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饭桌上,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神情恍惚。
夏悠一看我,赶紧把我的饭用勺子舀起来送到我嘴边,说,你要饿死啊,饿的干巴瘦干巴瘦的,谁能看上你?
我接过勺子,把饭送进嘴里,一下一下的嚼着,不做声。
夏悠问我,张老七,陷入爱情的女人都这么销魂么?我那时候是不是也是你这幅傻模样?你看看你大弟,不就去地区医院打个青霉素么,两趟公交的功夫就把付盈盈拿下了。而且是生生掰弯的。现在都开始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你在那一坐沮丧什么劲啊?
我想了想,就说,其实我和大弟是不一样的,她是个t,她也有撩妹的经验啊,我不同,我都搞不明白我现在对人家什么想法。说喜欢太沉重,说不喜欢,我不想她就闹心,想了,更闹心。
夏悠咬着勺子,问我,其实我真的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把你勾的跟丢了魂儿似的!
还跟丢了魂儿似的!一这么说我就脑洞大开了,我要是真丢魂儿了,勾大海穿一个道袍,一手拿着个挂招魂旛的杆子,一手摇铃铛,给我招魂!
本来勾大海就爱弄这些鬼啊神啊的,我还曾经说过,让大海开个丧事办理那种,没事吹个唢呐,唱个哭活儿,红白喜事全都包圆儿,来钱还快。
当时说到这,大海嘴一咧,还嚎了一嗓子,给我吓一跳,他还问我,是不是应该这么唱。
听完我都醉了!
脑洞这么一开,我杵个筷子,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弄的夏悠以为我傻了,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看我没反应,就一拍桌子。
不拍还好,这一拍,半个屋子的人都看着我们。夏悠也不管那套,大声问我,我就问你那是个啥样的人?
我也不是吃素的,被夏悠这么一吓,瞪着眼睛把看热闹的都瞪回去,放下筷子,跟夏悠说,其实我也说不好,反正长的不赖,性格也很好,还挺有礼貌,睚眦必报。
夏悠装的跟个老学究子似的,说,好一个睚眦必报,我就喜欢这样的性格,朕准许你们互相勾搭了。
我瞪了夏悠一眼,你他妈就这么把我交代出去了?不过说句实话,很多时候我搞不懂她,觉得她好像经历过很多很多,那天在河边我看着她,她看着河,那个眼神,特别沧桑,电视剧里怎么说,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想过好多天,去用一句话去概括阿信,那就是,她是个有故事的,而我,想更近一步的了解。
大弟的速度挺快的,回来的第一个周末就顺顺利利的搬了出去。
周六下午我和夏悠开始帮她搬家。她这还好,两个箱子拽着就走了,关键是盈盈那边,搬家公司出了一个皮卡,连行李带我们都给带走了。
我们坐在皮卡的斗里闲聊着,盈盈说自己从来没想过就这么找了个人托付终生了。
我和夏悠就笑,夏悠问她为什么跟大弟在一起。
盈盈说,其实因为我爸妈的原因,我有些恐婚,甚至恐男人,那你说谁不想有场爱情啊,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怎样的都可以啊。直到认识她我才发现她给我的细腻男人比不了,她给我的安全感不照男人差。这样就够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大弟依旧坐在边上傻笑,手里还拎着一瓶剩下的啤酒,一会喝一口。
聊天总有沉默的时候,夏悠叹了一口气,车子也上了临江门大桥。
十月中旬了,天气有些凉,下午的阳光还是很充足,照在流动有些缓慢的江水中,反射出金黄的颜色。
要入冬了,我却感觉这个冬天不一样,似乎,很幸福……
大弟的爱巢不大,四十平的样子。蓝白色调的地中海风格,特别温馨。
我在不大的地方一圈一圈走着,手里拿着一杯速溶咖啡。
夏悠则坐在床上帮付盈盈挂衣服聊天,这个是她最喜欢的事。
大弟在厨房把各种厨具摆放好,又去收拾卫生间。
我溜达够了,看着地上摆着的电暖风,顺手掏个毛巾擦了擦。
大弟套着马桶坐便套看着我说,我们冬天不要暖气了,这栋楼是地热,邻居要了暖气我们家的顶棚和墙壁都是热的。能省就省点。
我说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付盈盈说,一年一万八,我说不用找这种精装房,她不干,说什么这个价格好,要发什么的。我俩就付了半年的费用,以后的再说。
我看了大弟一眼,大弟冲我点点头,意思是放心。
我也就没再多说话。
等差不多收拾完了以后,付盈盈说咱们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夏悠说,我想在家吃,我订外卖,咱们喝酒。
付盈盈说,也行,我做吧,别订外卖了。
说着让大弟出去买菜。
我看着夏悠和付盈盈在套床单,我追出去和大弟一起买菜!
大弟看我追出来,一脸疑问的问我,你怎么出来了。
我现在大弟身边,说,没事,跟你买个菜,唠会嗑,不行啊?
大弟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一定要问我租房子的钱哪来的,这个你别担心,我有几千子积蓄的,盈盈上班有几年了,也有点钱的,以后我通校走读了,时间多了,可以做兼职的,加上家里给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勾着嘴角笑着说,行啊,责任心真强,反正你俩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节省点,不够跟我说,我这三头五百还是有的,悠悠那也是,你也可以……
大弟双手推着我肩膀说,诶呀走了走了,钱不是问题,我真有没钱那天我不会跟你俩客气的,走,想吃啥这就去买,钱不就是花的么!
那好,这顿饭我花!
你花什么你花,这事你也抢,这我的乔迁之喜!
那AA制!
