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
一架飞机从北京飞来的波音客机不久前在这里着陆,机上的乘客都已经取好了自己的行李,在海关检查站前排着长队,但队伍却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经历了长途飞行的乘客们早已疲惫不堪,时间一长就开始抱怨了,纷纷从队伍中探出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海关官员是个标准的俄罗斯美女,金发碧眼,但是此时的脸却绷的很紧,正仔细的看着面前旅客的护照。
“小姐你是本人么?”她正用着俄国口音的英语问。
“OK!OK!你等等啊……冰夷,她在说什么?”
油光满面的周书君回头向冰夷求助,本来一路上已经很累了,现在就想找一张大床好好睡一觉,谁想到在海关还要卡这么久。
“他问你是不是照片上那个人。”身后的冰夷走上前充当翻译。
“什么?!”周书君本来就不爽,这一下差点大脑起火,“这妞儿什么意思?是说我整容了么?告诉她,你家周小姐这张脸是百分之百纯天然的!谁骗人死全家!”
冰夷轻轻叹了口气,周小姐的脸是天然的,智商也很天然,也不想想惹火了海关官员有啥好果子吃。
“是她本人,她只是……”冰夷用手指在自己脸上花了一圈,用英文说,“她只是妆花了。”
周书君叉腰站着,听着冰夷和那个俄罗斯妞儿叽里呱啦地聊英文,听懂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鼓足了气势给冰夷助威。
“他们在说啥?”白泽和江城雪都凑了过来,也是两张油油的脸。
这一行人中,只有冰夷还跟上飞机的时候一样,清爽爽的一张脸,让周书君好不嫉妒。
“冰夷在替我跟那个俄罗斯妞儿吵架呢!那妞儿竟然说我不是照片上的人!”
“小夏姐你现在是比那时候多了一点婴儿肥。”江城雪坏笑着说。
“会不会说话!你家婴儿肥还能往回长的么?!”周书君怒了,“我一坐过夜的飞机脸就肿!”
“嗯,我也是。”白泽摸着自己那张大脸,做同病相怜状。
“白泽,你只是单纯的脸大,跟我不是一回事。”
“鬼扯!”白泽说,“我这是纯正的巴掌脸。”
“鲁智深的巴掌还差不多……”江城雪吐槽。
冰夷跟那个海关官员聊了一会,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三位。
“解决了么?”周书君双手叉腰运气。
“解决了。”
“道歉就不用了,赶紧让我们走!”周书君冲那个姑娘瞪眼。
“卸妆吧。”冰夷冷冷的说。
“什么?!”周书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本来指望冰夷跟人家吵架能夺回自己的尊严,没想到连内裤都输光了。
“卸妆证明照片上那个人是你。”
“君君啊,别冲动啊!”白泽一把抱住就要爆炸的周书君,“既然已经走出国门了,就要记得自己是祖国的脸面。”
“对对对!注意素质!”江城雪也赶上来劝说。
已经上升到国民素质层面了,周书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气鼓鼓的把包甩在海关的柜台上,掏出两张卸妆纸擦脸。
后面的乘客们也都看新鲜,当众卸妆也是头次见,纷纷低声议论着。
周书君红着脸收起卸妆纸把脸放在柜台上:“现在可以了吗?”
海关的那个姑娘这次终于肯放行了,把盖好章的护照还给周书君。
“欢迎来到莫斯科。”
“我咋没看出来莫斯科欢迎我了……”
周书君嘟囔着一个人迈开大步走出了海关,身后那三位也迅速地跟了上来。
这次来莫斯科度假并不是周书君的主意,而是出人意料地由冰夷提出来的。
认识冰夷那么久,周书君很少见他出门旅游,最多也只是出诊。这个人仿佛远离一切世俗的娱乐。所以在冰夷提出要去莫斯科的时候,周书君是意外的。
按照她的想法嘛,暑假的旅行当然是要找个热带的海岛,买天穿着美美的比基尼,躺在沙滩的长椅上,喝着果汁晒太阳。莫斯科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有什么可玩的!
“莫斯科也是有夏天的……”冰夷当时很无奈地跟周书君解释,“哪里又不是北极。”
莫斯科的夏天?应该不错吧?就算不好玩也就当是去避暑了,反正一路上的费用都是冰夷掏。
当然,对于冰夷肯掏钱这种事,周书君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了解冰夷之后,周书君也明白他说不上是个抠门的人,只能说这个家伙对钱这个方面十分有原则。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冰夷对个人财产和界限还是十分明确的。
冰夷当时只是淡淡的说:“我要去看个朋友,正好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吧,算是诊所的福利。”
老板都发话了,周书君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啦!莫斯科虽然在她印象中比不上巴黎那么浪漫,但好歹也是异国他乡呀,总比窝在烟雨胡同十八号要好玩吧?
