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谷中花香四溢,幽幽夜色之下风铃草也安静了下来,被围绕的竹楼小阁中,玄玄已经侧着身子在竹榻上熟睡,一头银色的长发乖巧的落在脑后,铺成一条银色的带子。
小相冷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子,之后便坐在竹榻上往窗外看去,见黑夜的星空的确十分的璀璨。
“你说得没错,星星真的会眨眼睛呢。”小相冷坐在那儿轻声道,眸光中透露了几分新奇来。
竹榻上的玄玄则是蹙着眉头哼了哼,她这不是睡醒了哼声,而是因为睡得昏昏沉沉难受的哼了哼。见她蹙着一双秀眉,眉心微微皱着,一只手若有若无的隔着被子搭在自己的肚腹处。
这几日她的确是在养伤,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此时更是露出了几分小孩子才会有的娇憨可爱来。
小相冷连忙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手生的安抚她睡觉。
拍了一会儿,熟睡的玄玄总算是消停了,沉沉的陷在了柔软的被窝里。
“谢谢你,玄玄。”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继而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将小脸儿趴在她的面前,感受她温热的呼吸,“你就是最好的生辰礼,你还在。”眸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比之向葮愁与复仇还要坚定。
自那一日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很害怕失去她……
这几日一睡下便重复那一日她身受重伤和躺在泉水中孱弱的模样,他太弱小了,面对危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嘶嘶的,火灵蛇爬到了小相冷的肩膀上,似乎是在提醒他什么。小相冷这才站起了身来,又看了看玄玄熟睡的容颜,这才抱着桌上的两本书走了出去。
这两本书都是他在竹楼小阁的藏书阁里找到的,一本是医书,一本则是制毒之书,两本书可以说是相生相克。其实医书如果运用不当,也能变成取人性命的毒物。而制毒之书如果使用得当,也能救人一命。
一人一蛇爬到了山谷之上,借着淡淡的月色采集草药。火灵蛇的感觉特别的灵敏,总能精准的找准毒草。
小相冷拿着一株含有剧毒的草药借着月色细细的端详着,软萌的脸上带着不符年龄的沉稳和思量。他坐在草丛之中,翻开制毒之书将毒草同书上的作对比,认真的模样不比他看书的时候差。
嘶嘶,火灵蛇爬到了他的肩头,声音中似乎是带着几分愉悦。
小相冷对草药和毒草的辨识度十分的喜人,他似乎有这样的天分,只将书上的看了一遍,便能准确无误的辨认出。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摇了摇头,他需要更加强大。
火灵蛇歪了歪脑袋,一双眸子瞅着他。忽而,它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冲着落花谷入口的方向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小相冷连忙站起了身来,见蒙蒙雾气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来人身形高挑消瘦,一袭黑色的道袍,手里拿了个白色的拂尘,他站在谷中,抬头看着站在山谷之上的小相冷。那一双眸子眨了眨,似乎是在向看着他的小相冷和火灵蛇打招呼。
他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落花谷里?
“原来真的有这么个地方,也不枉本道长找了这么长时间。”黑袍道士抚着谷中的风铃草四处打量着,一点也不将小相冷的打量放在心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相冷带着火灵蛇走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黑袍道士的面前。
黑袍道士倏尔一笑,“小鬼,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了吗?那日可是你叫上我去救你师傅的,所以你说我是谁呢?”他这般说倒像是来讨债的。
小相冷也没说话,等着他将事情说清楚。
“你放心好了,本道长不是什么坏人。喏,这个给你师傅。”他伸手从自己的云袖里左掏掏右掏掏的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盒子里是一颗白色的丹药,如同珍珠一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小相冷不接只问。
“能让你师傅活蹦乱跳的东西,这是本道长炼制的丹药,只此一颗。你将丹药化在水里给你师傅喝下,不出两三日就会看到效果。怎么,你是怕我毒害你师傅……”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他摇了摇头,这话说得黑袍道士眉开眼笑,但小相冷下一句话是让他笑容僵住,“同时你也没有理由替我师傅炼丹药。”
黑袍道士也不生气,而是将一旁的风铃草拨了拨便席地而坐,“现在的孩子警惕心真重,不说招待客人喝茶也就罢了,连个招待的地儿也没有。从前我同相起君那家伙在一处的时候,他虽然也是个没礼貌的,却也没有这么怠慢于我。”
他甩着拂尘摇了摇头,话语中颇为自己不平。
“听说相起君并没有什么朋友。”
“你这话说得不错,本道长才不是他的朋友!”说起朋友二字,黑袍道士显得有些激动,好似同相起君是朋友让他没脸了一样,“不过落花谷的具体方位是他告诉我的,否则你以为我怎么能够找到这里来。而且现在我是知道了,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金屋藏娇的呀。”
他抬头将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在竹楼小阁那停顿了一下,转而又落在了小相冷的身上。
“你师傅倒是睡着,你这个小家伙半夜不睡觉,在忙活些什么。”
小相冷坐在了他的对面,小脸上摆出了一副严谨认真来,“你是不是个妖道。”
妖道,乃是借助妖力长生不老,借助妖力获得力量。
同瑶玺出卖自己的灵魂与妖怪共生略有雷同,但区别也很明显,此妖道是以收妖为己任,借以获取力量,并不与妖怪共存。
“妖道啊……”黑袍道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家伙,你知不知道,能够说出这两个字的人都不会存在于世……”
“你能告诉我怎么获得那些妖力吗?”
