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做,子衿何尝不是有自己的思量。
如云缨月还在沉睡,元神未曾归位,十大魔神也只聚了几人而已,若是对上全盛时期的沉笛,根本没有胜算,何况……子衿用余光瞥了眼她身后的燕意初,这傻子一定会帮着仙界的。
无论是何种,她都习惯将一切扼杀在刚刚萌芽的时候。
那魔修这下是真的被子衿的狂妄个气着了,可是却也没有分毫的办法。
因为刚刚那一击,他便明白,自己对上她,绝无胜算。
只是修仙界到底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位高手。
那魔修有些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后,才微微笑道,“在下未承,不知可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子衿想了想,摇了摇头,“在知道我的名字前,未承公子,是否也应该礼尚往来,告知一下您主君的尊名。”
未承的脸色一僵,似乎没有想过这人会这般难缠,“姑娘这般藏头缩尾的,是不是见不得人?”
“就算是吧,不过公子可否告知,如今身在的昆仑的是你的主君,还是留在青山中的那一位,是你的主君。”
未曾这下直接是想开口骂人了。
他总有种自己留在这里越久,就暴露的越多的感觉。
他虚情假意的一笑,打着马虎眼,“姑娘说的真是太严重了,未承自然只有一个主君。”
子衿不言,只是冷笑着,未承又笑了笑,就在所有放松警惕的一瞬,身子倏然就朝外飞去,可是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子衿的手中的长歌白练。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子衿便用长歌缠住了未承,未承本还想挣扎,可是当他低头看见那白练时,脸色倏然惨白。
或许别人不识得这东西,但是当年经历过神魔之战的都识得这个武器。
白练,长歌。
是当初,酒倦上神的武器。
与这武器起名的,还有一根可幻化为七弦琴的长鞭,名曰朱弦。
所谓长歌一曲,朱弦寄梦。
指的便是酒倦上神的武器白练,和她座下唯一弟子的武器,朱弦。
未承惊愕的回头,刚恰有风吹来,微微撩开了子衿的幕离,使得未承得以一瞥真颜,当即脸色十分难看,尔后燕意初又担心子衿出事,也走上了前,亲昵的站在了子衿的身边。
这下,未承真的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表情就像是见着鬼一样。
虽然也不差不多。
子衿上前一步,将燕意初挡在了身后,手中的力道蓦然加紧,未承闷哼一声,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葬身于此了。
可是就在未曾想当然以为的时候,子衿却蓦然放开了未承,她负手站在不远处,那通身的气度,却恍若君临天下。
她说,“你走吧,我不杀你,就算你要死,也该是在正面交锋的战场上。”
未承虽然有些摸不透子衿的想法,但是能保一命,未承还是非常高兴的,他郑重的向子衿点点头,倏然就化为一道流光飞走。
等未承走了之后,娉婷便又跳了出来,趾高气昂的指责着子衿,“你为什么放走他!”
“我为什么不能放走?”子衿淡淡的反问道。
“他可是魔修,杀了多少弟子!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就这般放了他!”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斩头,以慰众弟子的在天之灵。”娉婷说的是冠冕堂皇。
子衿轻蔑的一笑,“那你去将他抓来呗,人是我抓到的,想如何,你无权质问。”
“你是想违抗本上仙的命令?还是你想被我天界追杀,永绝六绝!”娉婷冷声质问着,长剑出鞘。
子衿抬眸看了娉婷一眼,眉宇间是抑制不住的怒气,她故技重施将白练甩了出去,娉婷也以为子衿不敢将她怎么样,是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象征性的用剑抵抗了一下,想着一会儿在好好教训她,顺便安一个罪名。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子衿压根就没有留情,那甩来的白练,直接将娉婷狠狠地甩在了石壁上,甚至还砸出了一个大坑,娉婷控制不住体内已经紊乱的气息,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从石壁上砸下来的时候,便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了子衿的脚边处。
娉婷愤恨的盯着子衿,“你敢伤我?”
“看来伤得不重,还有力气说话。”子衿说完,抬脚毫不留情就直接朝娉婷的心口踹去。
虽然昆仑的弟子,也不怎么喜欢这位飞扬跋扈的娉婷上仙,但是好歹她也是天界派下来帮忙的,当即便有几人想要阻拦,却全部被君清留给呵斥了回去。
绿暖有些奇怪的看向爱徒吴婉,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竟然敢这般嚣张!”
