戏班没钱就散了,爷爷也死了,我就被卖到宫里来了。”六子说起这段经历时,却是神情平常,只是在说到爷爷去世时,声音略微低哑。
心中多了几分对六子的怜爱,我与六子相处那么久,但一直都不知他的过去,别说六子,就算是小伍子,小林子,我都未曾问过。谁说小孩不懂事?这些孩子都默契地不提过去,正是体现了他们比寻常小孩的成熟。
即是伤心往事,大家都不想提及。
只是没想到六子今日,却与夜来香说了。可见六子是喜爱戏子的,想必他过去的几年,都是跟随戏班走南闯北,听着戏曲长大,才会对这夜来香,有亲人般的感觉。
“可怜的孩子……”夜来香在叹了口气后,将六子揽在怀中,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抑或是感同身受,他的眼中,竟也泛了红。
“夜大爷,能唱段戏给大家听听吗?大家可爱听戏了。”六子小脸发红,显得有些激动。
本以为夜来香不会理会一个小孩的要求,但是,他却立刻站起,高兴地说:“好!”
登时,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深的内疚感,我难道,真的看错了?
“怎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看错了?”殇尘马上揶揄我,在一旁笑眼半弯。
我低下头,原来一个很做作的人,也会有一颗善良的心。
“呵……”身边传来殇尘悠然的轻笑,他摸着我的头,似是安慰,“没关系,宫里的人,都会戴一张面具,或许,在宫里被人讨厌,比被人喜欢更容易生存。”
殇尘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想我们都是孩子,足不出大院,即使我走到了太子的身边,周围依旧是那么平静,有如乐园,而正是这种平静,才会慢慢降低人的警惕,让你变得松懈,变得慵懒,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当我们醒悟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利爪已经不知在何时被磨平,自己的尖牙,不知在何时已经无法撕咬猎物,我们成了一只只乖巧听话的宠物,任人宰割。
“宫里,不是出龙,就是出虫!”殇尘谈笑风生,仿佛宫廷对他来说,丝毫不可怕,“你呀,还是做虫合适。”他摸着我的头,轻叹地说。
难道……我真的只能做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