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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棋生

巫穹 逐月沧阳 3330 2024-11-18 15:03

  段成看看散落一地的棋子,再看看梵溟轩:「你真是第一次学棋吗?」梵溟轩木然点点头,脑中犹闪现着水柔清最后瞪自己那一眼中隐现的敌意,不知怎么心中就后悔起来。倒不是怕输给她,而是真怕与她做一辈子的对头。想到前日在船尾牵她的手说起彼此身世的情形,心中一软,恨不得马上找她认输,只要她不再这样当自己生死仇人一般……

  段成倒没有想那么多,低声劝道:「她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平日都让着她,谁也不愿真惹急了她。」看梵溟轩似有所动,他续道,「要么我帮你去说说,好男不和女斗,为一盘棋弄成这样又是何苦?再说你不是还要找景大叔治伤么,景大叔可最疼她了……」梵溟轩本已意动,但听段成说起治伤的事,顿时激起一股血性,大声道:「景大叔疼她就很了不起么?就算我死了也决不求她……」

  水柔清迥异平常的声音遥遥从门外传来:「少说废话,抓紧时间找段老三多学几招吧。」段成一叹不语。

  花想容知道此事后亦连忙来劝梵溟轩与水柔清,但这二人均执拗,一意要在枰上一决高下。虽只是赌气之举,但心目中都当做是头等大事,别人再如何劝,都丝毫不起作用。

  当晚梵溟轩专心向段成学棋。梵溟轩本以为棋道不过末学小技,以自己的聪明定然一学就会。试着与段成下了一局才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上手简单,下精却是极难,不但要审时度势,更要凭精深的算路料敌先机,往往一手棋要计算到数十步之后……

  段成亦是左右为难,他只比梵溟轩大五六岁,自是非常理解这小孩子的好胜心理。他既不忍让梵溟轩如瞎头苍蝇般盲目研棋,又怕梵溟轩真赢了水柔清,定会让她记恨自己。可转念一想,水柔清虽是败给自己,但棋力原本不弱,梵溟轩只凭十几天的工夫要想赢她谈何容易?念及于此,教梵溟轩时倒是尽心尽力,毫不藏私。

  第二天水柔清也不找段成下棋,自个儿呆在房中生闷气。梵溟轩正中下怀,便只缠着段成不分昼夜地学习棋术。只是苦了段成,一大早睁开眼睛便被梵溟轩拉到棋盘边,路上途经的什么白帝城、神女峰等全顾不上看,还要对水柔清赔着小心,对此次鸣佩峰之行真是有些后悔莫及。

  梵溟轩从小被许漠洋收养,许漠洋怜他身世,从不忍苛责于他,就是学武功亦只是凭着他一时的兴趣。此次下棋,倒是梵溟轩头一遭如此认真地学一样本事。他也没时间去记下各种开局与残局应对,惟有一步步凭算路摸索,几天来没日没夜地苦思,便连睡梦中也是在棋局中弹精竭虑。

  花想容本担心梵溟轩如此劳累会引发伤势,但见梵溟轩着了魔般沉溺于棋道中,纵是把他绑起来不接触棋盘,只怕心里也会下着盲棋,她只得暗中嘱咐段成细心照料梵溟轩。

  第三日。梵溟轩正在和段成下棋,水柔清寒着脸走过来,扬手将一物劈头甩向段成:「拿去,以后不许再乱嚼舌头说我耍赖。」段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赔笑道:「四大家族中人人都知道水姑娘是天底下第一重诺守信之人,我怎么敢乱说。」他倒真是不敢再以「清妹」相称了。

  水柔清听段成说得如此夸张,面上再也绷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又板起脸:「你马屁也别拍得太过分,反正我不像有的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她转身哼着小调姗姗而去。梵溟轩知她在讽刺自己,心道这「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八个字用在她自己身上才是最适合不过,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

  却见段成细细观看手中之物,口中啧啧有声:「别看这小丫头平日那么厉害,女红针线倒是门中一绝。」梵溟轩定睛一看,水柔清掷给段成的乃是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三只鹤,形态各异,或引颈长歌,或展翅拍翼,或汲水而戏,看不出水柔清平日大大咧咧一副骄蛮的样子,竟还有这等温婉细致的小巧功夫。

