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原是我的高中学长,我踏入高中校门那一年他正好以市状元的高考成绩圆满毕业,按理说我们之间本该没什么交集才对,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或许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孽缘,就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谁让我们偏偏摊上了同一个班主任呢。大学生的寒假都放得比高中生早,他返校看老师那天,我正好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帮他整理期末材料,或许是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让狼狈的我羡慕,或许是他跟老师谈笑风生的气氛实在太和谐,那一天,我开始记得,我们班主任手下考出过的市状元,高我正好三届的学长,他叫刘楚原。
本来交集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可是偏偏高中的我是一个不好好学习的网瘾少女而我爸妈又从来不管我,当年有一个风靡一时的社交网络叫校内网,它鬼使神差地给我推荐了刘楚原为好友,我也鬼使神差地发送了好友申请,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于是我们做了三年关系良好的网友,直到我高考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
第一志愿帝都的大学以一分之差落榜,档案直接落入了金陵,虽说已经是全省最好的大学,但那一分之差还是让我十分的沮丧。我也不知道刘楚原那天为什么会那么闲地跟我聊到了深夜,总之,趁虚而入是追到妹子的制胜法宝,我就那么冲动地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学长开始了南北之间的异地恋。
一开始的日子确实是辛苦却甜蜜,和每一对异地的恋人一样,我们省下每个月的生活费来充当路费,在两个城市间来回往返,每天抱着手机不撒手,甜蜜是在脸上挡不住的样子,火车站成了我们最爱也最恨的地方。可是故事总要迎来转折,惊天动地的大转折,事实证明上帝只是个江郎才尽的编剧,他给你的人生写下了第一笔狗血的相遇之后并不会有什么美妙无比的后续剧情,他只会给你一个狗血的分手,先是他爸妈得知我们恋爱的消息之后表示了强烈的反对,然后就赶上了他毕业把工作签在了离我更远的广州,传说中毕业分手,异地分手,父母反对分手这三条狗血分手铁律放在我们面前,于是我的初恋有了个狗血之最的分手,我每次一想到这导致我们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工作,是我陪他去面试的,我都气得心疼。
但其实,或许不生气也会心疼,直到他跟我说分手那一天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人,非他不可的爱,爱到哪怕分开了那么久我手机里还都是他的照片,我的一切都是与他相关的,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已经成了大脑自动反应的习惯,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每一寸的我融为一体。
上帝见证,如果我早知道这一切今天会成为他把我强行带走的罪证,我一定不顾一切代价重新投胎!
或许是时差的关系,或许是这一路旅途劳顿,或许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总之,我竟然真的在出租车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刘楚原家的卧室里了,我觉得有些难堪,既然当初狠下心说了分手,怎么会一回国就纠缠不清。
刘楚原还住在他原来那个小小的一居室的出租屋里,从卧室走到客厅不过两步路,我的行李箱摆在房间里已经显得拥挤,看着还不如大学寝室舒服,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我走过去瞥了两眼,密密麻麻的金融运算公式,看着就头晕,就是这样,他的世界其实与我格格不入。
大概是觉察到我过来了,刘楚原放下了书:“起来啦,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带你去以前去的那家寿司店好不好?”
我没应声,只是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很不像个事儿,“先别急,我明天的飞机回南京,现在先好好谈谈好么?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从我大一的时候就分手了,所以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种局面,分手了就好好地老死不相往来不好么?”
刘楚原笑了笑,我最讨厌他这种似乎能看穿我的笑:“淘淘,别自欺欺人了,你爱我,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么?”
“不好,我还要读书,毕业了我也不可能来广州,我不想异地恋,我也不想跟一个完全不愿意跟我分享的人在一起,谁知道下次你又会不会突然说分手,我爱你又怎么样,这一年来我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又怎么样,刘楚原,三年来从来都不是我负你,是你负我,你现在凭什么不要脸地来要求我还跟你在一起?”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怔了怔从手边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我,打开盒子的时候我却是有点捧不住,那一盒子里,竟都是我以前送他的小玩意儿。有我给他寄的明信片,有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也有我特意跟他配的情侣手链,“你当我这三年来不是想你想得说不出来的苦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的,我以为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珍视过我的心意,我以为我们之间一直都只是我一个人爱得不知死活,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的感情,为什么在我打算放弃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这样牵绊住我。
我把盒子放下没说话,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好,我很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害怕我一回神他又会跟我说:“我们分手吧,淘淘,没有未来的。”
没有未来的,没有,未来,的……
他慢慢把我抱进了怀里,同当年一样,每一次他的拥抱都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每一次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我,每一次面对他我都手足无措,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心里冰火两重天,似乎在他怀里能稍微好受一些,此时此刻我只打算再偷偷地享受一下这一刻,毕竟明天回了南京之后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是这样的小心思似乎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在我耳边说了句“以后不会隔这么远了”,就这么吻了下来,他的吻很轻,却很有章法,我躲不开,他说:“淘淘,你一辈子都躲不开我!”
那一天是我们恋爱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周末的早上,我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他因为学校里有事情没能来南京给我过生日,我也就没有了过生日的兴致,只是和室友一起出去吃了顿饭,然后像每一个周末一样,打算把时光蹉跎在懒觉里。
没想到被手机的震动闹醒,打开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淘淘,你们学校地铁站出来要怎么到学校里去啊,我找不到路了,你来接我好不好”,末尾还加了个卖萌的表情。我几乎是瞬间清醒,立刻回复了句“站在原地别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起床换衣服洗漱,大概在三分钟里就奔出了宿舍大门。从宿舍到校门口很远,我平时磨磨蹭蹭得走十五分钟,那天我居然只用了五分钟就走到了校门口的过街隧道。跑到过街隧道才想起来拿出手机问他在哪个出口,电话里他的声音特别的好听。我们学校本来就偏僻,再加上是周末大早上,找到他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我搭手扶梯上去,没多久就看见他在那头,拿着电话看着我,阳光打在他脸上,暖洋洋的,让人想扑过去暖和一会。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笑,我反而不好意思了:“看什么呀,不知道过来接我呀?”
