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莲覆盖之下,熊熊火焰如同遇到了克星,火势慢慢变小,最后终于熄灭。
“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她。”
女子脚下白莲消失,那道虚影渐渐变得透明,在彻底消失之前,女子温柔一笑,看向花生他们的方向。
“主人的母亲,你——”不见见主人么?
丹朱的话只说了一半,那虚影已然消失不见,没有回到“草地”之下,而是彻底的消失了。
红莲业火被扑灭,秦子安终于从那噩梦一样的境况中解脱,这才发现她的神识还在紫府之中,而那金色的光点却不见了。想到刚刚的情形,她猜测那道意应该是融入了自己的神魂,然后还招来了那些冤魂鬼怪。
“主人,你怎么样?”
丹朱发现,隔绝他与秦子安意识沟通的屏障消失了,于是连忙问道。
“还好,只是被那些冤魂给缠住了……”秦子安将刚刚紫府里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他们还一直向我索命,我可没有杀他们——”那么多冤魂精怪,不计其数,她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士,可没有那个能耐。
“会不会,是主人的前世?”
丹朱想了想道,或许主人的前世是很厉害的修士也不一定。
“不可能。”
秦子安想也不想给否决了,她是穿来了,算上辈子,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
“刚刚,识海中忽然生出红莲业火,主人的母亲突然从草地下出来了。应该说,是她的一缕元神……”
花生插话道,它早觉得草地之下有东西,而且是很纯粹的草木气息,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秦子安母亲的一缕元神。如果是完整的元神,不会这么虚弱。
“怎么可能?我母亲只是金丹期的妖修,怎么可能会有元神?”
秦子安惊讶地道,且不说她母亲怎么会将一缕元神一直藏在她的识海里,关键是,只有到了元婴才能修出元神,难道母亲根本不是金丹期?
“我觉得,主人的母亲肯定是隐瞒了修为。至于为什么要一直讲元神藏在主人的识海中,应该是为了保护你。”
花生想起那次在万里大山的感觉,主人与刘陵打斗的时候,它直觉主人不会有危险。
“可她为什么要藏着不出来见我?”
秦子安情绪有些复杂,经过这么多年,她的潜意识已经将白莲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想到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却避而不见——
“我们所呆的那一片草地,其实是主人的识海之源,按道理来讲,主人的母亲根本不能把元神放在这里,她和我们不同,只有被契约之后,才能从根本上被主人的识海之源所容纳。”
如果真有元魂硬要进入秦子安的识海中,最终造成的结果,便是夺舍。想当然,白莲不可能会是要夺舍女儿,而是要保护她。
“那草地像是一种结界,让她可以呆在主人的识海之中,但是也无法与主人沟通。而一旦出来,再也无法回到草地下面去。所以,当她灭了红莲业火之后,消失不见了。”
丹朱最后总结道,它跟着水镜仙人的时间里,也增长了不少见识,也知道不少湮灭已久的秘闻。
“她消失之前说,让我们好好照顾主人,她一定很你……”
玲珑坐在秦子安肩膀上,两手托腮,有些羡慕地道。像她,在开启灵智之前,只是一棵灵植,自然不可能有亲人。
“是么……?”
秦子安思绪纷乱,那个薄情的男人知道她隐藏了修为么?应该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女儿下了封印吧!
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妖修,看来事情未必如此。
而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需要她使用妖族的禁咒?
是和自己的体质有关?还是,和那些与她索命的冤魂有关?
这一切,像是一重一重的迷雾,让她看不清楚事实的真相。“主人何必想那么多?苍凛真人不是说,等主人到了金丹,封印能解开,想必到时候许多事情能弄清楚了。”
丹朱见她眼神迷茫,怕她一时陷入迷障,连忙出言提醒道。
“嗯,丹朱说的对。”
秦子安笑着捏捏他嫩滑的脸蛋,索性将那些都给抛开,想不通不想,正如丹朱所言,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他们三个里,丹朱脑子灵活聪明,像是个小军师,许多事都能一语道破。
花生是真正的沉稳,比较像老大,是他们三个里的领导者。玲珑很乖巧可,除了自己这个主人,总是以花生和丹朱马首是瞻。
秦子安从房间里出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不过修士打坐修炼几天都很常见,青阳长老和华南风也不以为意。
“师妹,这个给你,算是庆贺你筑基。”
华南风见到她,笑着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丹炉递给秦子安。
“……”
秦子安看到丹炉,再看看华南风一脸热切的笑容,有些无语。她筑基之后是需要一个飞行法器没错,可师兄居然弄了一个和他的一模一样的。
“那天见你很喜欢,师兄特意给你订做了一个一样的。”
华南风表情很正直,眼神很诚恳。
秦子安默默地接过丹炉,打消了心里刚刚产生的想法——师兄其实是想着,让自己和他一样丢脸吧!