  段成笑嘻嘻地道:「清妹的纹绣之功冠绝同门,本来我打定主意赢她一百只鹤,若不是你来搅局,日后我回万县倒可向二位哥哥好好炫耀一番。」梵溟轩这才明白「一局一鹤」是什么意思,不由肚内暗笑,试想水柔清若真是和段成下满千局之数,怕不要绣几百只鹤,自己倒是救了她一回。他虽是心底惊于水柔清的女红本事,嘴上却犹自强硬:「我见过许多女孩子比她绣得好上百倍。」「嘘可别被她听到了,你倒不打紧,我可就惨了。」段成连忙掩住梵溟轩的嘴,摇头晃脑地低声道,「温柔乡中索峰、气墙、剑关、刀垒四营中最厉害的武功便是索峰中的缠思索,清妹的父亲莫敛峰虽是主营剑关,她自己却是喜欢使软索。这缠思索的手法千变万化、繁复轻巧,要想练好便先要学女红针线。清妹可是门中翘楚,就是普天之下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她绣得更好的人,你这话若是被她听到了,岂不被气歪了鼻子,到时又会与你好一番争执。」

  梵溟轩倒是没想到练武功还要先学女红,听得津津有味:「那万一是你输了怎么办?」段成嘿嘿一笑:「我当然不会学那些女孩子的玩艺儿,若是我输了便捉只活鹤给她罢了。」

  梵溟轩曾听父亲说起过四大家族的一些传闻。那四大家族是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许漠洋也仅是当年听杜四偶尔说起过,对四大家族门中秘事自然不太清楚,梵溟轩则所知更少。他此刻见段成年纪大不了自己多少,随口说起抓鹤之事似是信手拈来般毫不费力,对这神秘的四大家族更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我听爹爹说起过四大家族是阁楼乡家、景花水物四家,你明明姓段,为何也是四大家族的人?」

  段成也不知道梵溟轩的来历,见花想容对他如此看重,只道与编跃楼大有关联,也不隐瞒:「点睛阁中人丁兴旺,是第一大家;温柔乡只许女子掌权,招赘了不少外姓,所以才分了索峰、气墙、剑关、刀垒四营,声势上仅次于点睛阁;编跃楼一脉单传,嗅香公子超然物外,素来不理俗事,但说话也算有些分量;而英雄家武功却必是童子之身方可修习,所以广收弟子,每年只有武功最强的三个人才可以‘物’为姓,方算是英雄家的真正传人。我们三兄弟的师父便是英雄家主物天成。」

  梵溟轩听得瞠目结舌,倒看不出这个大不了自己多少、浑像个大哥哥的段成有这么大来头,竟然是英雄家主的亲传弟子。他虽是嘴上说看不起那些世家子弟,但在父亲与林青、虫大师处耳濡目染,心中对四大家族这神秘至极的门派实是大有好感,心里颇羡慕段成,结结巴巴地道:「那你以后也要姓物么?岂不是连祖先都不要了?」段成一笑:「我兄弟三人本就是孤儿,若不是师父收养,只怕连个名字都没有。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梵溟轩一呆,父亲本是姓许,自己莫不是也应该叫许惊弦才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含混道:「我大名叫做惊弦……」

  「这名字不错嘛。」段成倒没注意到梵溟轩的神情异样,「不过姓名只是一个记号,身外之物罢了。你可知道师父为何给我们兄弟三人起段秦、段渝、段成这三个名字么?」梵溟轩想了想:「秦、渝、成均是地名,你们定是在川陕一带被师父收养的。」

  段成含笑摇摇头。梵溟轩喃喃念着段氏兄弟的姓名,突想起自己上次给费源胡捏什么费心费神的名字之事,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师父是让你们斩断**尘念……」「好机灵的小子」段成大力一拍梵溟轩的肩膀以示夸赞,又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以你的聪明好好学棋,说不定真能击败那小丫头。」梵溟轩不好意思地笑笑:「赢她也不算什么本事,我看她在你面前还不是输得昏天昏地……」

  「你可别小看她。」段成正色道,「我师父可是国手,我学了十年棋算是得了他六七成的真传,想赢清妹却也要大费一番工夫。若是你真在十几天的时间内赢了她,真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言罢连连摇头,显是在这场争棋中根本不看好梵溟轩。

  梵溟轩心里一跳,这才知道原来水柔清的棋力绝非想象中的三四流水平,而段成习了十年棋方有如今的棋力,自己才学十几天就想赢水柔清何异痴人说梦。但他心气极高,哪肯轻易服输,看段成摇头叹气的样子更是下定决』合要争一口气,当下摆开棋盘:「来来,我们再下一局。」

  段成纵然老成些,毕竟年纪也不大,虽对水柔清不无顾忌,深心内却希望梵溟轩能赢下这一场赌棋之争,好看看平日趾高气扬的水柔清一旦输了要如何收场。但想归想,对梵溟轩实是不报胜望,只是与梵溟轩说得投缘,惟有尽心尽力教他学棋。

  本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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