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晚宴
世间又有哪个不盼长生呢?或许有些小年轻们会拍着胸脯洋洋自得的告诉你,他们不怕,可是等到身边的亲人大病缠身,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时,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多半不会再提吧。
可是,在这个世界,唯独有一种人不可提长生,那就是一国之君主,无论是在司朔前世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儿,那些最后沉溺于寻求长生的帝王们,下场都不是很好,哪怕英明了半生,到最后也会被史官用朱红的笔判一句可笑可叹。
对啊,的确可笑可叹,放在曾经的司朔身上,哪怕面对秦皇汉武这样的雄才大略风流人物,也只会冷眼笑看,可现在司朔是怎么也没有那个底气敢这样说了。
毕竟他也是追求长生中的一员。
在这个世界,凡人所建立的王朝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有灵根者,不得成为帝王——毕竟对于没灵根的人来说,长生最多图一乐,哪怕在晚年沉溺其中,也蹦跶不了多久,但若身具灵根,就相当于是给这一不可实现的幻想架上了一把梯子,对于整个国家的威胁是毁灭性的!
老皇帝应该是没有灵根的,但他却仰慕长生,而这样的人,一般来说脑子都会有些偏激。在前世不知有多少帝王因为信这玩意儿,被方士们骗的拿着拳头般大小的朱砂丸子往肚子里吞,碰上残忍点的,可能就直接拿活人开整了,其中血腥,让人不忍卒读。
“所以说,他沉溺于长生这件事,和头七那天的异状到底有什么关联?”
“师兄你说啥?”一边的成川小师弟看见司朔出神的样子,碰了碰他的肩,亲切问道。这时的司朔才清醒过来,从虚无缥缈的臆想,坠入纸醉金迷的现实。
这是一场晚宴,设局人同样是昨日将成川灌醉的那些人。今天他们继续宴请,成川本想拒绝,但却被司朔阻止了,非但如此,他还主动要求跟了过来,美名其曰“监察”。
司朔自然不会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此次来,是有问题想问问那些大官。
他们两人并处上席,左手边坐着位面容慈善的老者,穿一身绛紫色官袍——那是二品官的着装,关于大夏王朝官员服饰颜色,他很小的时候就请教过自己的父亲。
大夏王朝也有一个类似于九品中正制的官员分级制度,九至七品官员的官服是深黑色,六至四品官员的官服是浅绿色,三品为蓝,他老爹身为栖梧城城主,也就是三品官,司朔还记得小时候翻他的衣柜,某一个柜子里一溜烟的蓝色官袍。而二品官的服饰颜色为绛紫,一品则是鲜艳的大红,以示尊贵。而今天到场的,光是一品大官,就来了两个,坐在司朔右手侧,一个矮胖,一个满脸麻子。
司朔认得这两个家伙,两位都是大学士,胖的姓李,麻子脸姓张。
只见那姓李的大学士举起酒杯,朝司朔示意道,“今日有幸能请到仙师的同门莅临,真是三生有幸啊,李某敬您一杯!”
说着,整个人就弯下身子,将酒杯递到自己面前,满脸真挚。司朔在前世学了不少酒桌文化,他知道要是现在不举起杯子,这场宴席就很难再进行下去了,于是司朔换上一副受宠若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慌不择手的将酒杯举起和他碰了一个,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还撒出不少。
要放在平时,李太傅看到这场景,心里可能就要偷着笑,顺便骂一句乡巴佬了,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反而比在坐的每一个人都要紧张——原因无他,司朔和白戟发生矛盾的时候,他可是作为旁观者,全程看完了司朔那股凶狠劲儿。那股气势都能把主管杀伐的白戟镇住,更何况他呢?
这时候,张太傅也举起杯子,大声道,“既然老李都这么说了,张某怎么能不作出表率?仙师,还能再饮一杯否?”