谁想到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在周书君刚刚到达时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别说是周书君,就算是当年的拿破仑、希特勒又如何,照样兵败莫斯科!战斗民族的力量真是不可低估啊!
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莫斯科不相信谁的眼泪,也不会再相信谁。
白泽望着周书君气鼓鼓的背影,回头对冰夷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带她来这,是对还是错……”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保护范围。”冰夷优雅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霜。
“可是你的情报准确么?联系你的人真的会是那个天兵队长?”
“饕餮老曾经说过,包括他在内,一共三个天兵队长一起从蓬莱之舟里带走了三块碎片,只有把那三块碎片集中在一起才能解开蓬莱的秘密。我相信那个人不会骗我。”冰夷低声说,“这次既然是他牵的线,那一定也是可信的。”
“冰夷哥哥,那块碎片你带在身上了吗?”江城雪小声问。
“不,我放在更重要的人身上了。”冰夷抬头望了望周书君的皮包,“你们都要记住,周书君比我更重要。如果有意外,第一时间要保证她的安全,不要管我。”
“放心吧,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呢。”江城雪笑了,“你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当什么老大。”
“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遭……”
江城雪和白泽对视了一眼,瞬间交换了心中想要说的话。他们都意识到冰夷眼中的忧虑,可在他们的印象中冰夷一直都如冰山般坚定。
“说点别的吧!”白泽想要缓和一下气氛,“那块碎片上的文字你破解的怎么样了?不是说那东西能预示未来么?”
“我想预示未来可能只是它的功能之一,当年蓬莱之舟能躲避天道的寻找,饕餮老能一直安然活在世间,应该也跟它有关。”冰夷皱着眉,“只是那上面的文字过于艰深,而且我也并不是研究上古文字的专家,所以只破译出了只言片语,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好不容易拿了个外挂,还不能用!哥哥,咱们这么倒霉呀!”
“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如果把天道比作一个雷达的话,那么那块碎片就是能避开雷达的隐形衣,起码能保证周书君不会暴露。”
“原来是这样!”白泽和江城雪终于明白了冰夷的用意。
“只怕君君哪天心血来潮,把他打成个戒指面可就遭了!”白泽苦笑。
“好歹也是一件嫁妆!正好给你说省钱了。”江城雪在一边开着玩笑。
“也是!肉烂在锅里,反正将来都是冰夷的。”
冰夷并没有在意他俩的闲扯,眼睛一直出神的望着周书君身上的皮包。那只皮包里就装着饕餮老交给自己的玉碑碎片,上面写满了艰深的上古文字。而其实他刚才欺骗了白泽和江城雪,从上面破译出的只言片语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内容。只是那些内容他不想让他们知道。
过去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所有功夫都耗费在那块碎片上,破译出来的却只有两个字,而且是重复出现的两个字——毁灭。
毁灭……一切都要毁灭?还是我们都要毁灭?
正如莎士比亚所说的,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冰夷,你朋友来接咱啦?”
冰夷忽然从沉思中醒来,看见周书君正在前面冲自己招手,身边还站着两个满脸笑容的俄罗斯汉子,正殷勤地接过周书君手里的行李。
“辛苦啦!这一路可累死我了!”周书君揉着被背包带勒红的肩膀,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那两个俄罗斯汉子飞快的说着俄语,不时来两句OK什么的,已经把周书君全身上下的行李都接到自己手里了。
冰夷和白泽、江城雪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三个人心里都明白了。
早就听说莫斯科机场外面的治安不太好,没想到第一次来就遇到骗子了。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骗术,埋伏在机场或者这车站这种地方,找单身旅客下手,假装是来接人的或者是出租车司机,最后把行李骗走。
“这种招数都是爷爷当年玩剩下的!这些人还真是不长进啊!”白泽悠哉地晃着脑袋。
“哥哥,我去教训教训他们?”江城雪揉了揉拳头跃跃欲试。
一般这种人能在机场、车站这种场合公开行骗,都必然有自己背景。不是有腐败警察做靠山,就是有一整个团伙做后盾,牵一发而动全身。
冰夷现在还不想把事情闹大,用眼神制止了江城雪,自己走步迈向周书君。
“冰夷,你朋友挺热情的嘛!”周小姐显然还没有醒过味儿来。
那两个混混本来以为周书君只是个独身的旅客,没想到这妞儿身后竟然还跟着朋友。可是冰夷在他们眼中只是个优雅的年轻绅士,战斗力看起来只有个位数,不足为虑。两个倒霉鬼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改变策略,对冰夷下手。
冰夷见他们眼神骤然凶狠起来,也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的用意,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
愚蠢真是人类最大的罪孽啊……
就在那两个混混一脸嚣张地走向冰夷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俄语,听上去像是在咒骂。
所有人都把头转了过去,只见声音发出的那边有出来一个年轻的俄罗斯汉子,生的高大英俊秀,五官和发色都像极了俄罗斯冰王子普鲁申科,满头金发迎风飞舞。
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在骂冰夷,而是在骂两个混混。两个混混一开始还颇为不服气,撸胳膊挽袖子的想要上去打架,却愕然站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手腕上的文身发抖。
那副文身很普通,暗红色的,像是一个图腾,又像是个妖娆起舞的女人。
但这个不起眼的文身显然吓到了那两个混混,他们几乎哀号般从喉咙里低吼了一句俄语,转身放下行李,没命的逃走了。
冰夷还不是很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年轻人对自己和周书君没有恶意。
“冰夷,那不是你朋友?”周小姐一脸茫然地小声问冰夷。
冰夷摇头,转脸看着那个替他们解围的年轻人。能把两个机场的惯骗吓成这个样子,这个年轻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一张嘴竟是一口标准的中文!
