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晚上十点二十分进来的。那会儿,车光远正在卫生间洗澡,没听见。等洗过澡,进了卧室,拿起手机才发现,刚才老婆周诺然打过好几个电话。
结婚后,自己在外出差时,老婆也很少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要打,聊的最多的也是女儿萌萌。对各自的工作,周诺然几乎不提,一是车光远的工作性质使然。有些涉密,有些还会牵扯到某位领导。这些都不该打听。
当然,周诺然对它们也没兴趣。官场的就交给官场,交给男人。女人,的确不宜掺入其中。二是周诺然也有自己的原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周诺然很少将工作带回家。即使有,也是很紧迫的那种,一解决,立马不提工作。
这些年来,周诺然一直坚持这个原则不动摇,工作上的事留在八小时之内,八小时之外,如果没特殊情况,她是绝口不提工作的,哪怕一点儿,也不提。
车光远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老婆周诺然带的一个女研究生,因论文老是不过关,被周诺然板起脸来在其他同学面前狠狠训了几顿。女孩子平时爱面子,自尊心又强。挨了训,那女孩竟将毕业论文甩到了地上,哭着鼻子跑了。
没想,这事周诺然一点儿信都没跟自己提过。直到一个夏日的午后,单位同事死活要请他吃饭,在饭局上,车光远才得知,那女孩竟是同事的亲侄女。女孩始终低着头,一句话都没吭。最后,还是同事说出了女孩的心里话。同事说,侄女其实心里急得要死,毕业论文通不过,就意味着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她这几年的研究生便等于是白读了。当时,同事说这话时,女孩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车光远看着女孩的可怜样,决计要帮她一把。
谁想,车光远把自己的想法还没说完,老婆周诺然便打断了他。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不要插手。就她那态度,这辈子都别想通过!”
后来,车光远听说,那女孩还是让了步,态度诚恳地向周诺然道了歉。周诺然这才正儿八经地点出了她那篇论文存在的问题。女孩回去后,将论文反反复复按照周诺然的要求改了几遍。周诺然这才勉勉强强给通过了。
车光远则不,他认为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在这个将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的社会,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当然,工作不单单是工作。
关键是,你要有一颗博大的胸怀,你要把工作也看做是生活的一部分。工作即生活,生活即工作。要想沟通,平日的工作就是一座桥,可周诺然偏偏不愿跟他谈工作。周诺然说,一谈工作他她就心烦,莫明其妙得心烦。
车光远将电话拨过去,很快,电话接通。老婆周诺然问了几句车光远的现状,然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你最近是不是跟马书记闹矛盾?”周诺然小心翼翼地问。
“你怎么知道?”车光远觉得很诧异。马如龙的事怎么传到了老婆周诺然的耳朵里?
周诺然没回答车光远的话,而是说:“差不多就行了,别把关系搞得太僵。”
“什么叫差不多?”瞬间,车光远明白了。原来,老婆周诺然是拐弯抹角地给马如龙说情呢。车光远在心底一笑。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马如龙?”
“暂时还没定。”
“听说你要停人家的职?”
车光远笑出声来,说:“我哪能停的了人家的职啊?”说完后,车光远心里就有了想法。工作要有人干,这是到任何时候都改不了的事。但你不好好干工作,出了事,还要以这种方式对付领导。车光远就觉得马如龙不但把该干的没干好,不该他干的,他也没干好。
周诺然当然听出了车光远的口气。很无奈地说:“事情是我无意间听说的,我的意思是别停人家的职。”
车光远哦一声,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在背后是怎样给我使绊子的啊?”
一句话把周诺然问哑巴了,半晌,才道:“有这样的事?”
车光远懒懒地说一句你以为呢?便默了声。
周诺然当然不知道这些。
求人办事,本来就是一桩难事。求人者难,被求者也难。当然,这还要看具体办什么事。有些事,在你看来是小事,也许,你会想人家最多是抬抬手,打个电话,批个条子,准能办成的事。
但像这样的小事,往往在中间环节指不定会出啥岔子。有些事,在你看来是不可企及的大事,你也许心里根本没抱希望,可别人却很快会替你办好。这里面自然有机缘。机缘这东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周诺然求人办过好几件事,这里面的道理,她自然懂。
挂了电话,周诺然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说还是要说,但该以怎样的方式向丈夫说呢?周诺然发了好一会怔,还是没想到有啥好办法。
车光远问:“你学生是到家里的吧?”
