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反杀
怪物给胡飞羽讲了一个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修士才是主流,而凡人则是异端,每个人上街脚一蹬就可以翱翔九霄,路上偶遇的童子年纪可能是你的两三倍,而且灵力充沛,资源丰富,和谐共处路不拾遗早就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而在这个故事里,怪物也曾是一名天赋绝伦的修士,在不满一千岁时,就已经达到逍遥境,修士悠长的寿命可以让他慢慢享受这大好盛世,直到某一天,世界崩坏了。
一种名为太虚的生物出现了,它们是最熟练而冷血的猎人,而它们的猎物,就是那些可以腾云驾雾移山填海的修士们。
“太虚……”胡飞羽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因此对怪物的话有些半信半疑,怪物似乎看出了胡飞羽的不信任,只是惨笑一声,地上那些恶心的绿色黏液再度聚合,塑成一个眼神阴翳的年轻人。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太虚,但一定听说过魔族。”
“什么?太虚和魔族还有关联?”胡飞羽大骇,魔族的名头他怎么会没听说过?即使现在已经销声匿迹,整片大陆都十分罕见,但在过去的岁月里,这个种族给世界带来了极大的破坏,无论是修士,或是妖兽,得而诛之!
“魔族就是太虚的衍生物,但这并不是重点,魔族那种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就连现在的修士都可以清除,在我那个年代,修士倍于现在,所以造不成什么威胁。”
“也就是说,大灭绝的罪魁祸首,是那名为太虚的生物?”
“是,也不是。”年轻人眸子里露出恐惧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骇人的事,“说了这么多,你知道太虚是怎么来的吗?”
“是从这里,”他指了指胸口,自问自答道。
胡飞羽不蠢,一下子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面容顿时扭曲起来,“你是说,太虚诞生于修士?”
“不光是修士,”他苦笑道,“一切有灵之物,飞禽走兽,甚至凡人,都是太虚的温床。不过好在没有灵根是修不了仙这个铁律并没有被打破,由凡人转化而来的太虚同样不可以聚纳灵力,否则我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因为太虚诡异的出现方式,让修士和它们之间的战况形成一边倒的趋势,就连我最后也被太虚所寄生。”
“什么?”此话一出,胡飞羽瞬间往后跳了一大步,拔出门板巨剑,看着年轻人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放心,”年轻人朝胡飞羽招了招手,“现在的我确实不是修士,但绝不是太虚。”
即便是这样,胡飞羽依旧不放心,因为它刚刚讲的故事实在太过惊悚——一种能无声无息寄生在修士体内的可怕怪物,谁不怕?
年轻人没去管胡飞羽,只是继续它未讲完的故事。
“被太虚寄生是一件很奇妙的体验,最开始你什么都察觉不到,只是性子慢慢变的古怪暴躁,始终翻腾着一股嗜血之意,这股感觉是压制不住的,只会慢慢将整个人所吞没,意识迷失在洪流当中——它们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的,可是已经完了。”
“说起我,也不知是运气好或者不好,我曾是位专修神魂的修士,意志力要比其他修士强大的多,当那股杀戮之意刚刚开始在我身体里蔓延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只不过,至少在那个时代,还从来没有将太虚从修士身体中驱逐出去的案例,我不甘心就这么变成傀儡,于是我便躲了起来,收集了一大堆资料和材料,打算在自己身上试验。”
“为何要躲起来?多找几位同道,一起研究不好吗?”胡飞羽不解的问道,可马上年轻人就给出了答案,“如果我被发现寄生了太虚的话,下场只有一个,被当即处死。”
年轻人眼神空洞的可怕,“在那个生死存亡的时期,就连我也没办法反驳这个条例,但我的的确确不想死。”
“我试过了很多方法,短短一年时间,我修行了三五门上古功法,但那些对驱逐太虚并无帮助,甚至还毁掉过我的肉身,用天材地宝重新塑形,可依旧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太虚在我体内发展的很快,往常修士倍太虚寄生三五年后才可能出现端倪,而我,仅在发现自己被寄生后的第二年,就有些压抑不住了。”
“但我并未绝望,因为还有最后一个打算。”年轻人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成功了。”
“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往前一万年,曾从天外飞来一块奇石,上面用古文字记载着一些荒谬的话,被称作胡言,后被大能投入无尽之海。当时的我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前去无尽之海,想要从其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换个角度,即使我最后失败了,也会孤零零的飘荡在无尽之海,不担心太虚利用我的身体做出杀戮同道之事。”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人脸上带着慈悲之色,丝毫看不出它就是造成青阳郡恐慌的真凶,但偏偏那副神色做不得伪,胡飞羽压下心中疑惑,决定竖起耳朵继续聆听。
“显然,我很幸运,在大海深处,找到了那块奇石,只不过在找到它的时候,我对太虚的压制也到了极限,还没来得及解读胡言,就被侵占了身体。”
“直到我醒来,我才发现,我变成了一本书。”一道虚影在它手中凝聚,正是怪物的本体,那本紫色封面的古籍。
“这本书原本是我随身携带的一本平平无奇的功法,可我的神魂却不知为何被转移到它上面去了,不光如此,我还发现我脑子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多了些什么?”