七七你可真有病……
其实跟大弟在学校就跟亲人一样,都是离家在外的孩子,在一起还玩的开,也就没那么见外。
还有个跟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这个人,很多时候做事走心,心怎么想那就怎么做,这就太符合我和夏悠的胃口了。
……
我俩到家的时候,家里多了个人。
背对着我们坐在沙发上,付盈盈说,七七,这是我同事周楚蘅,听说我搬家了过来看看。
转过来的那张脸我太熟悉了,还有那个名字,真是冤家路窄。
周楚蘅看见我,发出一声惊讶,呀!张蔚然,竟然是你啊!
我硬着嘴角扯出一丝笑,说,对啊,竟然是我啊!
竟然!
真他妈假!
说起来我和周楚蘅没什么恩怨的,只是很正常的看不上她而已。
至于为什么看不上,可能是因为她为人处事和作风吧。我和她算不上有交集,偏偏她是阳哥小姨子,长得挺媚的,跟周楚妍是一奶同胞,亲生的。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楚妍姐性子淡薄,和谁都和和气气的,说是温婉如水,那真的再合适不过了,周楚蘅就不一样了,跋扈,虚荣,势利,接触她之后我真的特想给她贴几个标签。印象不深,也印象深刻。
付盈盈一看我和周楚蘅认识,忙接过菜,往厨房走,说,你们认识就好了,我还怕不认识互相尴尬呢,我去做饭,楚蘅一起留下来吃吧。
周楚蘅“哎”的答应了一声,又转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在夏悠旁边坐下,叠着脱下来的外套。
大弟帮付盈盈去洗菜。
周楚蘅头不抬眼不睁的问我,张蔚然,我姐结婚的时候你没去么?你不就爱跟那帮男的在一起混么?我怎么没看见你。
诶我的妈啊,气死那个宝宝儿了,周楚蘅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没看见我,那我给楚妍姐带胸花的时候,装明白把花抢过去的人是谁啊,酒宴的时候在舞台送婚戒的时候冲摄像头伸出两根手指头比“耶”的是谁啊,整个婚礼她快成主角了好么!
也可能人家太忙了,没注意到我呗。不过这会儿提这茬干嘛啊,这没话找话的也太明显了。
我说,我去了。
她一听,抬头,瞪着眼睛看我,说,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不想回答,就听夏悠说了,我们家然然性子淡,不爱出风头,您是贵人多忘事,婚礼上达官贵人也有的是,忙着的人都不爱注意我们这种小人物。
漂亮!
夏悠不愧是商人后代,推杯换盏,刀锋剑语的就是比我伶俐。几句话不失风度,还把周楚蘅贬低的啥都不是。
说完,夏悠给我一个眼神,我当时就想大喊,看见没有,傻子都看出来周楚蘅在这找话题了。
不过我还是压制住了。
坐了一会夏悠说,你去厨房帮盈盈,把大弟换回来。她会干个屁,净帮倒忙了。
我说,好。
起身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付盈盈拎着勺子尝着汤,问我,七七我看你俩有点针尖对麦芒的,你俩咋认识的啊。
我手拿着铲子煸着豆角,头都没抬的说,老乡,她是我朋友的小姨子,见过几次,给我的印象没那么好。
付盈盈放下勺子,又去烤箱里摆弄鸡翅,她说,我也不是太喜欢她,对谁都假热情,我挺看不惯的。唉,都是同事,她来看我我还不能拒绝。
我看着付盈盈,怕她多想,就说,我没关系的,你俩这是喜事,咱们得乐呵点,一会好好喝酒,不醉不归啊。
付盈盈也笑了,好,一会咱喝酒。
……
我把菜端屋里的时候,周楚蘅还在沙发上玩手机,保持之前的姿势。大弟和夏悠正趴地上玩塔罗牌,看见我,夏悠就跳过来,吃了口豆角,边吃边皱眉头,问,这个谁做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悠,说,我做的啊!怎么了?
夏悠噗嗤就乐了,说,张老七啊,我他妈真怕我吃完了口吐白沫子倒地,你这也没熟啊,算不算蓄意谋杀啊!
大弟也尝了一口,嗷的一声,我的天啊,张老七,你多坑人你说,这盐你都没炒化,还崩牙呢,你可快,快点,媳妇,你给回下锅,耗子吃完你豆角都变蝙蝠啦!
虽说我就做了一个菜,还被这俩人给损的头发都快炸了,不过这顿酒喝的还挺高兴,话题也是源源不断,只有周楚蘅小口小口的抿着果汁说今天有晚班。
这酒刚喝的时候也就是唠唠嗑吹吹牛逼,后来付盈盈和夏悠就在床上载歌载舞,我和大弟跟俩老色狼似的坐凳子上看着。酒快喝没的时候付盈盈是彻底断片了,自己找个地方睡觉去了,这夏悠可就上听了,一会抱着大弟膀子哭,一会趴我腿上骂的。到最后上来给我一嘴巴,指天开骂,宫矩我对你,我对你不好么?
说着,又捧着心口,说,你他妈毕业考试我给你买答案,你竞选十佳青年我给你拉选票,你说你考研我都支持,你说彼此冷静一下,我冷静个屁啊,你裤衩都是我买的你跟我谈什么冷静!
我一听,他俩的感情真的遇到瓶颈期了,一个太强势,一个好面子,一直这么僵持不下来。
还好夏悠的电话铃声解救了我,不然我这脖子被她掐的都快出小草莓了。
我捂着半边脸把手机递给夏悠,说,赶紧的,你哥。
夏悠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就开始语无伦次。
我抢过电话,让大弟按着夏悠,去阳台接电话。
喂,丞哥,夏悠喝多了。
电话那边的男生彬彬有礼,他说,蔚然你好,你们在哪里,我去接你们……
夏丞来的时候,夏悠还不想走,嚷着要接着喝,让夏丞扛着就带走了,我在后面拎包。
出门的时候周楚蘅喊住了我,张蔚然!