“您就是冰夷大人吧?很抱歉,这些莫斯科的渣滓们让您见笑了。”
“哇!帅哥你会讲中文啊!”
周书君很是惊讶,因为听说俄国人会讲英文的就很少,能讲这么一口标准用中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是的。”
“主人派我来接你们。”俄国青年跟周书君和慢慢赶上来的白泽、江城雪分别点头示意,“叫我安德烈就好了。”
“这回总对了吧?”周书君问冰夷,“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酒店吧。”安德烈很绅士的接过周小姐的行李,慢慢走在前面。
安德烈带着大家到了停车场,上了一辆七座的MPV,把行李都放在了后面。先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格瓦斯——一种面包发酵制作的饮料,酸酸甜甜十分可口,有献上了俄罗斯人接待客人最高的礼仪——面包和盐。
大家都只吃一点尝尝味道,但是白泽一个人啃了整整有一个大列巴,看得江城雪直翻白眼。
“人家面包和盐是象征和平的,象征一下就可以了!”
“我是个和平爱好者!”白泽继续狼吞虎咽。
汽车使出机场停车库,一路向莫斯科城里开去。
莫斯科一直有森林中的首都之称,是个绿化环境十分好的城市。一路上安德烈给大家介绍着窗外的风景,哪里是克里姆林宫哪里是圣瓦西里大教堂,说的十分详细。
“好漂亮啊……”周书君看着窗外色彩斑斓的尖顶建筑,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
“好漂亮啊……”白泽看着路上长腿细腰的俄罗斯妹子,也感觉爹娘少生了两双眼睛。
“这还不是俄罗斯最好的季节。”安德烈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你们应该冬天来,那才是真正的俄罗斯,真正的莫斯科!”
“冬天这里能有多少度呀?”
“最低能到零下四十度。”
“哇!零下四十度还叫最好的天气?!”周书君吐了吐舌头,“鬼都冻上了。”
安德烈又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战争民族的豪烈。
安德烈车开的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他们提前定好的酒店。把行李安顿好之后,周书君已经等不及要去游览这座城市了。
“我得去补个觉了,让江城雪陪你去。”白泽揉着腰板,“一会吃饭了再回来叫我。”
“那冰夷呢?”周书君问。
“我去见一个朋友。”冰夷用眼神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安德烈。
“你一个人去?”
冰夷点头:“上飞机前我交给你的东西呢?”
“还在包里呢,你现在要么?”周书君说着就要掏包。
“记住,一定要随身携带!”
“大哥,那块石头很重的好吗!”
“随身带好。”
“好吧。”周书君不情愿的撇了撇嘴。
“放心去吧哥哥,还有我呢。”江城雪冲冰夷挤了挤眼。
冰夷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外挺靠的汽车,安德烈正在哪里等他。
“冰夷大人你不休息一下么?主人说可以明天再见面。”
“不了,我的时间不多。”
安德烈点头,带着冰夷又上了车子。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道路平坦顺畅。
“你的文身很有趣。”冰夷忽然说。
“是吗?”
“只凭一个文身就能吓走两个盘踞在机场的小混混,当然很有趣。”
“这个文身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胁,只不过它是我主人的标志。”安德烈提到他主人时,神色十分崇敬,“真正吓走他们的是我的主人。”
他的主人,也就是这次邀请冰夷来访俄罗斯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那位和饕餮老一起从蓬莱之舟中带走碎片的天兵队长。
冰夷懂得俄文并不多,但他之前在机场时还是听懂了那两个小混混最后吼吼的那句话。
其实那都算不上是一句话,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个能震慑住黑帮分子的名字。
那两个字如果翻译成中文的话,应该叫做罗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