“淘淘,手扶电梯逆行很危险的,而且,我觉得你想扑过来抱住我,我在等你。”
他的语气特别真诚,让我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心事被戳破的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瞪着他,手扶梯也特别“合时宜”地到头了,两步走到他面前,他倒是大大方方地伸手把我抱住了:“宝宝你终于成年了,这下我不会心疼你未成年不敢对你下手了,你看,急得我今天就赶过来了!”
这人开口总是没个正经,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在网上喊我宝宝,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字我总是会不自在地脸红,于是禁止他喊,他不依,非要我给他留一个专属的称呼,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让他像以前一样叫我淘淘就好了。其实淘淘这个名字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的,别人也叫我裪裪,可是是我名字里那个“裪”,只有他,说觉得我太淘气了所以要叫我淘淘。
终究还是他先回过神来,让我带他在学校逛逛。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回过神来,北京过来南京坐高铁最快也要四个小时,他这么大早上就到了我学校门口,一定是坐了夜车过来,一问之下,果然,他坐了昨天晚上的卧铺过来,下了火车就直接转地铁到了学校,早饭都还没吃。我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去学校附近常去的粥铺吃早饭。
粥铺的老板是个可爱的大叔,他家的点心特别好吃,我常常跟室友一起去,老板看着我也熟了些,加上今天周末人少,等着上菜的功夫,老板倒是开始跟我们搭讪了:“姑娘,今天怎么来我家吃早饭了,以前周末不都是中午过来打包点心的吗?咦,今天居然是跟男孩子一起来的,我就没见你单独跟男孩子在一起过啊。”
我这厢正在腹诽大叔你一个卖早点的大叔怎么这么爱八卦,刘楚原已经开始接上话了:“老板,我是淘淘男朋友,从北京过来看她的,谢谢老板关心,原来我不在的时候淘淘这么乖啊!”
大叔啊大叔,你真是害我不浅,我打定主意保持沉默,吃完早饭估摸着赶到新街口商厦都开门了,于是坚决拖着刘楚原踏上了开往市中心的地铁,开玩笑,我要是听你的带你在学校里逛再遇见几个熟人我的面子往哪搁,坚决不给你任何发现我一个人在南京有多爱显摆你的可能!
男女朋友约会实在是乏善可陈,无非就是逛街吃饭看电影,就好像要走完一遍特定的流程,可是他晚上还要赶回北京,这一天就过得格外地快。我没心没肺地开心了一天,等他要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哭了。
他死活不让我送他去车站,说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送我回学校的地铁上,人有点多,我一直站着缩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大概是看出我不开心了吧,离学校还有一站路的时候,他拉着我下车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淘淘,我陪你走回去吧。”
大学城的马路上从来都是人烟稀少,他拉着我慢慢走,我也兴致缺缺,刘先生却突然在我面前,看着我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啊,今天居然哄着你都不开心了,看来只能放大招了。”
他就这么吻了我,我们彼此的初吻,那天晚上的我只有目瞪口呆四个字可以形容,初吻的经历实在是,不怎么浪漫,应该是这样的吧,每个人的初吻都是生涩的吧,至少我是这样的。
反正都要回南京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这么忘记吧,回去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坐在飞机上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刘楚原今天早上态度十分好地把我送到机场,还帮我办完了登机手续送我到安检口,但是没关系,吻完就分开又不是第一次,反正他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了,誒我昨天怎么那么经不住诱惑呢!
离起飞时间还有五分钟,我隔壁座位还没有人,那么应该不会有人了吧,那我往里面挪一下靠窗坐没问题吧,该死的刘楚原,为什么要把我身份证抢过去帮我值机,明明知道我喜欢靠窗坐,明明值机的时候靠窗的座位还是空的,为什么要选成中间的座位!混蛋!
“小姐,不好意思你坐的好像是我的座位。”靠窗座位居然有人!这声音有点耳熟啊:“不好意思先……生……”“刘楚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厮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端端正正在我原来的座位上坐下:“淘淘,我今天的飞机去南京面试,没有问题的话我以后就会在南京工作了,淘淘,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异地了!”
“你你你你要去南京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答应跟你复合么?”
“淘淘我以为我们已经复合了,不然我们昨天晚上算什么,淘淘你从法国回来居然学会始乱终弃了么?上完人家居然不负责任!”
就知道男色误事啊,但是这货一脸被强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我才是被动的那个吧为什么我反而成了恶人?!“昨晚到底是谁主动的?!*而已我一个女孩子都不计较了你干嘛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凭什么要跟你复合啊!”
“淘淘你这样不对哦,虽然是我主动的,但是你昨天也很享受哦不是么,再说了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这种事我只跟我老婆做的,所以淘淘,如果你不打算负责的话,我吃亏一下我负责好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早就分手了么,我一个人在法国那痛不欲生的半年白过了?我想他想得要死的时候他不出现,现在我好不容易决定要把他埋在心底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了他又出现了?还表示要把工作签到南京去陪我?我没听错吧?!这么轻易就复合了我那么痛苦的日子到底算什么?!
我把心里的埋怨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他也终于正经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