我喝的头晕眼花的回头问,你有事啊!
我似乎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光亮,一瞬间的事,快的让我以为是幻觉,她说,我能和你们一起走么,太晚了……
我心想你还知道晚啊,搭不上话还强赖着。
我看向夏丞,夏丞说,那就一起吧,咱们先送她。
我点了点头,看着周楚蘅屁屁颠颠的跟着上了车。
我坐在副驾驶照顾大喊大叫的夏悠,周楚蘅坐在副驾驶上不说话,我也没空搭理她!
直到把周楚蘅送到医院,夏丞转过头吼了一声,夏悠你给我老实点!
夏悠像打了安定一样,窝在我身上跟小猫一样。
夏丞在后视镜里看着我说,蔚然你去我们家住吧,太晚了,回学校也不安全,你也能帮我们照看悠悠。
我说好。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到了夏悠家的时候,我从右侧门出来,去左侧开门扶夏悠。明明我下去之前告诉她别动,等我把门打开就看见夏悠撅着屁股倒着从车上下来。
抱歉我没能力去形容,只有三个字能表达:
没谁了!
夏悠醒来的时候我睡的还死死的呢,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昨天真的很累。
昨天真的累的要死,想起来我都觉得累。
想来夏悠倒着下车的场景我就神经都不受控制,我去扶着她,她不让扶,身体上的重力还都放在我身上。那喝多的人啊,都死猪烂沉的,我稍微使不上力气都不成,垫在夏悠身底下重重的摔到地上。
夏丞一看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把夏悠拽起来,让她趴在车身上,转身伸手来扶我。
我伸手拉着夏丞的手站起来,把车门关上。夏丞背着夏悠,我在后面托着,就这样把夏悠带进家门。
好在她一路上只是老实的在夏丞背上趴着,时而咂咂嘴。
进屋的时候夏悠父母都睡了,我们也没点灯,就摸黑的往里走。
上楼梯的时候夏丞转头问我,疼不疼啊?
我疑惑的抬头问,啊?
夏丞又转了过去,小声的问,刚刚摔的疼不疼啊!
我说,还好,没事的。
夏丞淡淡的说,那就好。
其实真不疼的,十月份在东北都开始穿秋裤了,像我这样的,直接在牛仔裤里套上羊毛裤了。摔在地上暄乎乎的,加上酒精的麻木,一点都不疼。
进了房间,夏悠像一滩泥一样被夏丞撂在床上。夏丞帮夏悠把被子盖上,然后语气特温柔的说,你先躺着,哥去熬点姜汤,给你暖暖胃醒个酒。你别乱动。
说完往出走,路过门口定着眼睛看着我说,一会我多熬点姜水,你也喝点,不然胃不舒服。
我点了点头。
夏丞走了,就我和夏悠在屋里,我拉开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夏悠。
七七,我想给他打电话。
夏悠躺在床上,神情有点委屈,弄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打吧。
我说着,把夏悠手机递给她,夏悠接过手机解开了锁,想了想,直接把手机撇到地上,说,算了,一周了,他都不知道找我,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我够了!
我弯腰捡起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跟她说,悠悠啊,其实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尊严的,可是放低身价去找他未必有失尊严啊。
夏悠坐起来,摇了摇头,说,扶我一把,我去洗澡,头好晕。
夏悠走进浴室,我坐下来看了一眼手机,别说宫矩了,阿信也是一天没搭理我了,凌晨的时候发了信息跟我说好饿,想吃炒面,之后就没信了。
我听着浴室的水声,理了理思绪,走到窗前,把电话给阿信播过去。
电话那边嘟的一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我把电话挂断,跑过去开门,夏丞端着两碗汤站在门口。
我说丞哥,那个,悠悠在洗澡,你把汤给我吧。
夏丞把托盘给我,说,你俩最好把汤全喝了,不然明天起床头会疼,早点睡。
我接过托盘,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看着他说,我知道,一会她出来我就灌着她都喝了,你放心。
夏丞点了点头,把门带上,下楼去了。
我喝了口姜汤,甜的,是夏悠的口味,直接把一碗都灌进去了。
放下碗,夏悠擦着头发出来,看着碗问我,夏丞到底弄了姜汤过来了?
我指了指碗,说,你快喝,凉了没效果了,你哥熬的好喝,放冰糖了。
夏悠坐在床上端着碗,跟我说,行,我保证都喝了,你去洗澡吧!
简单冲洗一下,穿着夏悠的睡字出来,就看见夏悠侧卧在床上,拍了拍里面的位置,说,民妇,快来服侍朕。
我赶紧爬上床,躺在她身边,看着昏黄的台灯,有点睡不着。
其实我不认床,但是就是想和夏悠叨叨一会再睡,女生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是对的。
我问夏悠,你怎么喜欢公举的啊?
