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凄凄。
窗户门扉虚掩,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子衿一把将被子掀开起了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股冷意从脚心蓦然升腾而起。
不过此时,子衿可顾不得这么多,她赤足散发站在屋中,黑眸似深渊,枯井,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燕意初所在位置,双手交叉覆于胸前,随后手势慢慢变化,黑气慢慢的从脚底升起,将她整个人包围,只能依稀可辨,那一头如雪的长发,和黑气慢慢的交织在一起。
子衿一动手,沈无衣便感觉到了,他推开窗子看向淮亲王府的那个方位,慢慢的一笑,却未有任何的动作。
而在墨锦央的院子中。
姬屿看着那一卷丝线化为一摊清水,原以为这件事便可就此作罢,谁知那摊水,趁着姬屿不注意的时候,又慢慢地凝结成丝线,重新缠上了燕意初的手腕。
阿辞率先注意到了不对劲,他拉扯了燕意初的袖子一下,“主子,那摊水消失了。”
姬屿也不由得低头看了眼,随即有些复杂的看了燕意初一眼,“我们换个地方。”
“嗯。”燕意初摸上右手手腕,似乎那一夜痛到极致的感觉又如潮水般涌来。
“你去北苑找沉炽。”姬屿看了眼阿辞,“最后再让沉炽将蓬莱仙岛的人寻来。”
“很严重吗?”阿辞大惊,“那我家主子会不会有事!”
“只要你听我的就没事。”姬屿沉声道,“我所修的功法与这玩意背后之人所修的,不说同出一门,可能也算是有渊源的,而能克制它的,唯有仙道一脉。”
“那去我院子。”燕意初朝阿辞点点头。
姬屿两人回来,在路过拂袖阁的时候,姬屿有些不太舒服的皱皱眉,看向拂袖阁。
燕意初不解的看着停下脚步的姬屿,“怎么了?”
“这院子,是墨子衿的住的吗?”姬屿刚说完,整个人倏然就闪至了院子口,一直隐匿在暗处的萧彦君倏然现身,冷着一张脸,拦住了姬屿。
“让开。”姬屿不耐烦的想要将人推开。
燕意初滑着轮椅上前,也拦住了姬屿的动作,“如今天色晚了,估计墨大小姐已经睡下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姬屿面色未改,依然十分坚持的想要进去。
听见姬屿这般说,燕意初也察觉出了问题,“这样吧,那能麻烦萧统领,进去给大小姐通传一声吗?”
萧彦君几乎还有些犹疑不决,姬屿也懒得在和他争辩,他堪堪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在萧彦君和燕意初的面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姬屿已经出现在了石阶之上。
——啪。
姬屿毫不留情的推开了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多年的本能,在潜意识里告诉他,这里有古怪。
屋内烛火如豆,温暖如春。
“墨子衿?”姬屿叫了声,却无人回应。
燕意初也在萧彦君的帮助下,到了墨子衿的屋子,他挑眉看了下,“没人?”
“不知道。”姬屿沉声,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的布置十分清雅,就像是一般女儿家的闺房,绕过遮挡的屏风,内室慢慢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对于布置格局,姬屿只有一个想法。
中规中矩。
或许这就像墨子衿这个人一样,又或许就和这天下间大部分的名门淑女一样。
温柔端庄,进退有度。
很明显,墨子衿就是这样一个人。
姬屿上前几步掀开床帐,皱眉,“怎么没人?”
萧彦君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上前,果然看见床榻上面空空如也,只有被褥有些凌乱的洒落在床面上,看得出刚刚还有人睡过。
姬屿伸手试了试温度,床榻冰冷多时,应该早就不见了,“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
“我去禀告王爷。”萧彦君眉目一拧,刚想快步离开,就被燕意初拉住了手,萧彦君不解的看着他,“世子爷?”
“她在那里。”燕意初用手指了指临近窗户的一处榻上。
果然就见子衿,像只猫儿似的蜷缩在那里,身形小小的,白发披下,逶迤了一地。
姬屿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将她抱过去吧,免得受了风寒,小锦央又该头疼了。”
燕意初离子衿最近,自然而然的也是他过去将子衿抱了起来,“身子还真凉,萧统领,你再去给大小姐加个火盆吧。”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她怎么跑到哪里睡过去了。”姬屿看了子衿一眼,“既然她这里没什么事,那我们就走吧。”
燕意初小心翼翼的将子衿放在床上,替她掖好了被角,才出了声,“走吧。”
本来没打算管闲事的姬屿,突然就来了兴致,他凑到燕意初的耳边,“世子爷知道沈无衣吗?”
虽然不知姬屿为何会在当下提到沈无衣,但燕意初还是点了点头,“见过几次。”
“你觉得沈无衣如何?”