“师父说,东西都在那儿放着,让你自己挑一个。”
青阳长老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子安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
那些东西秦子安上次看过了,没有什么合意的,不过——
熟门熟路地打开书房暗室,秦子安记得,她上次好像看到过一把飞剑——
几把宝剑堆在一起,秦子安扒拉几下,终于找到了那把飞剑。
剑身很简单,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剑柄上雕刻了星芒图案,背面刻着两个古体字——流星!
这把剑,除了剑柄图案不一样,和苍凛那柄飞剑别无二致。她记得,苍凛那柄飞剑叫做流月,连名字都很相像。这么想着,居然很有一种情侣剑的感觉。
“我记得,这柄飞剑还是慧寂大师炼制的,当初他一共打造了三柄,分别叫做流月,流星,还有流光。”
华南风看到飞剑,倒是勾起了他一些回忆,当初慧寂大师将流月赠给了玉玦道君,将流星送给了师父,还有一柄流光,好像是给了落雷峰的秦峰主。
秦子安微微讶异,没想到这两柄飞剑还真有些渊源。
她试着以掌心向飞剑输入灵力,将流星往外一抛,只见三尺长剑立刻变长,停在距离她三尺高的地方。
控制着飞剑悬浮在空中,秦子安轻松一跃,跳了上去。想当年,天清和天权驾驭飞剑从天而降的英姿,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很是羡慕,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能御剑飞行。
如今,时过境迁,秦子安也成为了筑基修士,还拥有了一把上品飞剑,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师妹,小心!”
华南风在下面看着飞剑摇摇晃晃升空,很有些担心,毕竟秦子安是第一次驾驭飞剑。
秦子安踩在飞剑上,小心以灵力控制,保持着平衡。不过,驾驭飞剑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容易,剑身细长,稍一动作,觉得站立不稳。
飞剑越升越高,秦子安起初还不觉得,不经意往下一看,立刻有些头晕目眩。整个丹阁尽收眼底,站在下面的华南风,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
一只仙鹤忽然从她身旁飞过,乌黑的眼珠溜溜地看着她,像是在好奇,为什么这个人站在飞剑上一动也不动。
“……”
秦子安被它翅膀扇动时的气流扫过,一个站立不稳,立刻倒栽葱掉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呼扫过,身体不断坠落,秦子安连连催动飞剑,却只看到那把飞剑在空中上上下下不断翻动,可是不听使唤。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丹炉,华南风一伸手,将秦子安拉了进去,然后平稳地落地。
秦子安默默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刚刚那是意外,谁知道会有鸟刚刚飞过……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不是从飞剑上掉下来,是根本掌控不了方向。
“开始总是不熟练,多练几次行了。”
华南风好心地安慰道,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眼睛里满是笑意。
“想笑笑吧……”
秦子安也很无语,想象中帅气的御剑飞行,到了她这里,实在是——不是她御剑,而是被剑耍弄。
“不然,你还是试试丹炉?”
华南风试探着提议,他总不能说,师妹你实在是没有驾驭飞剑的天分,还是放弃吧。
“……”
秦子安坐在飞行丹炉里,俯瞰着下面,看到师兄正兴奋地同她招手。
她不得不承认,比起飞剑,还是飞行丹炉更适合她。
本来,她还想着,有一天和苍凛一起驾驭飞剑,并肩而行。如今看来,这也只能是一个愿望了。
***
回剑峰——
苍凛冷眼看着熟悉的花园,知道自己再一次陷入了心魔幻境之中,这乃是结婴之前的最后一次考验,。
春光明媚,满园花开,亭子里一个男子正在吹笛,笛声时而如小鸟欢叫,时而如流水淙淙,石凳上一个小男儿托着腮,出神地看着外面戏舞的蝴蝶。
“阿凛,来吃点心。”
一个白衣女子端着盘子脚步轻盈地走过来,笑着同小男孩招手,盘子里面盛着印成各种花朵形状的糕点。
“苍梧,你也尝尝。”
白星罗拈了一块糕点塞进儿子嘴里,把盘子放在石桌上,笑着招呼道。
小苍凛鼓着腮帮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娘亲总是喜欢做吃的,可味道实在是——
“好咸……我明明放的是糖。”
白星罗捏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眉头随之皱了起来,表情和儿子如出一辙。
“好难吃,吐出来吧……”
白星罗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看他还在认真地咀嚼,有些沮丧地道。
“不难吃。”
小苍凛摇摇头,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在母亲的视线之行,又拿了一块。
苍梧见状,收了笛子,也捏起一块丢到嘴里,嚼了几下发表意见道:“味道挺特别,不错。”
一盘子点心,在两父子你一块我一块之下,很快吃完了。
白星罗看着夫君和儿子,不由失笑道:“你们爷俩哄我开心吧!”