“太虚的秘密。”
“我和太虚融合了,以我的神魂为主导,又融入太虚的知识和智慧,还有一些不可说之事,那种获取恐惧从而续命的法子就是从太虚那里学到的。”年轻人咧着嘴笑起来,似乎对此它十分得意,但胡飞羽不这么想。
“为何不可说?”
“事关天道。”它只是很随便的指了指天,“不过也多亏了太虚,才让我彻底明白,什么修仙,修到最后,不过是徒做嫁衣罢了,可怜那些对仙路抱有美好幻想的家伙呵!”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徒做嫁衣?给谁做嫁衣?”胡飞羽咆哮起来,这家伙在刚刚,差点用三言两语颠覆了他的世界观,若不是司朔曾经总搭在他耳边说些有的没的,这时候的胡飞羽应该早就崩溃了。
“那些东西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了,”年轻人走到胡飞羽面前,一双有魔力的眸子和他注视着,“好了,快乖乖把身体交给我吧,快给我,身体!”
胡飞羽双眼开始变的混沌,身子也开始重心不稳,但被年轻人扶住。只见它双手扶住陷入迷茫的胡飞羽,肚子上咧开一个大口子,从中伸出一根通体漆黑的爪子,向着他胸口袭来!
显而易见,等那只爪子触碰到胡飞羽时,就是他要被取代的时候,年轻人脸上已经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呵呵,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当时我刚刚从脑子里了解到这些讯息时,可是花了近一百年来消化啊!”
“那你的接受能力可真弱呢。”胡飞羽眼中的混沌如潮水般褪去了,圆圆的脸蛋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给面镜子你照照,看看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免得再不知天高地厚!”
一面散发着妖异气息的铜镜出现在胡飞羽手中,光滑的那一面对准了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的年轻人,上面用于遮掩的绸缎早已被他揭下。
“不好!”年轻人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是眼球却不由自主的被镜子中的倒影给吸引。
“扑通——”它的双手松开了,没有支撑的胡飞羽跌落在地,镜子则被年轻人抢了过去,如同自恋狂一般,对着镜子打理仪容。
“这镜子这么恐怖吗?”胡飞羽没想到,他拿出来赌一赌的法器居然能使一位专修神魂的“前”修士中招,不过能成功就是最好的,否则他还真找不到机会脱身。
说起来,这怪物向他透露那么多骇人讯息后,确实出现了片刻迷茫,差一点就让它乘虚而入了,不过好在他早就有过类似经历。
那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但可以肯定,那时候的司朔绝对是一条懒狗,在自己躲到他房中偷看小说的时候,听见他的搭话。
“小师弟,你觉得这片星空后藏着什么?”
忙于欣赏小说内精彩故事的他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象征性的答了句,“不知道。”
接着,又听见司朔在自言自语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这片星空外,还有一片星空,而在那边也有一个和这里类似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人没有灵力,不能修炼,但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利用自然的伟力,可以飞的比鸟还快,可以不出家门而知天下事,他们用自己瘦弱的四肢窥探着天幕的奥秘,钻研世界的起源,还有将会去往何方。”
随着师兄的诉说,胡飞羽只觉得小说中的故事越来越无趣,刀光剑影中的爱恨情仇哪有这个好听?他渐渐陷入其中,也学着师兄的样子仰望天穹,猜测着它后面究竟有些什么。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导致他刚刚打下的道心差点崩溃,多亏了师傅及时发现,在自己身边一口气讲了三天的经,才稳固下来,事后自己和师兄都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不过也感谢这次经历,让他的道心无比坚固!
另一边,捧着铜镜的年轻人依旧留存着意识,只不过在它的视野里,除了自己所营造出的幻境,好像还多了些什么。
无数凡人,穿着各不相同的服饰,有老人,有小孩儿,若有位专门研究服饰的学者看了,一定会大呼千万年前先民的穿着居然又重新现世。
怪物双臂颤抖着,想要放下铜镜,因为它发现,这些凡人已经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可是那铜镜好像黏在它手里,别说扔掉了,就连改变自己的身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群中一个很面熟的猥琐中年人挤到前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说道,“怎么样,我们的绝望,还满意吗?”
“不可能!”年轻人尖叫着,“你…你怎么回事,刚刚在占据你身子的时候明明已经吞噬掉了你的魂魄,怎么还会出现!”
这人正是二愣子,他指着年轻人的肚子,微微笑道,“是啊,我的确被你吞了,不信你把衣服揭开瞧瞧?哦我忘记了,你现在似乎不能动了。”
二愣子很贴心的将它的上衣揭开,露出肚子,而后年轻人看到了它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一张扭曲的不成形状的脸在它肚子上蠕动,如同正在遭受酷刑!
“好了,”二愣子放下衣服,脸上露出意兴阑珊的样子,“虽然还想再逗逗你,但似乎他们等不及了。”说罢,他让开了身子,那些曾经被它用来制造恐惧和绝望的凡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嘴角流出口水。
“他们也等不及来品尝你的恐惧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