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月余。
燕意初才带着子衿回到了昆仑玉虚。
此时,已经到了夏时。
一路走来,蝉鸣声不绝于耳。
子衿已经将仙气给修了回来,燕意初也跟着她醒来,躲过了这么一劫数,子衿如今倒是挺高兴的。
一路走来,与燕意初游山玩水的,明明几日的行程,硬是与燕意初走了一个月。
大殿中,茶香萦绕。
子衿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边正摆着一盏热茶。
在大殿之上,还坐着姝颜和君清留。
他们两人并肩坐着,皆身着昆仑弟子的衣裳,白衫翩翩的,看着就像是回到了当年一般。
一模一样的景,一模一样的人。
唯一不同的,只是这些年经历的事,将子衿的棱角一点一点的全部磨平了,她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轻狂的昆仑首席大弟子了。
子衿用手撑着头,呵欠连天的,燕意初怜惜她,便让弟子取了见衣裳,搭在了子衿的身上,“我们过会儿就回去,你先撑一会儿吧。”
“可是不舒服了?”姝颜担忧的问道,“子衿,你的伤势,还好吗?”
“无碍了,不劳上仙关心。”
“你我之间,不论如何,至始至终也都是师姐妹一场,你与我说话,就非要带着刺吗?”
“姝颜上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该明白的。”
姝颜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从怀中拿了一柄剑出来,递到了弟子的手中,再由弟子捧到了子衿的面前,“这是大长老的武器,落到了大殿中,我本想换回去,可是大长老,并不愿意见我,此事,也就只能麻烦你了。”
子衿抬头瞥了眼,确定这的确是大长老的武器后,子衿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剑给取了下来,“如此,我就去看看大长老,告辞了。”
“子衿……”在子衿要走出门栏的那一刻,姝颜又起身唤了句。
“还有何事?”
姝颜听着子衿冷淡到了极点的话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送完剑,还请墨姑娘回大殿一趟,我们好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子衿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去,“我如今已非修仙界中人,此次出手相助,不过是看在君清留的情面上。”
说完,她也不顾姝颜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拉了燕意初就走。
大长老的居所,居于昆仑北山脉,是最偏僻的一处,也是最冷清的一处。
可到底在冷清,这也是长老的居所,是以外面也还是有弟子守着。
这两人都是新晋的小弟子,未曾见过子衿和燕意初,是以刚一道此处,子衿他们就被那两名侍童给拦了下来。
子衿倒是难得的好脾气,将镜藏的剑给捧了出来,“我与他两人,是来归还此物的,还请两位小仙,行个方便。”
一名小侍童认真的查看了会儿,才道,“这的确是长老那日遗落的剑,容我们先去通报长老一声。”
“那就辛苦两位的,不过传话时,可否顺便替我的给你们长老捎带一句话。”
“道友请说。”
“就说,故人墨子衿,来访。”
“还请两位在此处稍等片刻。”
从镜藏那里回去,太阳已经西斜。
暮色四合,就连吹拂的风,都带上了几分凉气。
山脚下,似有一盏盏的灯烛从山门口蔓延而上,直烧到大殿中,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一条长龙,点亮了上山的路。
子衿随意寻了个无人的山头,也不顾那里干净与否,直接就落了座。
燕意初自然是跟在子衿的身边,见着她座下来,他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从大长老那里出来后,你就这般沉默寡言的模样。”燕意初伸手去勾住了子衿的小指头,摇晃着,带了些撒娇的感觉。
“只是有些无法面对。”子衿抬头看着被天色渲染的极度美丽的云彩,“你知道吗?师伯他以前,最是看重他的那一张脸的,可是而今一见,却恍若人间七八十的老汉,满头鬓发,不修边幅,怎教我欢喜的起来啊!”