那笑容,美丽又温柔,让一大一小都看傻了眼。
“来,阿凛,爹爹教你吹笛子。”
苍梧抱着儿子坐在腿上,耐心的,一点一点教他学会指法。
“不错,比你爹爹吹的好听多了。”
白星罗凑过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很是捧场地道。
这样的幸福,曾经苍凛以为会是一辈子。
他站在那里,有些怀恋地看着,再次闭上眼睛,一切幻境皆已经消失,再度回到了他打坐的房间里。
金丹已经裂开一条缝,随着吸收的天地灵气越来越多,金丹破裂的程度越来越大。
一个小人儿正在成型,五官和苍凛一模一样,接着是手和脚……
眼看元婴快要形成,苍凛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意识里,他觉得这一次破除心魔太过容易。
果不其然——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动,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青浦园里。
心猛地一震,这个地方,他一共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中毒之后意识不清醒……
第二次,却是他恳求师父换来可以遮掩体质的玉佩,亲自送到了青浦园,想要以此作为对秦子安的补偿。
他想不通,心魔制造出这样的幻境,是为了什么。
“阿凛,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吃饭了。”
苍凛看着面前举止温柔笑容清浅的女子,此时她正站在门边,笑着同自己招手。那样的微笑,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魅惑。
他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步一步地迈过去,任由秦子安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亲昵地进了屋子。
屋里的木桌上,摆放着简单的菜肴,居然还有一碟生鱼片,让他莫名想起当初两人一起抓鱼时的情景。
“阿凛,尝尝我的手艺,不过这生鱼片应该没有你做的好吃。”
一筷鱼片夹了过来,放在苍凛的碗里,女子带着娇嗔的笑容,故意皱着眉头道。
苍凛下意识接过,放到嘴里,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
“阿凛,你什么时候同我师父提亲,毕竟咱们两个已经——”
幻境里的秦子安脸上露出一抹羞涩,低下头来,露出一截白皙惑人的颈子。
苍凛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再也坚持不下去,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秦子安道:“你不是她。”
“你说什么呢?我是秦子安,你未来的道侣。”
秦子安抬起头,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伸手扯着苍凛的袍袖,一副小女儿情态。
幻境里的秦子安,一言一行间,都在模仿他的母亲,他心底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会故作生气同父亲撒娇的母亲,总是微偏着头,任由父亲千哄万哄,方才回心转意。
明明不擅长厨艺,还老是喜欢下厨,为他们父子烹饪食物。
母亲在他心里是天下最完美的女子,心魔或许以为,他喜欢的,必定也是这样的女子。
可事实,并非如此——
母亲从小出生富贵,在家里又是最小的,是离家和父亲在一起以后,也总是被宠着,她像是被温养着的一朵兰花,需要细心的呵护。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秦子安沉静安然的表情,清幽如茶,香远如莲,这样的她,永远也不可能和母亲一样。
没错,内心深处,他一直羡慕父母之间的感情,甚至天真的想过,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和母亲一样的道侣。可事情往往非人所想,他喜欢的女子,偏偏和母亲截然相反。
想明白了这些,心魔一下子散去,它试图引诱苍凛沉浸在心仪女子的柔情意里无法挣脱,却根本没有想到,早在一开始,苍凛识破了这个局——它所幻化的女子,并非苍凛心中所喜。
苍凛睁开眼睛,若是他一开始并不知晓自己对秦子安的感觉到底为何,心魔所幻化出的那一个,却彻底帮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他所希望的道侣,他所喜欢的女子,不是心魔依照母亲的情态幻化出的那一个,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刻印在脑海里的秦子安。
这时候,他才恍然明白,那一日她与南无弦谈笑,又收了那家伙的礼物,自己当时的心情便是吃醋。
自从父母遇难,他在感情上便有了缺失,除了仇恨,再也无法感受其他。
少年时,他不顾师父劝阻,决意修习断情诀,便是不想再为感情所苦。可如今,造化弄人,让他喜欢上一个人。
这份感情,虽然在意料之外,可接受起来,却似乎又理所当然。他甚至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和抗拒,此时的想法居然是——师父知道了,想必会很高兴……(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