她侧过身来,往我身边凑凑,说,他大我一届,那时候她妈身体不好,来江城养病,家就搬来呆一段时间,他就转我们学校了。那校服让他穿的,对,你还记不记得总来咱学校开运动会的那个中学,就毓文高中,那个校服多好看啊,他身上全是肌肉,撑起来穿着很好看。我们学校是私立中学,那的学生非富即贵,就他,家庭条件最不好,因为体育特别好,破格来借读的。我第一次看见老式的铝饭盒就是他用的。我们餐厅中餐是自助的,一份鱼排就48。有一次我们几个朋友看见他自己吃饭,就找他拼桌,问他在吃什么,他说是给他妈妈做的营养餐,看着挺好的,我那个表弟,江润潮,他就尝了一口,一点味都没有,宫矩就笑了,挺不好意思的说不敢放盐,因为他妈妈身体的事,所以他和他妈都不吃盐,他怕他妈馋,他也不吃了。江润潮就给他买了一份牛排,他也吃了,出了食堂门就把钱塞江润潮兜里了。
夏悠揉了揉眼睛又说,张老七,我对宫矩一见钟情的是他的身材,更多的是心疼,你说是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是因为同情开始的啊。
我叹了口气,说,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真的是,我也很心疼阿信的,虽然我没那么了解她,但是想起她,突然爱心泛滥似的。
夏悠说,一样。
又说了一会,我听着夏悠均匀的呼吸和断续的哼哼声,知道她睡着了,就也特别努力得去睡。
好嘛,刚迷瞪着,一个飞脚,他妈的,接着一肚拳,可算消停会了,一电炮(拳头)呼脸上了。
我实在受不了,直接用被子把夏悠缠起来,自己搭了个角,慢慢睡去。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夏悠正坐在地上的瑜伽垫上,敷着面膜,练习呼吸吐纳。
我坐起来,头发炸了一脑袋,问夏悠,几点啦?
夏悠嘴都不敢张开,哼哼着说,才六点半好么,大姐。
我说你怎么醒那么早?
夏悠说,被热醒的,你把整个被子都捂扯我身上了,我都要起痱子了。
我无语,她还有理了,看到没?
我抬了抬胳膊,我靠,这一宿睡的跟打仗一样,胳膊都酸了,我分明就是在挨打。
夏悠闭着眼睛问我,还能睡着么!
我摇了摇头,想了想我摇头干鸡毛,就像她能看见似的,赶紧说,醒了再睡就费劲了。
刚说完,夏悠来劲了,撕下面膜冲到我跟前,说,那快点起床洗漱,我要去早市,我要吃煎饼果子还有烤冷面,之后去美宝莲*画个妆,然后去桑格罗喝咖啡。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却直接被这虎娘们拽下床,推着塞到厕所。
我俩下楼的时候,夏丞估计还没醒,夏悠父母出去晨练去了。
夏悠家在江城的市中心,江景房,枫林别墅区,地段好,却分外肃静,空气还好,我和夏悠两个闻够了二氧化碳的社会青年饿着肚子,披着露水迎着朝阳跑向早市。
看,煎饼果子在冲我们挥手。
时间过的挺快的,年末的时候真的闲的要死,不知道你们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整个学期最无聊的是期末,学习学不进去,出去玩怕挂科,回家回不去,特别像我和夏悠这样的,每科也就混个六十,多一分都不带要的,人家好同学学习,我俩这边想放屁都得憋着,就怕一个屁放不好,扰乱人思绪。对我俩这种打狼的学生来说,期末那是要了命的摧残,我都觉得我长皱纹了。
我妈还是一天一个电话打着,嘴里叮嘱着,你可别挂科啊,期末多背背题,你挂科毕不了业咋办?学不白上了。
我嘴里哼哼啊啊的答应,但是动真格的,我也就考试前一天看半个小时书,然后手机就拎起来了。
考试前几天,学校都不上课了,所有人都找地方自学去了,寝室,图书馆,厕所,食堂,咖啡馆,妈的,除了我床上我感觉哪哪都是人,多少有点受不了。
夏悠说小教室人挺少的,就是没暖气。
我说走吧,就去那。
我跟夏悠是能穿多少穿多少,一点都不含糊,多厚的棉裤都往上套,帽子口罩手套的,一人手里还捧着杯热奶茶。
进了班级的门,发现屋里还有两个同学,也行,还没达到人头密密麻麻的地步。
我俩就在后面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夏悠拿手机看电视剧,我看了一会网上的婚礼视频。
看到眼睛发涩,摘了耳机闭目养神呆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那两个同学一个拿电脑放歌,另一个也听着,俩人不紧不慢的补笔记。
我说,悠啊,咱俩走吧,去个厕所。
夏悠赶紧夹包就出来了。
离教室有了点距离,我回头看了一眼,对夏悠说,诶我的妈啊,她放歌可是给我放絮烦了,就一首歌啊,反复听,真受不了。
夏悠点头,可不是,单曲循环,还是汪苏泷的,他的歌确实有好听的,这首质量太次。
我说,你可别说了,人家听的可美了,那个趴着写字的同学问她,这首歌挺好听啊,那个放歌的说了,嗯那呗可好听了。
夏悠一撇嘴,说,我就分不清那几个人,就咱们初中高中挺火的叫什么许嵩,汪苏泷,还有个唱客官不可以那个叫啥了?
我说,徐良!
进了厕所,夏悠还说呢,咋的,她俩没听过好听的歌啊,听那啥玩意,还没有那门口烤串放得广场舞的歌,《爱情主演》,还没那个好听呢!
我说,那也不能让人听《过河》啊!
夏悠一句话给我雷得差点没跌坑里去。
她说,还听他妈拆桥呢!
就这样,大三的第一个学期,就在我跟夏悠的无限吐槽中度过,用她的标准东北话来体现我俩的无聊,那就是四个字!
无瘠六瘦!
……
放假之前我把能用的东西和行李直接给我妈快递打包邮了回去。剩下一堆生活必需用品,直接等回家那天装箱带走了。
大海一个月前跟我说考试之前他和大健要回学校参加期末考,比我们晚几天考试,让我考完了去省城等他们一起回家。
等我大家大业的拖箱子到省城火车站的时候,大海他们正赶着做结业实验,让我一个人坐轻轨去他们学校。
日了狗了!