吴婉恨恨道,“是墨锦央的姐姐,一个从俗世来的。”
“她可不像是个普通人。”绿暖说完,便没有在开口。
姝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挥开了君清留的手,上前拦住了子衿的动作,口气微冷,“这位姑娘,还请手下留情,娉婷上仙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没有说错,那魔物,杀我昆仑数千位弟子,你身为修仙之人,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将那魔物放了去。”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听不懂人话的,我抓住的人,我愿意如何就如何,与你们何关,要是不服气,你们尽可以上去试试。”子衿一字一句的说来,话中生疏冷漠,可是在姝颜听来却觉得万分熟悉。
姝颜有些不安的看着子衿,“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姝颜上仙,容我提醒你一句,这种搭讪的方式,太俗气了。”
听着子衿这般说,姝颜只觉得更加熟悉,那语气,那种冷淡,真的是和曾经的一位故人,一模一样。
只是若真是那人回来,依照她的性子,定要将这修仙界给闹的天翻地覆才肯摆休的。
“姝颜,这位姑娘是我请回来的,再说她说的也不错,那魔就算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他们虽然不仁,但是我不能不义。”君清留上前拉住了姝颜,带了些恳求。
姝颜愣了愣,才道,“是你请回来的?”
“是啊,你这位夫君,可是跪着求我的,求了好久了。”子衿笑盈盈的补充道,“那小模样,真的是可怜得紧。”
姝颜愕然的回头看向君清留,眼中是止不住的怜惜和感动。
而君清留只是温温柔柔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姝颜的头,没有说话。
子衿抬脚放开了娉婷,牵着燕意初的手走回了角落中,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好无趣啊!”
“有我陪着你,还无趣吗?”燕意初侧脸,反手握住了子衿的手,“子衿,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的。”
“谁和你说这个了。”子衿笑着,并肩和燕意初坐下。
在不远处,许衾有些贪恋的看着子衿的身影,眸色一点点的黯然。
江涵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许衾的身边,难得温情的拍了拍许衾的肩,“许衾,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知道的,所以我对她,没有什么想法。”
话说未承滚回去后,便跑到了他主君的殿门前,可是另一位随侍告诉他,主君正在闭关,未承不敢打扰,只能着急在外面踱步。
其实主君身边原来只有他这么一个随侍的,另一位是主君在今生觉醒后,随便收的。
据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日子,他家主君刚刚苏醒,就看见这么个人,半死不活的躺在树下,然后他家主君,难得良心了一次,就将人收了。
可是这么随便一收,那人的修为竟然丝毫不低于他。
甚至凭借着手中的宝贝,还隐隐有和自家主君分庭抗礼的能力,这不得不让未承暗中警惕万分,是以今日遇见之人,未承也没有和他说。
只能像个被抛弃的可怜虫一样,可怜兮兮的蹲在门口,在没有刚才的半分嚣张。
直到天色微明,紧闭的大门才微微开启。
未承瞅准机会,一个闪身就跑了进去。
殿内陈设简陋,唯有一盏烛火飘飘摇的立在桌边。
未承一个轱辘就滚到了他家主君的面前。
而他家英明神武的主君大人,正闭着眼,“有事?”
“有!”未承很肯定的开口,说着还一股劲的将头狠狠地点了几下,“而且是大事!”
这时候,水鸣才微微睁了眼,“何事?”
一如既往,冷淡的很。
“就是昆仑的弟子……”未承刚一开口,水鸣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君说了,这些事你那么自己处理,那么去找姜赤,别拿这些小事来烦本君,未承,万年过去,你倒是越发不中用了。”
“不是。”未承辩解道,“我在昆仑弟子中,发现了有名姑娘,用的武器是当年酒倦上神的长歌白练,而且那名姑娘和当年的酒倦上神长得一模一样。”
听见这话,水鸣不耐烦的脸色立马就收敛了起来,顿时变得十分郑重,“千真万确?”
“是,而且那名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与吾主,也是一般无二,主君,这可如何是好?”
水鸣沉吟了会儿,才道,“那他们的修为如何?”
