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慧嘴上说着她有心理准备，不会被吓倒的。但是当凌晨值班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病人情况很不好，要马上送手术室的时候，她已经蒙了。

　　医生出来了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清楚。

　　她只看到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一下子就浑身无力崩溃了。

　　如果不是刘建国和何秀丽搀扶着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大家都知道医生所说的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林志强再一次被送进了手术室。

　　周晓慧颤抖着手再一次在手术书上面签了字。

　　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的不动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何秀丽预感到不妙，赶紧拿出电话给陈丽丽发信息：“林志强又进手术室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陈丽丽看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连忙对李小米说：“秀丽说志强又进手术室了，刘静所说的那几种可能出现了。要不要叫他们起来。”

　　李小米：“真不忍心叫醒他们呀。”

　　却猛听得林母坐了起来，“是不是在叫我？”

　　李小米心想：我们还没开口呢。

　　林母已经开始下床找鞋了。

　　“是志强在叫我，不行，我得去看看。”

　　李小米和陈丽丽对视一眼，这是心灵感应吗？

　　“阿姨，你慢点。”

　　林母：“快去，去把老林叫起来。”

　　“哦，好。”

　　陈丽丽答应了跑去隔壁。

　　林柯揉着眼睛来开门。

　　“柯柯，叫爷爷起来。我们要去医院了。”

　　林父马上从林柯后面走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睡着，就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发愣。

　　林母已经出来了，“老林，我听到志强在叫我，我们赶紧去吧。”

　　说着就拉着林父的手往外走。

　　陈丽丽：柯柯，快搀着你爷爷。

　　她自己则搀着林母。

　　李小米只得抱起了还在熟睡的林欣跟了出来。

　　一行人又忙忙地进了医院，到了手术室门外。

　　林母：“志强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大家都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如果眼睛能够透视，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了。

　　“志强，我的儿呀。”

　　林父：“喊什么，志强在里面好好的。”

　　林母就不喊了，只是任凭眼泪往下流。

　　陈丽丽赶紧扶她坐下。

　　这老人一激动起来劲可真大，她都扶不住。

　　这一次没等多久，医生出来了，“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什么？什么尽力了？不是说手术成功吗？咋就这样了？”

　　林母抓着医生的手拼命摇晃“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我听到他叫我了，他没事，他会醒过来的。你看，他还有孩子呢？柯柯，快给医生说，要爸爸醒过来，快呀……”

　　医生：“老太太，别这样，请节哀顺便……家属们请进去见面吧。”

　　医生挣不脱林母的手，只得扶着她一起进去。

　　手术台上林志强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

　　林母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我的儿呀，你醒醒呀，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你忍心丢下妈呀，你忍心丢下你老婆孩子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这是你的柯柯呀……柯柯，快叫爸爸…”

　　把孙子拉到床前。

　　林柯看到爸爸的样子，眼泪早就忍不住掉下来，“爸爸……爸爸……”

　　哭声，喊声早就吓醒了林欣，“妈妈，爸爸…”

　　她也跟着喊道。

　　李小米：“欣欣乖，爸爸睡着了，我们不吵他，看一眼就出去，好吗？”

　　“嗯。”

　　李小米抱着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周晓慧机械地走到床前，“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守着他就行了。”

　　林母：“我的儿呀……”

　　周晓慧：“不要吵他。都出去。”

　　刘建国劝解道：“叔叔阿姨我们去外面吧，让嫂子跟志强说说话。”

　　他和单位上的两个人硬是把他们扶了出来。

　　刘建国给何秀丽使了个眼色，何秀丽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留下来陪着。

　　手术室里除了何秀丽还有医生在，当然不可能留周晓慧一个人在这里。

　　周晓慧看着一动不动的林志强。

　　摸摸他的脸，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握握他的手，手冰凉没有温度。

　　“你看你，睡着了也不盖上被子。我知道你累了，老林，好好睡吧，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没人再来打扰你，安心地睡吧。睡吧，睡吧……”

　　伸手拉过床单给林志强盖上，还轻轻拍着他的胸口。

　　“睡吧，睡吧……”

　　周晓慧此刻的心情何秀丽是有深刻体会的，十年前，自己也跟现在的周晓慧一样，那时候沈杰遭遇车祸，自己一样悲痛欲绝，差一点走不出来，一心想跟着去。

　　她担心周晓慧接下来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何秀丽：“医生，能不能给她打一针，让她安静下来，我怕她这个样子……”

　　医生也是见过很多病人家属受不了刺激的情况的。

　　有些家属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还有的家属一心求死。这些情况都是有的。

　　医生：“可以。让她睡一觉，醒了你们再开导她。”

　　“嗯，谢谢医生。”

　　医生给周晓慧打了一针，然后把她送到病房去休息，林父林母也躺在隔壁床上。

　　一家人有三个不能动，余下的事情就交给刘建国和李小米了。

　　他们两个作为家属代表和林志强单位上的人一起去协商处理后事了。

　　林志强单位的领导已经接到消息赶过来了。

　　何秀丽和陈丽丽领着两个孩子守着三个大人。

　　陈丽丽抽空发了一条消息到群里，@所有人：林志强同学走了。

　　张小红：收到。

　　王大勇：收到。

　　刘静：收到。

　　杨为民：收到。刚刚丽丽给我打电话了，我坐飞机过来。

　　刘静：我们也过来送林志强最后一程。

　　张小红：第一次感觉死神离我们这么近。

　　王大勇：是的，以前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使不完的力气。死亡是老年人的事情。

　　杨为民：“可惜了，林志强还那么年轻。希望他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病痛。”

　　王大勇：林志强，一路走好。

　　………

　　火车上的胡伟一直看着手机。

　　很久很久才在上面写下收到两个字。

　　志强同学，你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现在离中午也就几个小时了啊，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林丽看胡伟神色不对，问道：“老林他怎么样？”

　　胡伟：“走了。”

　　林丽：“啊？！”了一声赶紧又闭上嘴。

　　真是太突然了。

　　她想起走之前跟周晓慧的谈话。

　　她记得她说过：要是老胡倒下了，这个家可怎么办？晓慧你别笑话我，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早早就内退了，家里全靠老胡，她既是精神支柱又是经济支柱。

　　当时周晓慧说：我明白。

　　可现在，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了。

　　老林同样是他们家的支柱，可现在这个顶梁柱却突然倒塌了。比他们家还糟糕。还有两个孩子，林欣还那么小，以后怎么办啊？

　　可怜的晓慧，你能明白，能够支撑得住吗？

　　晓慧，你一定要撑住啊。

　　林丽：“我恨不得现在就在晓慧的身边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