他这一声,似是在跟司朔劝酒,实则是在鼓动全场,让那些还没端杯的大臣们,一同来饮。果不其然,当张太傅说完这句话后,其他几个坐如泰山的家伙们一同站起,举起杯子,面色和蔼的向司朔道,“仙师,还能再饮一杯否?”
第二杯酒下肚,满嘴充斥着酒的辣味儿,但身体却没有一丝丝醉意,脑子也清楚的很——到了攀山境,将进入体内的酒精通过别的方式逼出体外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所以司朔再怎喝,也不会出现像成川师弟那样醉成一滩烂泥的表现。
成川也默默端起酒杯,小嘬一口,然后将筷子对准桌上的美食,他这时候已经明白,这场宴席的主角已经不是他了,虽然心里有些小遗憾,但是那些珍馐很快就填满了心中空缺的那一份。
不过虽然被无意排挤成了边缘人,成川也依旧悄悄竖着耳朵聆听司朔和那几位官员的交谈,学习着双方的谈话技巧-——虽然以后未必还用得上,但也算是一门技能嘛!
从几人的谈话中成川发现,几位官员仍在用昨日对付自己的法子,一个劲儿的吹捧司朔,什么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都已经算是谦虚了,有的话成川听起来硬生生掉一地鸡皮疙瘩,这个时候他又想抽自己脸了——昨天的自己是有多蠢,居然被这些给弄的飘飘欲仙?
司朔的回应也十分有趣,对于那些夸赞,吹捧,他就拉着嘴皮子,做出一副憨憨的笑容,嘴里又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一双筷子在桌上穿梭的速度比自己还快,而每当那些官员想要将话茬转到其他地方,比如说修炼,比如说长生,司朔就会主动站起来,将酒斟满,敬大家一杯,然后疯言疯语几句,用些含糊不清的话应付过去。
司朔眯着眼,小口小口的饮着杯中的酒,看着几位官员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笑,“我这手太极,打的可漂亮?”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也不剩多少了,成川停下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而每一位官员脸上也有了些醉意——就在过去的一小会儿里,司朔又敬了他们不少酒,一敬就是一桌,他们还不得不接,这是最气的。
大着舌头的官员们再看司朔那双澄澈的眸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上当了,哪怕像李太傅,张太傅这样早有准备的人,也不得不在桌子底下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胯,防止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会说错话。
“好了,看各位的样子,喝的都还算尽兴吧!”司朔站起来,微笑着用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方才各位一直有意无意的抬高我,还在引导着我透露师门还有修炼的秘密,我都明白的。”
这话落到几人耳中,脸上不由自主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这种先吹捧再套话的把戏他们用了多年都未失手,没想到今天栽到这么个小年轻手里了!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司朔话锋一转,语气变的和蔼而诱惑起来,“其实那些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想必我那懵懂无知的小师弟昨日在你们的攻势下也透露不少,但肯定有遗漏,我可以告诉你们。”
“什么?”几位官员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这时司朔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可不感到开心,因为不清楚司朔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太傅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仙师,昨日对您师弟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感到很抱歉,只是我们这些人贪图了长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仙师原谅。”
“没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司朔的笑容还是依旧的那么如沐春风,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众官员胆寒。
“我有个问题,只要你们老实回答,莫说是仙门机密了,就连修炼法诀,还有灵丹妙药,我都可以一并赠与你们。”
每个人咽唾沫的声音都清楚可闻,这对于司朔来说是个好消息。
方才来的时候,司朔就已经将每个人的身体用灵力探查的一清二楚了。那三个扎堆儿的蓝袍官员,白胡子都快拖到地上了,敬酒时候端酒杯的手都在发抖,现在的状况也是最差,就差没直接趴下了。而那个穿绛紫袍子的二品官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可是眼睛里覆着的一层白膜却给他脸上平添了几分凶相——白内障嘛,在凡人的世界里,得了之后就和瞎子没什么区别。而两位最大的官,看上去都正值仕途壮年,说话中气十足,但实则一个腿比正常人短了一截,一个全程都夹着大腿——那是肾不好的表现。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告诉我,老皇帝对于长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