“与吾主相像的那名男子天资不错,但修为平常,不过那名姑娘,虽然看着只是一名凡人,但是一旦出手,功力却远在我之上,就算是主君你亲自上,也不见得能在她的手中讨巧。”
水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年酒倦几乎陨落,吾主便立马追随而去,我原以为他们相差没有多大,看来酒倦上神的奇遇比吾主要多得多。”
“对了,你瞧着酒倦,像是有记忆的人吗?”
未承仔细的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没有,否则她怎么会容许主子呆在她的身边。”
“不过……”未曾沉吟道,“我觉得那名男子,虽然神似吾主,但却无吾主的气息,反而更像当年跟在酒倦上神身边的写月上神。”
“写月上神与吾主本就是同一人,又怎会气息不同。”水鸣不安的拧了眉,“你能将他带来吗?”
“酒倦上神一直在吾主身边,属下不好下手。”
“那……魔界可有消息传来?”
“如今魔界和南荒似乎同为一体,都封锁了各自的消息。”未承说着,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个神似酒倦上神的姑娘,似乎知道一些关于魔界的事。”
水鸣嗯了声,“我想见见她。”
“可她是修仙界的人,万一她……”
“没有万一,修仙界是本君打下来,准备送给吾主的见面礼,没有意外!”水鸣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你悄悄去办,今天日落之前,我要见着那人。”
未承领命退下。
心下却是万分沉重。
就在姝颜几人商议部署的时候,未承又厚着脸皮出现在了山洞口。
君清留几人警惕看着未承,那厮却甚是有礼的拱手一笑,“那位姑娘,我家主君想要见见您,不是您是否可以赏一个薄面。”
未承目光看向角落中的子衿,视线炙热的不容忽视。
子衿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的站了起来。
就算他的主君没有找她,她想,她也会找上门的。
子衿抬脚就往未承走去,可是到了半路,却被君清留给拦住,他无言的朝他摇摇头。
其意思也是在明显不过了。
“你们这是调虎离山?”姝颜嘲弄的笑着,也挡在了子衿的面前。
“对付你们,需要调虎离山吗?”未承不屑地轻哼一声,“若非有她在,昨日你们早就去下面报道了。”
子衿伸手将君清留推开,重新站在了未承的面前,“刚巧,我也想要见见你们主君。”
“不要去。”君清留一把就拉住了子衿的手腕。
子衿回头看了君清留一眼,一言不发的就将君清留的手给拉扯开,自顾自的走到了未承的身边,“走吧。”
水鸣落脚的地方,在昆仑玉虚。
子衿目不斜视的走过昔日熟悉的景致,站在了光晕暗沉的大殿口。
不多时,一个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生的是高大,身材伟岸,气度不凡,只是最让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张脸。
未承站在子衿的身边,笑道,“这也是我主君的随侍,名唤姜赤。”
子衿没有回答,只是心下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怪不得深白他们找遍南荒和魔界,都找不到这人的半分痕迹,竟然躲到修仙界来了。
姜赤虽然和子衿认识了数万年,但是他们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再加上子衿在南荒的时候,从来不穿这般素净的衣裳,看上去清华出尘,就像那九天的仙子般,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将这般风姿的女子,和南荒那位狠辣的墨殿下,联系到一起的。
是以姜赤也没有过多关注子衿,只是朝她略一颔首,就退下了。
“墨姑娘,我家主子就在里面。”
子衿推开虚掩着大门一走进去,便能感觉到里面魔气冲天,四周了无生机。
“殿下你鸠占鹊巢,住的可还习惯?”子衿也没有半分客气,走进去后,就直接质问道。
这让陪着子衿进来的未承吓得心肝儿一跳跳的。
正在打坐的水鸣,睁了眼,冷若冰霜的看着子衿,一边的未承很知趣的说道,“这位是墨姑娘,墨姑娘这就是我家主君,水鸣。”
“原来大名鼎鼎的水神,也无怪敢这般嚣张的占地为王。”
“墨姑娘……”未承有些着急的扯了扯子衿的衣衫。
高坐之上,水鸣有些意味不明的眯起了双眼,上下的将子衿全部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也不过如此。”
“是吗?”子衿仰头看着水鸣,“不过水鸣殿下,是想挑起仙魔之战吗?竟然敢出兵修仙界。”
“一个小小的仙界,何足为患!”水鸣浑然不在意。
“一个小小的仙界?呵,水殿下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子衿说道,“如今仙界尚有沉笛上神坐镇,而你们魔界了,月淮尚且昏睡,余下的几位,恐怕不是沉笛上神的对手吧!”