“什么……你打的这个主意啊。这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想的东西……”
“长大了就可以了是吗。”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算了,本道长好人做到底,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办法,既不用像瑶玺一样出卖自己,以后也不会遭到妖物的反噬。”说罢,黑袍道士凑到了他的耳边,对他低语了几句。“听懂了吧,记住,你又欠了本道长一个大人情。”
听完之后,小相冷只有一个反应,“这件事不能让玄玄知道。”
“哟,没看出来你还挺在乎你师傅的。”他打趣儿道。
小相冷没有说话,这话不需要反驳。
黑袍道士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眸光意味深长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可惜,你们师徒两个是段孽缘。”
无论是相无桁也好,相起君也好,还是……他。
留下了一句扰人心境的话语后,黑袍道士很不负责任的拍了拍屁股便走人了,“我就在落花谷旁边的小木屋里,你若是有事儿可以来找我。”
孽缘两字对小相冷的影响并没有多么深远,他虽然聪慧,但对这档子事儿并不了解。只是当他长大之后才知道孽缘二字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翌日。
玄玄迷迷糊糊的睡到了正午时分才彻底的醒了过来。记得晨起的时候被小徒儿叫醒喝了药吃了东西,之后她又慢慢的睡了过去,如今抬眼看向窗外,外头是阴郁的一片天,细细密密的雨如丝线一般。
这真是个好天气,十分符合她现在惆怅的心境。
外头,小相冷打了盆水给她擦脸擦手,玄玄见小徒儿端着盆稳稳当当的,这才想起了什么。
“唔,我昨晚对你说什么了吗?”犹记得昨晚是小冷的生辰,她好像酝酿着要说一句‘生辰快乐’来着,但是最后说没说她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
“该说的都说了。”
“那就好,我们小冷已经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了,可喜可贺。”待他到了十七岁的时候,她应该可以功成身退了,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她想得倒是挺美,笑得也挺美的。
一只小手却是倏地捏住了她的脸颊,小相冷认真的看着她,“笑的幅度不要太大,会牵扯到伤口的。”
“……”看到他这么辛苦的伺候她的份儿上,玄玄表示同意。“啧,不过你手劲儿也不小呢。”捏得她脸颊有点疼。
“我是怕捏不住你的脸。”小相冷辩解道。
“哦,原来是这样。”玄玄点了点头。
等等,他是在说她脸大吗!
这厢师徒二人斗嘴皮子好不开怀,落花谷之外的启岭城是另外一番天地。
启岭城险些被巫族翻了个底朝天,却是毫无收获。
“明弦,或许那位姑娘是真的不在人世间了……”玉珥见子车明弦这几日明显消瘦憔悴的容颜,心中十分不忍。她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些欲言又止的。
其实她这几日也并不好过,身上的蛇毒还未解除,隔三差五便要复发一次,长此以往下去她也是被折腾得憔悴了很多。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是得匀出些心思重获子车明弦的‘青睐’。
至于那位不凡她不知道她是否在人世,反正她已经当这个人不复存在,那么她又成为了唯一有这副容颜的人,即便是为了这张脸,明弦也不会弃她于不顾。
“明弦,你看看我啊,你这副样子可如何是好。你是巫族的族长,如何能一蹶不振呢……”她坐在了子车明弦的身旁,泪眼婆娑,“即便你思念她,也不能伤害自己啊……你让巫族中人怎么看不凡姑娘,你的一片情意只会让她成为被议论为害你一蹶不振的女子。”
说到这儿,子车明弦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他抬头看向了玉珥,眸光有些恍惚,却慢慢变得认真来起来。
即便他的眸光里不再有专注和柔情,而是完完全全的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尽管如此,玉珥心中还是略感安慰,她的话果然还是起了作用。
可惜她不知道,子车明弦已经明白,不凡是无可取代的。
尽管面前这个女子有她五六分的容颜,却并无半分得天独厚的气质。
“玉珥,我带你去中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