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持久战,让人闲言碎语的战争。
久到候君相无桁褪去了少年的莽撞,少年的俊美,他更加成熟稳重,优雅不凡。蓁婳站在他的身后,她也褪去了当年的懵懂无知和天真活泼,她穿着端正,装束妥帖贤良而端庄。
成为候君夫人的日子里,她抛却了很多东西,她让自己融入相氏一族,让自己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候君夫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细细的思量。
她的确得到了相氏一族的肯定,然而她同相无桁似乎渐行渐远……
“无桁,晚膳都准备好了,快些用膳吧。”
“我在思考问题。”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欲言又止,终归是归于沉默。他是她的夫君,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份自然而然的亲近,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他什么时候才能转过头看她一眼呢?
然而,这漫漫长夜,是谁失望的叹息了一声。
翌日。
她在府院里散步,穿过花园,穿过廊道,便听到那头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李姑姑,请您为奴婢做主,那个新来的女婢竟然偷了我的东西。那是前几日奴婢攒钱买的玉镯子,虽不值什么钱,却被她眼红给偷了去!”
“是这样的,姑姑,我可以为她作证!”
两个娇滴滴的女婢跪在掌事姑姑的面前,含着泪控诉着这细碎的琐事。
“夫人,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南蒲蹙着眉头看着这出插曲,小姑娘们的明争暗斗罢了,有些上不了台面。
蓁婳摇了摇头,眼见那位看起来是被栽赃的新女婢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不卑不亢的,行走间带着风,气质卓然,又带着少女的娇俏活泼。
“瑶玺,你怎么说?”
“回姑姑的话,瑶玺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瑶玺半点不慌张,那份平静很得人的好感。
“你这个人怎么敢做不敢当呢?分明就是你偷了我的镯子,那镯子就是在你枕头底下找到的,连夙红都看得分明。”告状的婢女气势汹汹,像是胸有成竹。
“就是就是!我可以作证!”夙红附和点头。
只见瑶玺还是不慌不忙,她看向那两个同她不对盘的女婢,“镯子在我枕头底下?方才你自己都说了,那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做工粗糙也并不精致,你当做是个宝,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这话连蓁婳都忍不住勾了勾唇,很委婉的嘲讽,让人不禁莞尔。
“你……恐怕是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之前我们之间的确有一些误会,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小心眼的人……”
“瑶玺不知同这位姐姐有什么误会。不过可见姐姐是个小心眼的人,若是你栽赃嫁祸于我倒是比较可信。”
“你……你休要胡说!”
“真的是瑶玺在胡说吗?既不是姐姐栽赃嫁祸,你的手帕又怎么会平白落在我的床榻上?”她作势要掏出一条帕子。
夙红是被吓了一跳,“你真的将帕子落在她床榻上了?姑姑,这不关我的事儿,都是她出的主意……”夙红连忙变换了阵地,丢人是小,赶出去是大。
“夙红你干什么啊!我的帕子在我身上呢!”
这就是不打自招,瑶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轻易的打发了她们。
她没有半点的生气,分明是个娇俏少女的模样,却又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你们真是无聊,现在战事吃紧,还有这个闲工夫弄出一出闹剧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
现在谁都知道,他们同中舟的战事一点也不紧张,就像是被半吊着,攻不下来,又打不进去。
他们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被中舟戏弄了多年。
“等着吧,不出五日,中舟一定会派兵强攻的。”
不出五日,中舟必定强势攻击?
这样的话他们自然是不信的,连带着蓁婳也并不相信。但是相无桁信了,听说蓁婳入了他的书房,畅谈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一个下午的时间改变了很多,瑶玺摇身一变从婢女成了幕僚一样的存在。
旁人都道这个婢女不得了,毕竟她生得十分的不错,姿色上乘,性子也让人十分的喜爱。
然而,五日之后瑶玺的声明才真正的大噪。
中舟的确派兵强势而来,大有一决高低的意思。好在相氏一族这边准备充分,并没有让他们尝到一丝一毫的甜头。相反的,相氏一族顺势而上,中舟连连败退,让他们取得了好几个阵地。
这是这几年下来的一个突破,相氏一族士气大增……
蓁婳高兴之余也不由疑惑,那个瑶玺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未卜先知吗?
很快的,她便见到了瑶玺,她这几日常常出入相无桁的书房。即便如此,这也是她们第一次碰面……
“夫人。”
她恭敬行礼,微笑间并不谄媚,声音清脆爽利,的确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少女。
蓁婳看向她,眸光一紧,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上,一条火一般颜色的蛇儿趴在那里,它吐着信子,带着几分冰凉的气息。
这的确不是她的错觉,这不是普通的蛇儿,而是一条妖蛇——火灵蛇。
“夫人这是怎么了?”
瑶玺从容不迫,似乎被她发现了火灵蛇也并不慌张,她笑得甜美,那蛇儿爬到了她的胳膊上,继而落在了她的手心。
“我只是在想,红色也挺衬你的。”
蓁婳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这个瑶玺到底是敌是友?