燕意初想了想,“还行。”
姬屿点点头,“那你觉得沈无衣和墨子衿配吗?”
听见这两人的名字被提起,燕意初有些不舒服的看了就姬屿一眼,“姬屿公子这是何意?”
“小锦央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了,世子爷以为如何?”
“不如何。”燕意初甩下一句,就滑着轮椅率先出去,“这里是闺阁女子起居之所,你我两人,若是待久了,会坏了大小姐的清誉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你的想法而已。”姬屿摊摊手,顺从的走了出去。
燕意初的院子就在隔壁,当他进去的,阿辞已经带着沉炽来了,就连慕祈也在。
虽然姬屿很讨厌慕祈,巴不得他赶快消失,但是想着燕意初手腕上的那东西,也就只能将个人恩怨放在了一边。
没一会儿,楼赋带着临风和北墨也出现在了门口。
沉炽起身,“师侄见过师伯,还有两位师兄。”
“沉炽掌门多礼了,该见礼的是我等才对。”楼赋虽然如此说,但却没有任何行礼的动作。
沉炽也没在意,只是弯着唇角笑了笑。
自一千年前大战之后,昆仑玉虚和蓬莱仙岛,的确在不如之前那般,互相护持,守望互助了。再说严重一点,就是现在昆仑与蓬莱,也算是水火不容了。
楼赋负着手走到桌边坐下,“这晚上的,你们火急火燎的找老夫来,是为什么?”
“有一事,想请前辈帮忙。”姬屿上前。
“我?”楼赋看了看姬屿,挑眉,“姬屿公子说笑了,您的能力远在老夫之上,若您都没有办法,老夫也是束手无策。”
“前辈,所谓术业有专攻。”姬屿将燕意初推上前,指了指他的右手腕,“他手腕上的东西,在下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北墨伸头一看,“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临风听见北墨这般说,原本没有好奇心的,也不由得看了眼,的确如北墨所言,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楼赋初看也是觉得什么都没有,但是想着姬屿也不会骗自己,只好运转灵力认真的打量过去,这才勉强的看见了一分端倪。
又一圈泛着白光的丝线,正缠在燕意初的手腕上。
沉炽好奇的看向身边的慕祈,“你看得见吗?”
慕祈摇摇头,沉炽刚想开口就听见楼赋说道,“你们修为尚浅,根基未稳,看不见才是正常的。”
“那前辈可知这是什么?”姬屿关切道。
“不好说,因为我也是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楼赋拿着燕意初的手,翻了翻,“不过,牵线之人,应该不是人间之人。”
姬屿和燕意初刚走,子衿便睁了眼。
双眸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她摇晃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缕黑气萦绕在指尖,映着莹白的肌肤。
“你还真是不要命了。”冷嘲的声音从窗子口传来,寒风顺着半开的窗子灌进来,一室风雪。沈无衣着一袭红衣,绝艳入骨,身后似乎漫天的白雪,都化为了背景。
子衿漠然的转头,黑气在指尖跳跃,眉目清冷。
沈无衣跳进来,关上了窗户,“你就这么迫切的想知道燕意初的曾经和未来吗?”
“不过都是死,有什么好关心的。”子衿悄然收起了手,黑气便在刹那消失殆尽。
“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姬屿将我牵在燕意初手腕上的丝线给扯断了。”
“反正你有看不见,断就断了呗。”沈无衣走到子衿的面前坐下,“你上次被反噬,到现在伤可都还没养好了,你就敢在姬屿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姬屿的实力吗?”
子衿垂了眼,“只是有些意难平。”
“不平姬屿多管闲事?”沈无衣嗤笑,“阿衿啊,本君认识你怎么多年,你可不是一个会逞风头的人儿了。”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不过是想和姬屿交交手,能有什么打算啊!”
“阿衿,你该知道,你这次来人间的目的,应该不是他吧。”沈无衣意有所指的提醒。
子衿不耐烦的皱眉,“我当然知道。”
“那事情可有眉目?”沈无衣慵懒的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
“南曦然。”子衿已经不打算在隐瞒,“东故上神的后裔,就是南曦然。”
“是他!”沈无衣皱皱眉,倏尔一笑,“怪不得,你要是缠着他了,装傻卖痴的。”
子衿没好气的瞪了沈无衣一眼,后者只是扬眉一笑,“不过这南曦然的眼光也真够差劲的,放着一颗明珠不要,偏偏选了一粒鱼目。”
“你说谁了?”
“说淮亲王的嫡长女,墨子衿。”沈无衣耸耸肩,“墨子衿,年方二八,虽有倾国之貌,却是废物之身。”
子衿也没生气,反正沈无衣说的都是事实,“君上,感情这东西,最是琢磨不透的,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喜欢,而非其他带有功利性的东西存在。”
“哦。”沈无衣笑容璀璨的弯了弯眉眼,“受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