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点头,语气有些哀伤:“是,她叫赵恬婷。”
赵恬婷十六岁,父母七年前离异,法院把赵恬婷判给了母亲刑采丽。刑采丽分了公司一半的股份,转卖之后自己开了一间公司,跟前夫赵兴国对着干,仅用五年的时间,就把前夫的公司干倒了。
但也因为刑采丽忙于生意,所以赵恬婷从十岁开始就被送去贵族学校住宿,即使是年节假期,刑采丽也没有时间陪女儿,只是花钱雇人带女儿去旅游,或者是雇保姆在家照顾女儿的生活起居。
母女感情的疏离造成了赵恬婷极度叛逆,经常出入一些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最终导致被人盯上,跟踪并绑架,索要五百万赎金。
这个案子是社长金民华发现的,让夏沐去跟踪报道,夏沐也很兴奋,因为这是一起重案,必然会广受关注,所以很积极地去做。
但是夏沐没有想到,在刑采丽配合警方布局,准备交纳赎金时,社长竟然让她继续跟踪报道,并且要全程直播交纳赎金和警方抓捕的过程!
夏沐当时就提出质疑,说这样做不仅是不人道,而且会影响警方办案,难道不会被控告妨碍公务吗?
金民华却冷哼一声:“人道?小朋友,良心不能当饭吃,你想一想,不良少女因母女关系疏离而遭到绑架,这样的头条值多少钱?会有多大的关注度?而且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是看热闹儿不嫌事儿大,也说不定有媒体关注,绑匪一害怕,就把人放了,那咱们还成了间接救人的英雄。”
夏沐摇头,金民华不理她,接着又说:“至于妨碍公务,你是记者,你有报道权,公众有知情权,警察是公务,咱们也是公务,这个你放心好了。”
夏沐还是摇头:“社长,我认为这样不好,万一人质受到伤害怎么办?”
金民华却说道:“人质的安全是警察应该考虑的事情,你是记者,你的职责是向公众报道事实真相,我告诉你,如果这件案子你办不好,你就自己辞职吧。”
最终,警察还是抓到了绑匪,但赵恬婷已经被杀害了,而网上铺天盖地的声讨都指向了夏沐,社长金民华却躲了起来,也不说什么公众知情权了,做为‘封口’的条件,报社没有开除夏沐,但夏沐必须承担报道造成的后果,背起这个黑锅。
为了生存,夏沐再一次妥协了,而且她不妥协也不行,就算她把社长揭发出来,有谁会相信她?等待她的只会是更不堪的下场,甚至还会被社长反咬一口。
既然已经毁了名誉,就不要再弄得丢了工作吧?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就像历史一样,无论是丰功伟绩,还是滔天的罪孽,即便不会被人遗忘,也会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
然而,夏沐做梦都没有想到,承受公众的谴责并不是压力最大的事情,而是赵恬婷出现在她的家里。
她住在郊区,因为郊区的房租便宜,省下来的钱不但够养一辆六七万块钱的小车儿,还够每个月的生活费,唯一的缺点就是要早出晚归,但对于夏沐来说,做记者本身就没有正常的工作时间,所以早出晚归这种事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有网友声称,要到报社来毁夏沐的容,出于安全考虑,报社给夏沐放了十天带薪假,夏沐躲在自己家里,喝了三天的酒,喝完了吐,吐完了喝,哭完了笑,笑完了哭。
好几个人给夏沐打电话发短信,都是采访里认识的富二代公子哥儿,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睡你可以,结婚没戏,她现在是有缝儿的蛋,这些苍蝇就围了上来。
夏沐把手机砸了,砸得碎碎的,然后到厕所去吐,吐完了就昏睡在厕所的地板上。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上特别的冷,夏沐睁不开眼睛,便蜷起腿缩成一团儿,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耳中听到一缕纤细的声音:“是你害死了我,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货!”
夏沐一惊醒过来,厕所的灯开着,亮着刺眼的白光,坐便器里还留着她吐出的污秽。
感觉浑身刺痛,夏沐挣扎着爬起来,挪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突然在镜子的倒影中,自己身后出现一名少女,齐耳短发,染得五彩六色,画着黑眼圈儿,鼻翼上穿着鼻环,一张嘴涂成了黑色。
夏沐打了个激灵,猛然转身,可身后什么都没有,夏沐的酒醒了,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连忙离开厕所,到卧室扯了被子,然后回到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把自己包裹严实。
“哒……哒……哒……”墙上的挂表有节奏的走着,每一下都像小锤子砸在夏沐的心窝里。
夏沐抄起茶杯狠狠地丢向挂表,‘啪’的一声,茶杯粉碎,却没有打中挂表,夏沐又抄起电视遥控器,再一次狠狠地丢过去,‘啪’的一声,挂表被砸中,晃了一下掉了下来。
夏沐吁了口气,突然觉得口渴,但杯子摔碎了,还要到厨房去拿。夏沐心里发凉,不想动地方,可越来越觉得渴,嗓子眼儿里火烧火燎的。
夏沐只好伸开腿下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刚走到厨房门口儿,伸手去按厨房灯的开关,外面‘咔嚓’一声打了个大雷,把夏沐吓一哆嗦,随后一道闪电划过,夏沐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短发少女。
“啊……”夏沐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将身上裹着的被子扔向那个少女,然后冲向大门。
身后响起少女的声音:“贱货!你害死了我!你下来陪我!”
夏沐拉不开大门,慌乱中猛然想起自己用钥匙把门锁上了,又冲向沙发找自己的包儿,而大门却在这时自己打开了,夏沐已经不能思考,看到房门打开,便疯了一样冲出了家。
夏沐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上马路的,只知道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她在刺耳的喇叭声和晃眼的汽车灯光中穿梭、奔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