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地昏暗了下来，帐外的火光透着帘幕的缝隙直照进大帐里来，一闪一闪火光映在哥舒婉的脸上。
昏昏沉沉中，哥舒婉终于慢慢地醒了过来。
只听大帐外鼓声依旧未停，笑声而加了几分，不时还能听到许多人在高兴的跳舞时那极有节奏感的舞步声。
哥舒婉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她知道这是因为中了父亲的秘术的原因。
她很久以前的小时候，调皮捣蛋不听话，就曾经中过一次父亲的这一秘术。
唉……那是很久以前了，一转眼，就长大了，甚至以前跟自己好的像是一个人一样的可爱的调皮的妹妹，十分关心自己的妹妹，已经开始用诡计跟自己抢男人了。
哥舒婉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甚至已经成功了，她已经跟他好几次……”
这时，帘幕一掀，一个女子突地拿着灯笼走了进来。
哥舒婉凝目看去，只见这人身形高挑，样貌极美，跟哥舒婉有八分神似，但身上多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那种风情万种，能让男人疯狂的魅力远不是哥舒婉这种小丫头片子所能比拟的。
哥舒婉眼圈一红，已经抱住了这女子，道：“妈！”
女子爱怜地拍了拍哥舒婉的背，问道：“头还晕么？”
哥舒婉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快把饭端进来！”
帐外登时有两名侍女把一张小桌子抬进了帐里来，桌子上扣着一个圆圆的盖子。
桌子一放好，女子便把桌子上的盖子掀了开去，只见四盘菜中，倒三盘素菜，剩下的一盘则是红烧兔肉，一掀开盖子，一阵诱人的香气便从帐中弥漫开来。
沙漠里饮食艰难，大部落全都聚集在沙漠中难得一见的水草茂盛之地，虽然如此，但蔬菜极难生长，所以大多数一般吃饭多为肉食，哥舒婉的这四盘菜里有三盘是蔬菜，以沙漠中的标准来说，算是极为丰盛了。
哥舒婉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吃了起来。
女子的模样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不像是哥舒婉的母亲，倒像是她的姐姐一般，她极为慈爱的看着哥舒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笑道：“多吃一点，慢慢吃。”
饭毕，又有侍女把桌子抬了出去，她仔细地听着，等确定侍女走的远了，这才对正在喝水的哥舒婉道：“今天飞走的那个凌公子便是在江南帮你报仇的那个人吧？”
哥舒婉点头，道：“是。”
女子脸色黯然，光滑的脸上慢慢地滑下了泪水来。
哥舒婉握着母亲的手，只觉得母亲的手冰凉，甚至还微微的颤抖着，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女子才又道：“当初你哥哥不听你父亲的话，我劝他，他也不听，非要出沙漠去闯荡，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困居一偶？早知如此，我真不该让他读那些从叶国弄来的书，幸好……幸好你和你妹妹都没读过那些书！”
哥舒婉默然无语，自己和妹妹自小便不喜欢读书，如果喜欢的话，母亲阻止的住么？
女子又道：“如今你哥哥落的尸骨回乡，都是当初不听你父亲和我的话的后果，唉……”
哥舒婉安慰道：“妈，莫提这些伤心事了，哥哥的大仇也总算是报了，若不是凌公子，哥哥的可能连尸骨都回不来，唉……”
女子又落了几滴泪，这才点了点头，柔声道：“但咱们也不能把海神格里殿下的功劳给忘了，要不是他帮忙，你还到不了江南呢，对了，下次可不许谁也不告诉，就私自行动，万一……万一你也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哥舒婉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妈，我这一身神通又怕过谁来？”
女子脸上亦露出微笑，道：“嗯，也是，昨个花落眠还跟我夸你呢！”
哥舒婉嘻嘻一笑，脸上大有得意之色。
女子又道：“我得跟你父亲说，下次海神格里殿下来时，得好好谢谢他！”
哥舒婉这时心中忍不住暗想：“要不是海神格里，我还遇不到凌晨呢，唉……他会去那里呢？回江南去了，还是……？”
哥舒婉心中正在乱想，女子这时说道：“婉儿，虽然凌公子人材极好，又是宝国皇帝，但他这人的品性实在太差，你父亲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竟然转身就走，这算是什么事？他不是个疯子，肯定就是个傻子！”女子的声音此时慢慢地变的严厉了起来，语气里对凌晨大有不满之意。
哥舒婉道：“他……他肯定有他的苦衷，他心里肯定不是这样的，妈……”
女子打断道：“有什么苦衷？我听说他已经娶了六房妻子，他娶那六个女子便没有苦衷，等要娶你时便有了苦衷？”
哥舒婉答不上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再说了，他已经娶了六个女子，你若再嫁给他，最多也只不过是他的第七房小妾罢了，你愿意只做他的一个小妾？到时候他要是对你不好怎么办？江南离这里足有万里之遥，那时你再后悔，可就迟了！”
哥舒婉更是大为默然。
女子接着又道：“就算是你愿意，妈还不愿意呢，先不说你嫁这么远，一辈子也回不来几次，他一个小国的皇帝，有什么了不起？还要堂堂的沙皇的女儿求着嫁给他？他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哥舒婉的头越垂越低，她想不到一向温良恭顺的母亲竟能说出这种怒气冲冲的话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母亲生这么大的气！
女子一搂哥舒婉，道：“婉儿，妈妈只有你和你妹妹了，妈失去了你那不听话的哥哥，实在不能再失去你跟你妹妹了，你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好么？”
哥舒婉搂着母亲，心却砰砰直跳，她只觉得一句话在自己心里回响：不，我一定要去找他，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但这话哥舒婉却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来。
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女儿长长的柔软的秀发，缓缓地道：“婉儿，妈妈会替你再找一个更英俊，更聪明，今生今世都会把你当成掌上明珠的男子，你以后莫要再记着这个疯子凌晨了，好不好？婉儿？”