反正也不着急,我在站前美食城找了点东西吃,果个腹。
等我到了大海学校,天都黑了,大海跟大健坐门口,呜哇的,非说我让人绑架了,连个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往学校里面走的时候大海问我,你是不是去找阿信去了?
我说我找个屁啊?
大海说,那你干啥去了,一个多小时啊,你手机是看点儿用的啊?
我无奈的跟大海说,大哥,我吃东西去了,手机在包里没听见声音,再说,从车站到这,整整46分钟的轻轨,等我学会飞的,我指定快!
大海一脸鄙夷,就好像我又扒瞎了似的,说,那你刚才干嘛不说!
我彻底无语。
你俩谁他妈让我说啊!
大海学校环境特别好,在省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学校。那学校大的,还有宾馆呢!
我问大海是不是你们学校的人开房特方便啊?
大海嫌弃的说,那是为了我们学校的门面好么?有来考察的,进修的,或者开学的时候对家长开放,偶尔同学什么的来个朋友在这借宿,谁上这开房,多磕碜呢!
我说,呵呵哒,比如你这脸大的……
还没等说完,被大海像赶猪一样赶进酒店门里。
忘记了说,大海学校的这个宾馆,真的比七天汉庭如家什么的都棒,设施啊,装修啊,都比较可心。
我们在里面订了一间大床房,晚上我自己在这住,大海和大健回寝室睡,就这么定下了。
把东西扔到宾馆房间里,跟大海和大健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吹了会牛逼,一吹就是两个多小时。九点整的时候我们三个晃晃悠悠逛了夜市,还行,没白来,我第一次知道“日你脑袋”就是所谓的弹脑瓜嘣儿,也就是南方所谓的爆栗。
当时我和大海现在一个摊位前等着烤鱿鱼,鱿鱼摊老板也在和朋友扯皮,扯着扯着,这老板张嘴骂了一句“我日你脑袋”,说着,抬手给他朋友一个脑瓜嘣儿。
我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烤完了鱿鱼,我对着大海脑袋就是一下,日你脑袋。
大海没搭理我。
再日一下。
还是不搭理我。
我自己玩了一路,到了宾馆门口,大海拽着我胳膊,一顿连环脚,边踢边说,我他妈不搭理你你还没完了是吧,喝点逼酒呲大哥啊?你咋那么刚性呢!
妥,我又稳稳当当的成了小绵羊。
进了房间,洗了洗脸,把自己脱巴脱巴,钻被子里开始睡觉,这点酒喝的,脑瓜浆子都他妈跟着疼。
不知道几点,电话响了,我摸索着划开手机屏幕闭着眼睛接了电话。
喂。
张老七,你在省城是么,咱俩距离这么近呢?
莫望!
你还知道是我,这声音,你要死了啊?
我在省城,你要干啥?
来了你也不说一声,够意思么?
你不是雪季还在山上呢么,我呆两天就回去了,你下来一趟怪费劲的。
我明天月假,一个月就一天,你来了我能不下山看看去么!
诶,老莫,你休假就休假,还月假,你咋不说你例假呢,你要下山给我打电话啊,我不行了,喝点酒喝难受了,我先睡觉了。
行,我在电话这边都能看见你困的闭么咔哧眼那虎样了,你赶紧睡吧,再见。
拜……拜啊。
我困的已经不成样了,手机往怀里一搂,就睡死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我给大海打了电话,大海那边还在做实验,压低了声音,还是有点隔断的感觉,我估计是呆着口罩,问我你要干啥?
我说大哥你几点下课,我饿。
大海说,你等着吧,一会收拾妥了我俩去宾馆找你,下午就没课了。
我刚挂了电话,下一个电话就进来了。
张老七,你丫能不能行事了,我一天假期过去一半了,我现在就在大海学校门口呢,你给我出来。
我让莫望来宾馆等我,一会一起出去吃饭。
刚把莫望答对了,电话又响了。
我拿手机一看,阿信。
我吓得直接站在床上,乱蹦跶,然后深呼吸,做出特别平静的样子,接了电话。
喂。
是我,你在干嘛?
阿信啊,我呆着呢呗。
你们放寒假了么,最近我可能会去江城一趟,看看你行么?
呃……那个阿信,我们已经放假两天了,这次我估计没机会了。
嗯,那好吧,我想见到你。
……
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接,我该说什么啊,电话里沉默,我也沉默。
想了想我说,好啦,你会见到我的,不是现在,你要好好保重着,早点回家过个好年。
她在电话那端笑,跟我说好,我等着你,我会好好过年。
正听着,门被咚咚的敲响,我跟阿信说,那就行,我先挂了,要去吃饭了。
阿信说,好,拜拜。
我冲下床,边挂电话边开门,莫望跟个大耗子似的钻进来,进来就满屋瞅,边瞅还边说,张老七,你是不是藏老爷们了,这么半天不开门,自己还在里面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什么情况啊你!诶诶,你能不能穿条裤子,整个裤衩子站门口,你磕不磕碜啊!
