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之前的部署,车光远任毛润事件调查组组长,县长夏海东任副组长,成员有宣传部长张光耀、组织部长王腾刚、政法委书记石中伟、办公室主任杨露珠。林子锋也在内。考虑到政府那边只有夏海东一个人,经车光远同意,把夏海东的秘书邹文庆也扩大了进来。
调查组正式工作之前,车光远主持召开了一次会议。县委、县府等各个局的头头脑脑们都到了。会开的很沉闷。所有人都知道,像这种会,想开轻松是不可能的。
车光远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浑厚如钟,他环视了一眼参会者,道:“最近,我们东湖发生了很多事。毛润在县委大楼跳楼自杀、毛润老婆苏红等人到县委集体上访、接待余副市长的过程中又发生了上访事件。这些问题说明什么?”车光远顿了几秒,接着说:“说明我们的工作还很不到位,很有问题!”
三楼大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僵硬起来。大家伙都明白,车光远这样说,等于是全盘否定了前一阶段的所有工作。林子锋注意到,和他一样,其他的与会者们统统挂着一副绿脸。头一个比一个勾得低。也许,他们是害怕车光远那道刀子一样的眼神会伤到他们中的某个人。
“我们的工作有问题,人自然也有问题。”车光远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据我目前掌握的相关材料表明,我们中间的一些人充当了幕后的指使者。”
车光远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继续道:“指使者啊,同志们!什么是指使者?在战争年代,那就是内奸!”
内奸两个字一出,整个会场一片哗然。人们纷纷议论着,车光远所指内奸所谓何人。在大家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坐在台下第一排靠右的林子锋注意到,主席台上的马如龙表情动了动。他抿了抿嘴唇,想喝水,抓起台上的玻璃杯,一看没水,悻悻地原放回了桌上。林子锋看到了,赶忙冲后勤服务人员递了个眼色。
大约过了五分钟,车光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县委办副主任孔德贤因涉嫌严重违纪被双规了。”
车光远呷口茶,笑了笑,说:“可是,可是这个内奸不甘心啊。活生生把我们的孔德贤同志给毒死了!”
会场里又是一阵哗然。
“这件事,县委已经向有关部门做了汇报。上面的态度很坚决,要求我们尽快破案,缉拿真凶。同志们,我们的担子很重呐!”
车光远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我希望,这个内奸能主动站出来,把问题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说到这时,林子锋发现,车光远的眼神有意瞄了瞄一旁如坐针毡的马如龙。
“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稳脚跟。不要为异己份子所蛊惑。县委、县府已经成立了联合调查组,我们有信心给在座的各位一个交代。同时,也给上级一个交代。”
车光远最后说:“好,今天我就讲这么多。下面,请马书记讲话。”
完了,车光远的话就这样讲完了。凌厉、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敢跟对手针尖对麦芒。这就是车光远的风格!看来,一直潜伏在水下的冰山正一点点往上浮动。真正的较量的,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东湖真是乱啊!林子锋真不敢想象,这层坚冰之下,又会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马如龙清了清嗓子,拿过麦克风,说:“刚才,车光远同志已经做了重要指示。我们一定要围绕在车光远同志的周围。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要认真反思,改进工作作风和方法。绝不能做有损东湖经济建设的事。”
马如龙把麦克风往前推了推,继续说:“孔德贤同志走了,我感到很悲伤。孔德贤同志的死因尚未查清,我希望大家不要把精力和时间放在这上面。工作是第一位。东湖往哪走?走得快还是慢,都要靠在座的各位齐心协力,共谋发展。眼下,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搞经济建设。如果把这个中心工作丢了,我们其他的工作就等于是零!”
听到这,林子锋便明白了,马如龙这是在有意转移人们的视线呢。乍一听,马如龙的话并没错。当下,经济是重中之重,这几乎成了所有人头脑里的固定思维。
就在马如龙还想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讲时,车光远突然冲他发了炮:“马书记,你作为县委副书记。讲这样的话可要负责任!”