哥舒婉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体，半晌无语，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可是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还是会忍不住想他，会忍不住思念他，跟别的男子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会开心，一点也不会幸福，那有什么好？你难道不希望女儿一直开心，一直幸福吗？”
女子神色竟突地苍白了几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不会的，婉儿，一开始不习惯，可能会不开心，感觉不幸福，可是没多久，你就会习惯，你就会适应，那时候你就会慢慢的变的又开心，又幸福的！”
哥舒婉猛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开心、幸福的，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永远都不会适应，妈……”
哥舒婉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你能跟你相爱的人在一起，而我就不能呢？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女子神色一怔，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血色，竟似有些不能呼吸似的，道：“我……我……”
哥舒婉连忙拍了拍母亲的后背，道：“所以，妈，你不能怪我自私，不能怪我嫁的远，因为我跟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在一起啊，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并不那么重要！”
女子的嘴唇竟慢慢地颤抖了起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竟又慢慢地抽泣了起来。
哥舒婉有些不知所措，母亲怎地突地哭了起来？而且她看起来很伤心，从小到大，哥舒婉从没见过母亲这么伤心过，那怕在得知哥哥的死讯时，母亲也没有哭的这么伤心。
哥舒婉慌忙抱住了母亲，用手帕给她抹泪。
女子边哭边道：“我没有……我没有……”
哥舒婉奇道：“你……你没有什么？”
女子慢慢地收住了泪水，道：“我没有……没有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是被你父亲抢过来的……”
哥舒婉大脑登时变的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也想象不到，一向恩爱无比，连脸红都没有脸红过的父亲和母亲，竟然是在父亲的暴力之下才结合在一起的吗？
女子接着道：“我喜欢的那个男子，他……”
哥舒婉急问道：“他……他怎样了？”
女子难过地说道：“他在跟你父亲决斗时，被你父亲一刀杀了！”
哥舒婉手脚冰凉，手中的手帕再也捏不住，缓缓地从她手中滑落，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的地毯上。
女子满眼泪花地望着哥舒婉，有些难过的咬了咬嘴唇，本来极美丽动听的声音此时已经变的有些沙哑：“婉儿，这……这些事我不该告诉你的，你……”
哥舒婉恼道：“我父亲……我父亲他是个彻头彻尾……！”
哥舒婉还未说完，女子一伸手，已阻住了她的嘴，叹息道：“不要说这种话，不论如何，他……他总是你的父亲！”
哥舒婉把母亲的手拉了下来，道：“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做？”
女子无奈的道：“傻孩子，他要是没这么做，世上那里还有你和你妹妹？不论他做的是对是错，你……你总不能怪他！”
哥舒婉张口结舌，想要说什么话，但却觉得心口中如同有一块大石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突地极为坚决的道：“不论如何，我绝不会跟你一样，要去找他！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女子疼惜的摸了摸哥舒婉的脸，道：“唉……我……我实在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事！虽然以前我也恨过你父亲，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倒也看的淡了，只是有时还会再想起他来，但你看我不是很开心、很幸福么？婉儿，你就听妈妈这一次话吧，好么？”
哥舒婉道：“你骗我！”
女子一怔，问道：“我怎么骗你了？”
哥舒婉道：“你若是很开心、很幸福，为什么在说起死去的他时，你哭的这么伤心？”
女子的脸色登时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嘴唇轻轻的抖了几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自己到底是不是开心，是不是幸福，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知道呢？
哥舒婉眼神坚定：“妈，我不想一辈子跟你一样！”
女子惨然的笑了一笑，眼中大有悲伤之意，竟然点了点头，答应道：“对，你绝不能跟你母亲一样。”
哥舒婉道：“我一定要去找他，现在就去。”
女子点了点头，道：“嗯，婉儿，妈会帮你的。”她伸手拢了拢了哥舒婉鬓角有些散发的头发，道：“婉儿，你这一去，恐怕跟我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女子想到女儿此去，前途凶险，大漠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想到女儿虽然神通不小，但以后不论是什么凶险危难，她只能独自一个人承担了，心中一酸，几乎又要哭出声来。
哥舒婉又拥进了母亲的怀中，道：“妈，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他回来见你的，我知道，他心里也很喜欢我的！”
女子叹了口气，道：“希望这样吧，婉儿，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你便回来，妈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好吗？”
哥舒婉点了点头，开心的向母亲笑了一笑，长身在母亲的脸颊吻了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