我一把带上门,说,我乐意。
莫望撇撇嘴,你吃屁。
莫望说完找个地方坐下玩手机,我也就去收拾自己了。
说起莫望,跟我也真是年头够多,我四五岁的时候她才六七岁,那时候我们就在交通大院爬班车,有的时候小男生欺负我俩,我也不生气,蔫蹬的杵坏儿,那配合我的一定是莫望了,所以说她于我,那就跟忠犬八公似的。
至于什么时候发现莫望有点同性倾向的,应该是初中吧,那时候我还不懂恋爱,每次看电视到接吻镜头,莫望就捂我眼睛,我也不介意,莫望还有个弟弟,莫施,那会儿莫施也就八岁左右,他问我,然然姐,你说我姐是不是有病啊,每次看电视有亲亲镜头,我姐就捂我眼睛,她自己看的劲劲的,还骗我说是治病呢怕出血吓到我,我啥不知道啊。每次我俩一起去书城,我姐就躲一边看那个泳装写真集,我都抓好几次了。
我听完了,还傻了吧唧的问莫望,你自己不也有么,这么大个胸,也不穿个内衣,看那种书干嘛啊?
一提这话题莫望就蔫儿了,不搭理我了。直到初中毕业,莫望交往了第一个长发飘飘的女朋友,我才知道她就是我小时候骂人说的那个同性恋。
我坐在莫望对面,看着莫望,我说还想跟你爬一次班车。
莫望抬头看着我,你爬吧,我看着。
我靠,跟这人,煽情都煽不起来。
等到大海和大健带我俩去自助餐厅的时候,我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莫望拎着盘子在我后面帮我领牛排,在我和莫望各自领了三块的时候大海一副崩溃的样子抢我手里的叉子,大健在旁边跟傻子一样张着嘴数盘子。
大海说,你吃冤家呢,都吃多少了。
大健跟狗腿子似的举手,报告大哥,六块牛排,五盘牛肉片,三盘寿司,三盘海蚬子,一盘金针菇,一个猪蹄子!
大海打开瓶汽水递给我,这六十八的自助,光牛排你都吃够本了。小望你也是的,她要吃你就跟屁股后给她拿,喂猪这么喂都吃漾食了。
大健手臂杵桌子上,说,啧啧啧,要说莫望天天在山上又是滑雪又是教练的,吃不到好东西补补还成,你咋跟那个《大宅门》里的郑老屁似的,要撑死吧!
我翻了个白眼,看见莫望坐那要笑是的憋着,就推了她一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笑笑笑,你要笑你上外面笑去,谁爱看你笑啊?米以为你是褒姒捏?
大海急了,你老欺负她干什么玩意儿你!
我也不乐意了,咋的,她是你童养媳啊!
大健说,我大哥得啥品味啊!
这回莫望不乐意了,�
�说我不喜欢男的,我就喜欢,我能找大海嘴这么损的么!
大海又翻了,你能有点良心不莫望,我这颜值配不上你啊?你以为我要你啊?瘦的跟个鸡崽子似的,头发比我都短,你要像大屁股头发那么长我都不考虑你啊!
我叼着牙签冷哼,我就是眼瞎看上大健我都不用你考虑!
大健筷子一撂,能不啥事都带上我么,我咋的了,我哪点不行了……
……
大海坐副驾驶上问,咱们去哪玩?威秀还是花四?
我开着窗户吹着风,说,我要去西康路杜鹃街交汇处。
大海说那什么地方?
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其实这个计划在大海说要我来长春的时候我就已经定下来了。
一定要腾出时间来看看阿信。
记得有次我俩聊天,她说,西康路杜鹃街交汇路口有个酒吧,叫正点,她在那做调酒师。
这次我一定要去,而且必须去。
我要去看她,真正的她,不是梦里,不是想象里。
所以早上阿信打电话的时候我说她会见到我的,就是因为我想突然袭击,算不上惊喜,但足够让她惊吓了。
我们去的时候八点多,天都黑了,路灯也是亮了起来。阿信说每天下午4点上班,我确定到了就会看到她。
西康路,挺静谧的地方,一家又一家的音乐酒吧,一家比一家有意境。墙壁上是类似街拍的背景,看到正点的时候我心一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大海三个人也是跟在我后面。
木条拼的台阶,落地窗,门口两把黑色的铁椅子,一把超大的黑色太阳伞撑在上面,外面摆满了废旧轮胎和酒瓶,看着野性又慵懒。
我推开门,走进去,眼睛四处转。
找了个地方,四个人坐下来,听着音乐,喝着酒,吃着爆米花。
期间我以去厕所的名义去了吧台,看见调酒师是个男人,心里疑问又失落。
阿信是不在这做了?不能啊,她换工作不能不说啊!我来错地方了?更不能啊,西康杜鹃交汇么!
种种疑问上头,想了想我还是到吧台问了问调酒师,这里有没有个叫阿信的调酒师!
调酒师手里酒瓶翻飞,回答我说,你说阿信,她姥姥病了,好像挺严重的,她昨天就回延边那边去了,带她姥姥进京看病,准备在南方过年,今年不回来了。
我眸子一淡,道了谢,哦,是这样,谢谢啊!
踱步到门口,还是出去拨通了阿信电话,这次接的还挺快。
阿信,我在正点!
你不是放假了?我不在啊。
我知道,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傻,你说你,我还想去江城看你,弄岔了吧!
都怪我!
怪你干嘛,好了,过完年我一定去江城,别委屈了。
那你姥姥身体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这次去复查,应该没大问题,巩固一下而已,是不是大个子告诉你的。
是我问的他。那你好好陪姥姥,我去喝酒了。
嗯,好,少喝点,早回去,晚安。
挂了电话漫不经心的走进去,坐在高脚椅上,一口闷下一杯酒。
好在这三个人的注意力都没在我这,台上的歌手和鼓手准备要唱许巍的《时光》,唱之前在说段子。
歌手问大家,人的一生中最宝贵的是什么?