马如龙听车光远针对他,憋在心里的气一下冲了出来:“我负什么责?难道你认为孔德贤同志是我杀的?我是那个内奸?!”说完,马如龙愤然起身,连主席台上笔记本和水杯都没拿,黑着脸出了会议室。
会议到此戛然而止。其实,这样的结果,林子锋早就想到了。官场里无时无刻没有矛盾,你想避免,那是决然做不到的。矛盾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也有很多种。有的激烈,有的缓慢。当矛盾双方的力量蓄积到一定程度时,爆发和对抗必然发生。
事实上,今天的马如龙全然可以顺着车光远的话讲下去。大可不必在大会上跟车光远闹翻脸。如果马如龙是个聪明人的话,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以不变应万变。可是,今天马如龙的表现,真是让林子锋有点看不上眼。林子锋没想到,马如龙会这样沉不住气。
林子锋对着马如龙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第二天,林子锋听到一个消息,马如龙请假了,病假。
“好,马如龙终于沉不住气了。”得知这一消息时,车光远笑着对林子锋说。
林子锋却笑不起来,因为他怀疑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
“车书记,该不会是马如龙跟我们玩什么花样吧?”
“花样?”车光远再次发笑,“小林啊,你要记住。官场里从来都不缺什么花样。能真正笑道最后的才算是最大的赢家!”
林子锋细细琢磨着车光远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车光远说的没错,一场战役的胜败,看的是最终的结局。而不在于你一开始冲得有多快、有多猛。车光远善于后发制人,而马如龙呢,则善于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包括从身后给你搞点小动作。
当然,林子锋相信,马如龙的动作还不限于这些。也许,紧跟着,马如龙还会趁车光远不注意时,给他一梭子。
事后,林子锋听说,这次的马如龙真是下了血本。是真的请了病假,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打雷不下雨。领导请病假,是官场里惯用的手法,说是手法,自然是贬义的。请病假是假,真实目的则有很多。或是向一把手示威,或是以退为进。这些,已经是官场里人尽皆知的事了。
林子锋自己也没想到,就在马如龙请病假的第三天,车光远当即给市委王书记打了报告,建议由市委另派他人代替马如龙暂行职务。
得知这一消息时,马如龙正躺在省城子水的家里。这几天过得真是煎熬啊!虽说人是从东湖出来了,但马如龙的心时刻都在东湖那边。毕竟,东湖是是他奋斗过得地方,也是他有过梦想的地方。马如龙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独自来到东湖时,自己的那片豪情壮志。豪情壮志呐!哪个男人没有?哪个官员没有呢?东湖这片热土,曾洒下了他多少激情和汗水啊,可如今呢?
“车光远!”马如龙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如龙,怎么了,还在生车光远的气啊?”阳台的跑步机上,正在跑步的妻子洪茜茜抹了一把香汗说。
“我生他的气?他车光远算个什么东西?他以为他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马如龙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无耻小人!”
“看着吧,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洪茜茜看到,丈夫马如龙说这话时,眼里正喷着火。
和丈夫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洪茜茜对马如龙的脾气心知肚明。丈夫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跟车光远搭班子的这几年,洪茜茜不是没听说过丈夫和车光远不和的传闻。对此,洪茜茜不是没劝过丈夫。
“如龙,车光远毕竟是一把手。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你啊,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太爆。”
“尊重?他车光远也配这两个字?”听老婆这样说,马如龙把烟头扔烟灰缸里,“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他车光远做得好,我会不尊重他?”
洪茜茜关了跑步机,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呀,就是心胸太狭窄了!”
“我心胸狭窄?”马如龙真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会这样评价他。对这样的评价,马如龙真接受不了。那一刻,他真觉得老婆洪茜茜是车光远请来的说客,“洪茜茜,你帮谁说话呢?”
洪茜茜没接马如龙的话。这些年过来,对官场上的这些勾心斗角,洪茜茜真是看够了,也看腻了。男人们的事交给男人们去做。女人真不适合掺入其中。一旦掺进去了,对谁都不好。现在,洪茜茜只关心自己的生意,别的,她真不想管,也管不过来。
可是,人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的动物。有时,洪茜茜想想,她觉得自己的丈夫也怪可怜的。官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啊!一旦你陷入其中,再想全身而退,难!
眼瞅着丈夫这些年从风里来再到风里去。洪茜茜的心再硬也是肉做的啊。
缠斗!望着一脸憔悴的丈夫,洪茜茜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
不,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他们是同林鸟,是夫妻。虽然,他们是飞翔在各自天空中的两只鸟儿。虽然,他们很少有他们的交集。但夫妻就是夫妻,夫妻是什么?夫妻是除父母子女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所以,丈夫的事,自己必须要管。
“如龙,你去休息一会吧。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
马如龙看着妻子,走过去,心怀感激地一把搂住了她。
也就是在这夜,洪茜茜决定去找一个人,一个曾带给她伤、带给她痛的人!她相信,这个人一定会帮她。至于那份代价,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她愿意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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