“改变他的不是你,而是时间。”燕意初将人搂进了怀中,“子衿,不管如何,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永远。”
“燕意初,你知道吗?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永远,这一辈子太长了,漫无边际。”子衿嗤笑一声,“我累了,想睡会儿。”
“好”
可是悠闲地日子,到底是没有过上多久。
据消息称,那日姜赤从这里逃走后,便回了青山重振旗鼓,将散落在天南西北四个地方的魔修,全部召了回来,准备再次进攻昆仑。
不过于以往的遮遮掩掩,这次则是明目张胆的直捣黄龙。
子衿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
彼时,她正坐在院子中的秋千架上荡秋千,晒着阳光,吃着小茶,听着小曲,十分的惬意。
君清留和姝颜,却强硬的闯了进来,手中还带着一封染了血的书信。
不知何故,一旦看见子衿,他们二人,便会觉得心里安定不少,觉得只要有子衿在,不管是昆仑还是修仙界都会没事的。
燕意初收了剑,起身行礼。
他虽与子衿关系亲密,但是他作为小辈,该有礼数,他是一样都不会少了的。
子衿惦着手中的信笺,“就这么些小事,也值得你们行色匆匆的赶来?”
君清留和姝颜对望一眼,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齐刷刷的低了头,等待着子衿的训斥。
谁知道,子衿只是将信笺揉成一团,扔回了两人的怀中,“自己处理,我看你们真的是依赖惯了,是不是觉得我回来,你们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不是。”君清留辩解道,“我们不是拿不定主意吗?”
“那说吧,你们需要拿什么主意?”
君清留将信笺展平,“这次魔修来势汹汹,想来应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是我们这里的援兵要比魔修晚上三日才到,如果魔修一来,便擂鼓攻城,可如何是好?”
“见招拆招呗。”子衿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如今姜赤那昆仑剑所伤,没有个十年八年那伤无法好全,再加上昆仑仙气浓厚,姜赤的实力便会大大折扣,不足为惧。”
“至于她身边的随侍,我只见过红莲一人,她算是和你们旗鼓相当吧,反正谁也讨不了多少好。”
“如果他们一来就进攻,抵抗便是,只要你们约束弟子不出去,他们魔修不敢进来的。”子衿说道,“如今诛仙大阵的余威尚在,虽然奈何不了姜赤,但是对他其他的弟子,杀了他们,却是绰绰有余的。”
姝颜点点头,又道,“子衿,我还有一事,想要麻烦你。”
“姝颜上仙,还是叫我墨姑娘吧,我听着也顺耳些。”
姝颜面色一白,但也明白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昆仑弟子,如今参差不齐,所以我想请你,代替长老他们几个,亲自教授昆仑弟子。”
其实姝颜说这话,子衿不是没有顾虑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般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只是如今,时间不够,那些弟子又娇生惯养厉害,哪里能在她的手下讨日子啊!
子衿闭口不言不语,可是相知多年,姝颜又如何不知道子衿现在是在犹豫,于是打铁趁热,又说了一通道理,说的天花乱坠的,就连一旁的燕意初听了,也觉得甚是有理。
“如果你真是为了昆仑好,那么现在你不应该是在这里找我,而是该着师伯,比起我来说,师伯训练起弟子来,更有一套。”
“可是师伯不愿意见我。”姝颜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两千多年没有见了。”
“我知道。”子衿从身上扯了一块玉佩下来,扔给姝颜。
那玉佩是她前些日子拜访镜藏时,镜藏说的,说是有了这枚玉佩,便不用再受门前小童的阻拦,可是长驱直入。
可是这东西到手机还没有捂暖和,就被子衿转手送了人。
“这是师伯的物什,你送过去吧,能不能说动师伯,就看你的本事了。”
“多谢。”
直到姝颜走了,子衿这才抬了头,眸光冷冷清清的。
燕意初走过来,将手搭在了子衿的秋千架上,“我记得你应该很恨姝颜,如今这般,竟然客气的冷淡。”
“我也以为我很恨她,可是一见面了,反而觉得那些事便不再重要了,我报仇如何?不报仇又如何?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又何必锱铢必较。”子衿笑了笑,“如今这般冷淡,已是我与姝颜最好的结局。”
“忘了曾经的情深与背叛,留下来的不过是陌路。”
“其实这样挺好的。”子衿望了望天空,“没有了爱,哪来的恨?”
“子衿,你还有我。”燕意初最见不得就是子衿这般灰败的模样,好像对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了无生趣般,似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她的东西。
子衿听见燕意初的话,噗嗤一笑,“是啊,我还有你,还好,我还有你。”
“燕意初。”子衿抬着眸子,直直的凝视着他,但淡漠的目光下,似乎拧着一股子的执拗与疯狂。
“嗯?”
“我们成亲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