台下有人说生命,金钱,爱情。突然有个女孩子喊健康,台上的歌手不知是耳拙还是故意的,说,什么,姐夫?
台下一片哄笑,大海,大健,莫望也沉浸其中!
台上歌手说,那么好,人的一生有很多宝贵的东西,有金钱,生命,爱情,健康……
突然鼓手提醒他一下,那个歌手马上添一句,哦对,还有姐夫。那在我的世界观里呢,时光最重要,下面这首歌献给在座的好朋友们……
我又倒了一杯酒,心笑,呵呵,姐夫,我倒是觉得心动很宝贵,有的人一辈子只有一次。
只一次。
总是这样,上学的时候盼放假,放假的时候盼上学。
假期的时候大海和大健还是一如既往的上班,我同样找了一份皮草城导购的工作做到年末,开工资的时候我点了点钱,挺好,怎么都够一个正月祸害的了。
大海也开工资了,正月二十九拖着我满大街的陪他买衣服,我和大海相中一件夹克衫,问价格的时候大海就炸毛了,因为我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勾大海,四三八。
大海跟人导购员一顿掰扯,437行不,大过年你给我打一块钱的折。
不行!
大海说,那我给你439,那一块是你小费,你服务到位。
导购说了,先生,我们不提供各种特殊收费服务,一旦发现,给予处理,你还是去收银台付款。
最后大海还是穿着这件价格解释了他人格的衣服跟我压马路。
大海说,你看看街上,除了咱俩就是车了,我估计也没几个精神病像咱俩一样大过年的满街逛了。
我把脸插到围巾里,说,是呗,过年了。
三十那天,我和阿信从大早上就开始视频,然后拜年啊,从我家一直拜到我姥姥家。
我妈更是勤快,我一睁眼,新衣服就摆在床头,里里外外的一身新,再看我爸我妈,也一样,全换新了。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跟弟弟妹妹还有姥爷去楼下放烟花。
其实每年家里的烟花都是放也放不完的,我那做生意的二姨夫,一箱一箱的往家拿,到十二点了舅舅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冲到楼下放烟花,我爸跟在后面,有的时候放俩二踢脚,有的时候跟着我们照相,二姨夫摆箱,舅舅点火,就连最低端的鞭炮我家放的都是两万响的。
我妈,二姨,舅妈和姥姥就站在窗台拎着包一半的饺子看烟花,就我姥爷耳朵不好使也要站窗台看一会,看完了还说,今年这花好看,就是不响。
我们放完烟花和小鞭,看着院子里冒白烟,乐颠颠的跑到楼上吃饺子了。
今年,刚入秋的时候二姨夫突发脑梗去世,家里乱做一团,舅妈和姥姥万年和睦的关系也终于闹起了冲突,过年都没回来,舅舅来了一趟,跟我爸和姥爷喝了杯酒就走了。
家里的年,过的死气沉沉的,但是却没乱了章程,姥姥和二姨依旧在做饭,我妈打下手,姥爷跟我爸下象棋,我们三个各自心有所想的找个角落一呆。
下午那顿团圆饭吃的还行,所有人都努力让自己高兴,说了很多话,无非是赶走去年一年的不顺,希望来年顺畅。我们都绕开不想提的话题,弄的我眼睛酸酸的,挺怕家里这些人的强颜欢笑。
快到午夜十二点,姥姥还像以前似的,把桌子拽进屋里,和我妈还有二姨边看电视边包饺子,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点过去的老事,青岛和海口的亲戚打电话拜年,饺子包的差不多的时候,姥爷突然站起来,说,走,你们三个跟我下楼。
姥爷穿好衣帽,又对二姨说,二颖啊,爸去下楼放炮仗,过年了,孩子听个响,按理说国权还没到三年呢,不应该放的,爸寻思着啊,放吧,让国权也听个响,让他知道你娘俩啊,在爸这过的挺好,让他放心。
二姨笑着说,爸,你放吧,没事。
姥爷也笑了,哎,行,那爸领仨孙儿就下楼了,你别生爸气奥!
二姨给姥爷正了正帽子,点点头。
姥爷下楼之前过去喊我爸,谁知道我爸自己靠沙发上睡着了,可能是无聊的。姥爷只好作罢,套了防滑鞋就带我们三个下了楼。
鞭炮是姥爷的存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一支两千响。
我和我妹蹲在地上把鞭炮摆好,姥爷点了根烟,嘴巴咂了咂,把烟递给我弟弟,男孩子手快,眨眼睛的时间就点着了,听个响就没了。
姥爷在地上还摆了六个二踢脚,点着一个就喊一声,国权啊,你听着。
声音大而且颤巍巍的。
六个二踢脚也放完了,姥爷在前面带着我们三个背着手往回走,我走在最后面看着姥爷的背影,突然心酸的想哭,感到一顿凄凉。
隔壁楼的烟花换着样放,姥爷说,咱们站着看看人家的花。
姥爷在后面揽着我们三个,叹了口气。我紧紧的握住姥爷的手,转头看着他,姥爷眼睛里的感情好复杂。
老人当了一辈子的官,晚年本该享福的时候却如此凄凉。
年前,姥爷的耳朵越来越不灵便了,我问姥爷吃瓜不?姥爷大声喊,啥?裤衩儿?总打岔打的家里人哭笑不得。
我妈领姥爷去医院检查,双侧耳膜塌陷,需要带助听器,姥爷生气地说,我不带那东西,也不是不中用了。
想着姥爷的要强,我的眼泪瞬间出来了,还好没掉下来,大过年,怪不吉利的。
鼻子一抽,仰头就把眼泪收回去了。
仰头看了一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阿信的视频通话,我站的远一点,按下接听键。
阿信在视频那边穿着短衣短裤,大声的喊,蔚然,你看我现在在三亚,带姥姥度假,我和姥姥在吃路边摊,你看这边的烟花,这是我姥姥,这边是大海。
我这边的烟花也是震耳欲聋,大声对手机喊着,我看见了,真好。
阿信在那边撒欢的跑着,大喊,张蔚然,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新年快乐,我们在一起吧!