经过她的长期观察,瑶玺的确没有别的动向,她似乎是来帮助相氏一族的,或许更准确的说是来帮助相无桁的。她眸光中隐藏的情意,她并不陌生。
可是能怎么办呢,只能任其发展下去……
直到那一日,瑶玺谋划了一个‘擒贼先擒王’的计策。很简单,只要没了北渚兮,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他手下的那些中舟首领不过是傀儡罢了。
他们的意思是,要杀了北渚兮?
这件事何其艰难,又何其简单……
蓁婳见瑶玺自信满满的样子,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她向相无桁自告奋勇,“无桁,这件事就让我去做吧。”他们成亲之后,并不是她第一次自告奋勇,然而每一次都会被相无桁拒绝,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蓁婳心里又不好的预感,所以这一次她势在必行,“其实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便去过中舟,每一次都能够掩人耳目。而且,每一次都能够找到北渚兮。”
“你去过中舟?”相无桁的脸色变了变,他看着她的眼神也变了变。
蓁婳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其中饱含的绝对不是能让她高兴的笑出了的意思。
“你是想去见他是吗?”
“他?”蓁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她的确想见北渚兮,想问他一些事情。
自从她同相无桁成亲之后,她便再未见过北渚兮。但她知道,北渚兮还在中舟。
“罢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吧。”
他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落寞的模样。但他掩藏的太深了,蓁婳只看到了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同他的话语一样伤人。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走时瑶玺给了她一把匕首。小巧的匕首轻易的藏进袖子里,据说匕首上被施了毒咒,若是能够刺进北渚兮的胸膛,一切就能结束了。
好一个毒计!
她不得不佩服瑶玺,这个看似无害又娇俏的少女。
……
很顺利的进入了中舟,一切看似变了,又似乎一尘不变。顺着之前的记忆,她来到了落星泉。
可惜,泉水不在,四周的树木花草还是郁郁葱葱的,唯独曾经的落星泉都干涸了,只能寻到它的轨迹……
可喜的是,他还在那儿,坐在石头上,一头白色的长发打理齐整,玉色的容颜还是那般风华绝代,无人可比拟,举世无双。
她慢慢走近,他已经转过头看她,那双眸子淡淡的,似乎迸发了一点光彩。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纵使多年未见,她对北渚兮也并未感到陌生。因为他们从来都谈不上熟悉,那份陌生也就莫名其妙了。
“本座一直在等。”
他坐在那儿看着她,他一点也没变,但是她变了,不仅长高了变美了,连带那份年少的俏皮天真也被温柔平和所取代。
“难道你是在等我?”他知道她今天会来?
“没想到本座也会有痴痴的等待一个人的时候,想来十分的可笑。更可笑的是,一等就是四年本座也没有半点的怨言,也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蓁婳,你知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他站起身来,步步紧逼,那双眸子有些阴鹫的看着她,全然推翻了他方才表现出来的高冷模样。他像是一个恶魔,那双眸子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
“北渚兮,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后退了一步,觉得现在的气氛十分的危险。
“不是给过你机会的吗,不是让你离开相氏一族的吗?为什么不听本座的话!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凡人!”他的一字一句含着戾气,血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无措和无知。
“你……真的是北渚兮吗?”蓁婳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如果她还听不懂北渚兮在说些什么的话,她不是笨蛋就是傻瓜,可惜她并不是笨蛋也并不是傻瓜……
北渚兮已经逼近她,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之距。他低头看着她,冷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给过相无桁机会的,这一次必将踏平相氏一族!”
“你想做什么?”她有预感,他这一次要玩真的的了。
存活了上百年的魔君,他的力量不可小觑,也不能小觑。
“本座想做什么,你会知道的,等着相氏一族灭亡的消息吧,一定会非常的有趣儿。”他笑了。
“北渚兮,你不能这样做!不仅仅是生灵涂炭,你怎么能擅自插手人间的事情,左右人类的性命!即便你是魔君也不能如此罔顾常理,擅动命格……”
她急红了一张小脸,这个时候也晓得同魔君讲道理,结果很明显是被嘲笑一番。
北渚兮果然笑了,这次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连你都是本座的了,又何必纠结人间的是是非非……”
他眸中的占有欲愈演愈烈,像是一张网将她围困其中。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是自投罗网的话,她真的是笨得不可理喻了。
“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我已经是相无桁的妻子了。魔君大人,旁*不可霸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唔……”
可惜,北渚兮怎么会明白呢?
他向来随心所欲,被克制了思念的小心思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土崩瓦解,只想得到更多。
她被他禁锢着,唇上传来了陌生的触碰。不同于相无桁的温润柔情,他像是个野蛮的侵略者,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北渚兮……”
她慌了,她挣扎着,挣扎间袖子里的匕首被她握在了手中。慌乱中,她的匕首划过了他的胳膊。
这匕首上的毒咒的确很厉害,即便没有刺进北渚兮的胸膛,也已经将他重创。
她不想这样的,是北渚兮逼她的。
“原来你是来杀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