“墨姑娘对我们魔界的事,似乎很了解。”
“了解说不上,只是勉强知道一些。”子衿冷声道,“不过若我是水殿下,我如今所做之事,必定是会魔界守着,而非在修仙界兴风作浪。”
“如今六界皆知,南荒与魔界联手,仙界早就蠢蠢欲动,欲要找一个机会,朝南荒和魔界发兵,只不过这些年粉饰太平,仙界并不想毫无理由的打破这层平和,若是水殿下如今大肆虐杀修仙界弟子,倒是给了仙界一个好借口,不是吗?”
水鸣饶有兴趣的看着子衿,“我还很好奇,墨姑娘明明是修仙界弟子,怎么一个劲的就在帮魔界说话。”
“我曾是修仙界弟子,如此而已,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受人之托。”
还不等水鸣好奇的问完,就听见子衿又道,“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燕意初是你们吾主的元神之一,若是伤了他,你们吾主就会永远的醒不过来了。”
“当年这不是我危言耸听,都是君楚和深白,也就是琐寒告诉我的,若是水殿下不信,大可亲自会魔界一问。”
“本君很好奇,墨姑娘到底是什么?”水鸣言笑晏晏。
“如今,我是南荒的殿下,墨子衿。”子衿一把掀开了幕离,“不过琐寒如今,身在南荒,若是水殿下想去,本殿下,倒是可以助水殿下一臂之力。”
说着,子衿的黑眸,又变成了血眸。
那双清冷的,充斥着无尽血色的眸子,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身份。
水鸣心中微微讶然,只是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如今你自揭身份,想要什么?”
“水殿下的随侍,是我南荒的叛徒,而且我跟修仙界中的魔修,还有不同戴天之仇。”子衿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淡淡的补充道,“还有,害月淮陷入沉睡的人中,就有姜赤的一份功劳,他还伤了琐寒,这些理由,够吗?”
水鸣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我如何做?”
“子衿还请殿下,叫上现在所谓的青山魔君,自行回到魔界。”
“不可能!”水鸣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修仙界是本君要送给吾主的见面礼。”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吾主的另一半元神,极度不稳定,需要飞身渡劫成神。”
“我吾主,是与天地同生的魔神,如何能成神?”水鸣不满的反驳道。
“可是你们谁也无法否认,你们的吾主,曾经就是上神,名曰写月,而现在另一半元神,就是曾经的写月上神。”
“若是水殿下,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亲自回魔界一趟,子衿在此恭候水殿下大驾。”
“哦还有,你若是会魔界,记得帮我找找沈无衣的下落。”
“你和沈无衣是什么关系?”水鸣有些愕然。
子衿冷笑着看着水鸣,“真不知水殿下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你不知道,曾经南荒的第一少主,和当时的魔界魔君,是有婚约再身的吗?”
“我知道啊!”水鸣点点头,突然后知后觉的跳了起来,“你是说!魔界的那个魔君是沈淮,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南荒少主。”
“没错。”子衿坦然的颔首。
可是水鸣却更加暴躁,一边风度尽失的跳着,一边喃喃自语着。
可惜水鸣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子衿根本就听不清楚。
未承因为知事,又是水鸣的随侍,大概能猜出一些来。
他们都十分拥护尊敬着他们的吾主,何况当年吾主有多爱酒倦上神,他们身为下属,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当年啊,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这一生唯一迈步过去的劫数啊,就是情劫。
当年啊,他们的吾主,为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酒倦上神,甚至一度想要放弃一身修为,化为上神,好与她厮守终生。
可是怎么一个转世,就让沈淮那厮捷足先登了啊!
格老子的,沈淮那厮没有失去记忆啊!
他不会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他们吾主的心尖尖的人儿啊!
子衿莫名其妙的看着在上面乱跳的水鸣,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本来看着挺稳重的,怎么现在像个疯子般。
她想着转头看向未承,未承颇为无奈的笑着,“估计我们主君只是有些兴奋了。”
“既如此,那就让你们主君,继续兴奋下去吧,子衿便在此,恭候水殿下的大驾。”子衿将幕离重新戴好,本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突然回头,看向未承,“还有,下次找我,可以传音,不必这番费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