我有点情绪失控,红红的鼻子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我用袖子蹭了一下,高声的回答,好,我愿意。
烟花声,呐喊声,我似乎沉醉在过年的喜悦和幸福之中,我看着手机里的阿信,广播局的大钟敲响。
咚,咚,咚。
整个城市,也包括阿信的三亚,都因为钟声开启了新的气氛中。
我看着仰着头的姥爷,心想,姥爷,跨年了,斯人已逝,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
大年初一。
我不知道其他地区怎么样,但是在东北,最重视的是三十,初一就是简单的在家热闹热闹,家里在初一这一天是不准外出,倒垃圾也是不允许的。
我妈说那样散财。
三十剩的菜留在初一,虽说是过年第一天,但是大家都要吃剩菜的,初二才开始走亲访友。我是极其讨厌大年初一的,在家容易闲出屁来。
姥姥姥爷是山东人,太姥爷那辈闯关东才在东北定居,我妈和二姨她们确是地地道道东北长大的,却依旧祭拜祖宗的习惯。
我姥姥一大早上就把蒸好的的馒头和猪头肉准备好,放在供台上,供台只有一本族谱,全家人都跪在前面磕头,当然,这个我爸是不用的,他也不是入赘。
我妈把我和妹妹从被窝里捞起来的时候,我俩是十分不乐意的。慢吞吞的穿着衣服,当看见手机里的阿信的短信上写着,晚安爱人。瞬间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祭祖的时候跪在地上还有点心不在焉。
天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我单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我喜欢还喜欢我的人,我们在一起了,虽说理所应当,却也来之不易。我对这份感情是既期待又珍惜。
吃了饭我给阿信去了个电话,这家伙黑白颠倒的习惯了,这么早,应该还在睡觉,算了,原谅她了。
没过多大会儿,夏悠打来电话,上来就喊,七哥过年好啊!
过年好,过年好。
在家呆的好不好啊?对了,我和宫矩和好了,初八左右去云南旅游,怎么样?
真的啊?太好了,悠悠啊,我也有个事跟你说,我和那个谁,在一起了。
谁?阿信?什么时候?
夏悠在电话那头显得异常兴奋。
我说昨天晚上!
这下夏悠更兴奋了。
兴奋过后又声音蔫蔫儿的跟我说,七七,我哥不是有个滑雪场在省城么,就是莫望工作那个,最近出事了。
夏悠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问夏悠,怎么回事?那莫望那,她有没有事,她怎么样?
夏悠说,哎呀呀你放心,莫望没事,雪场对外租赁的滑板,两个顾客滑雪滑着滑着就脱板了,一个腰扭伤的,一个腿骨裂的。钱都赔了,关键事情传出去了,对滑雪场是巨大的损失,按理说过年南方人都爱来东北滑雪,现在生意惨淡,我估计过了这个雪季,就该关门不干了。
一听莫望没事,我就沉下心了,转而问夏悠,那滑板怎么回事?
夏悠说,都是单板断裂造成的脱板,俩人在一个地方摔得,你也知道那批都是我哥去年在瑞士进的进口板,不可能有问题。关键这俩人摔得地方以前在我哥收购之前是个养殖场,专养蓝狐的,扒皮选毛做皮草。所以都传说成那些蓝狐成精了,现在开始报复人了。
我皱眉,哪有那么邪乎。那俩人雇教练了么?
夏悠说没有啊,这幸好没有,请教练那就是教练的责任了。
我问夏悠,那怎么办?
夏悠说,你帮我问问大海,他不是懂点么,给我看看,不然我哥快愁死了。
我说行,你等着,我给大海打电话。
拨通大海电话,大海在那边大叫,张大屁股你尿性了啊,这么早就起来了,我都没敢给你打电话,过年好呗!
我说,过年好,勾老道,我有个事问你,你给我分析分析。
大海听完了,撂下俩字,扯淡。
我说你怎么看?
大海说,我看就是扯淡,蓝狐是绝对不会成精的,何况都是幼狐,哪有那时间修炼?还有啊,那俩人都没请教练,技术本来就不行,再加上物理角度来说,再好的板子也有个温差问题,在吹空调的屋里拿出去直接放在零下的雪里,滑雪方式不对,地段不好,滑板断裂很正常的事。什么蓝狐成事祸害人,扯他妈什么呖根儿塄?
那咋整啊?
我问大海!
大海说,既然已经传出去了,那怎么解释都没用,让夏悠他哥找个道士做个法,有没有实力无所谓,主要是过程,然后夏悠他哥亲自去滑个雪,让媒体大做文章,这样安慰了人心又有了噱头,人可以冲着传闻不来也可以冲着传闻来,老总都以身试法了,来滑雪的配助练,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我听了听,真是那么回事,就问大海,管用吗?
大海回答四个字,巧用人性。
我给夏悠回了电话,把大海的话转述给她,她也笑了,说,我看还真成。谢谢你了神婆!
我说行了,你谢就谢大海吧,我也是起到了个辅助作用。
夏悠说,行,那你替我谢谢海神棍。
我扯了扯嘴角,回答说,事主不必客气。
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晚上和阿信聊天的时候说起来,她还说,大海那人,真挺有趣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