周诺然说是。
“他拿啥东西了没?”
平日里,车光远最烦,最头疼的便是别人给他送礼。尤其是当了一把手后,到家里给他送礼的更多了。有时,真是想躲都躲不掉。对那些送礼求他办事的,车光远给老婆立下了一条规矩,现金、消费卡、购物卡、会员卡什么的,一概不收,全部退回。退不掉的,找不到原主人的,一律封存,注明事由后,统统上交纪检部门。至于其他的礼品,视礼品的价值,分别处理。
对此,县委的人都笑车光远,说他不会来事,更不会做人。你把人家送来的东西退回去或上交,表面上看,你是清正的,但那可是在打别人的脸啊!人活世上,不就活一张脸吗?你把人家的脸皮都扯开了,扯破了,那人与人之间还要不要来往?
车光远却不管这些,是原则就得坚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和,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哦,他拿了一提乌龙茶。”
车光远对马如龙这个人本来就没好感,一听马如龙的儿子带了礼品。想也没想,说:“先放着,我找机会当面退给他。”
周诺然说,不就一提茶叶吗?用得着退回去吗?好歹也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车光远说,要是别人送的,我或许还会收,马如龙,这人,心术不正!
周诺然听出了车光远这是在怪她呢。于是,换了口吻道:“怎么?你这是怨我把狼放进屋了?!”周诺然顿了顿,接着说:“那可是我的学生!就当他来家看望我,拿了一提茶叶,不过分吧?”
车光远辩不过老婆,只好就比打住。转而将话题原回到了女儿萌萌身上。周诺然说,萌萌最近在准备会考,这会儿正在屋里学习呢。说着,周诺然就有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你抽空回来一趟吧,萌萌说想你了。”
一提女儿,车光远的心便猛然翻过了。自从当了一把手,哪还有什么节假日啊?老婆抱怨不说。女儿对自己也是怨声连连。车光远记得很清楚,萌萌过十六岁生日那天,他专门请了假,提前回来,做了一桌子菜。没想,生日蜡烛还没点呢,单位出了急事,他要火速赶回去,一刻都不能停留。当时,望着那一桌菜,望着萌萌脸上委屈的神情。车光远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萌萌,爸爸单位有急事,你和妈妈先吃饭,爸爸办完事立马回来。好吗?”车光远安慰着女儿。
萌萌哪还有一开始的高兴劲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瞬间就挂上了满满的失望。
“爸!你去吧,我和妈妈过生日!”萌萌带着哭腔,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每每想起来,车光远的心里头总会填满痛。真是对不起妻子,对不起萌萌啊!
现在,听老婆说女儿快要会考了,车光远心里一紧,问:“怎么样?学习成绩没拉下来吧?”
周诺然说:“成绩下滑的很厉害,我正着急呢!”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会才告诉我?!”车光远有点发急。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原因影响了萌萌的学习,他这个县委书记还有啥当头?工作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也了孩子的将来吗?孩子的将来都没保障了,他这个局长还有啥当的还有啥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车光远感觉老婆有事瞒着自己。
老婆周诺然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真相:“萌萌恋爱了,跟一个叫杨树的男孩子。”
“什么?你确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光远摸不着头脑,语气里便带了几分责问。
周诺然还没听出车光远的意思,她还用刚才的口吻对车光远说:“我也是刚知道,班主任老师找过我了。”
“周诺然?!你还要瞒多久?班主任都找过你了,你怎么这会才说!”
周诺然听车光远发了火,心里的委屈也被点爆:“我不跟你说?!你可是接电话啊?你倒好,屁股一拍就走了,把我们娘俩扔在这里。现在孩子有问题了,你做父亲的难道就没责任?!”
周诺然的话像一梭子子弹,猛地击中了车光远的要害。是啊,责任!他这个当父亲的,难道就没一点责任?!
车光远没在争辩,默默地挂了电话。心,却沉了到谷底。
当下,车光远决计会一趟省城。有些事,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当晚,车光远连夜赶到了省城金江。车光远没想到,女儿萌萌的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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