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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1

镜尘缘 梓潼之恋 6093 2024-11-18 15:33

  傍晚,在连日的桑拿天影响下,空气依旧湿热。教室外的蝉聒噪不止,只有在老式吊扇下才能感到一丝丝凉风。

  这是一所新中国成立初期修建的幼儿园,当年只对高干子弟开放,如今已然是北京城里最好的幼儿园之一。

  今天值班的老师叫苗菁菁,去年才从师范大学毕业,主教音乐,是这所幼儿园里唯一的青年教师。苗菁菁的老家在遥远的云南,参加工作后一直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里,每天还担负着一些巡视的工作。

  其实幼儿园的巡视工作很简单,不像中小学,孩子们处在调皮叛逆的年纪,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要做的只是每天在家长把孩子接走后,依次巡视每个教室,关好电器和门窗。

  这所幼儿园建在胡同里,背靠着中央直属的几个部委,古槐参天,红砖绿瓦,长廊幽深。苗菁菁选择在这里工作,而不是去那些设施更现代的幼儿园,也是因为喜欢这份格调。每天在空荡的园子里走一走,也是一种享受。

  她路过一间教室时停住了,眼睛望向玻璃窗里那间昏暗的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前。

  那个孩子不是她班里的,但是她也认识。本来这所幼儿园就不大,大部分都是附近政府机关的子弟,每天见得多了,就能记住每个孩子的面孔。更何况这个孩子生得那么美,苗菁菁想要把她忘记都很难。

  小孩子的漂亮分为两种,一种是带着稚气的可爱,就像小猫小狗一样,长大后的颜值未必就会高,所以很多童星长大后却不如小时候那么可爱。另一种就是像这个小女孩,脸型和五官放在成人身上也是美的,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漂亮的小女孩总是会招老师的喜欢。在苗菁菁记忆里,这个孩子很懂礼貌,也很聪明,每天被父母送来时都要对门口值班的她问好。和其他小朋友们相处也很融洽,总是开朗地笑着。

  可惜这孩子身体很不好,听说是个早产儿,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两个月前,她生了一场重病,很久没有来上学。当时有知情的老师还很惋惜,这个漂亮的孩子恐怕是撑不到明年了。

  令所有老师都感到惊喜的是,两个月后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又回到学校。苗菁菁很是欣慰,虽然她自己从未信仰过任何宗教,但心里还是庆幸苍天有眼,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夭折了,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残酷了!

  她在外面看那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有点异样,轻轻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妹妹,爸爸妈妈没来接你么?”苗菁菁还记得她父母的模样,都是附近机关里的公务员,一对很普通的中年夫妇。

  小女孩没有说话,依然目视前方,仿佛没注意苗菁菁的存在,她身上的裙子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有些猩红。

  其实苗菁菁早就发现了,这孩子病愈之后仿佛不那么爱理人了,好久没有露出那张开心的笑脸了。而且现在想起来,她也很久没有看到这孩子的父母了。

  “妹妹?”苗菁菁以为那孩子没有听到,伸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

  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一直目视前方的小女孩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她。而也就是在此时,窗外夕阳的余晖骤然间消失,黑夜降临。

  苗菁菁刹那间被吓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幼儿园小女孩的眼神吓到。那是一对漆黑的眼睛,从眼白到眸子都是黑色的,像是两眼深不见底的枯井。她忽然为刚才自己伸手要去拍她的举动感到后悔。

  人总是这样,对于他们无法认知的东西充满了敬畏,就像那些原始宗教对自然的崇拜那样。苗菁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注视之前,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无力和卑微。那种感觉就像蝴蝶面对飓风,蝼蚁面对天神,她能做的只有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膝,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地跪下去,可已经无法控制了。

  黑夜里一道霹雳闪过,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苗菁菁跪拜于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下雨了……”

  小女孩的声音毫无感情,空洞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窗外雷声滚滚,雨滴混杂着冰雹砸在屋檐上,天空摇摇欲坠。

  苗菁菁再也不敢抬头,不敢去面对那双漆黑的眼睛。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幼儿园女教师像是得到了救赎,死里逃生般地回头寻找说话的人。

  穿黑风衣的老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教室门口,拄着一把黑伞,像是个送葬人。

  小女孩站起来,从依旧颤抖成一团的女教师身边走过去。她的脚步很轻,甚至都没有带起一点空气的波动。

  “抱歉,我来晚了。”老人对小女孩十分恭顺。

  小女孩冷冷看了他一眼,去了外面的门廊上。

  “这位小姐,你可以站起来了。”老人对苗菁菁轻轻一笑,“别在意,不只是你一个人会这样,你生命中的全部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苗菁菁呆滞地看着他,努力地问出一个问题。

  “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你们的命运。”

  老人冷笑着打起伞,牵着小女孩的手,走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雨下得很大,街上的行人猝不及防,大多躲进附近的商铺里避雨,只有这老少二人走在路上。

  “我去见了饕餮。”老人低声说,“那家伙还是那么贪吃,一个人吃了三碗云吞面。”

  “他说什么?”女孩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很微妙地压过了滂沱的大雨声。

  “他说……”老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他说让你等死吧,那个人一定可以战胜你。”

  “这么有自信?”

  “垂死挣扎的幻想吧。”老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要杀他,我要让他活着看到幻想破灭的那天。”

  女孩的表情虽然没有一丝波动,但声音却比这场冰雨更加冷酷。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人狡猾地笑,“他只是个傻吃货,根本没有想到你已经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我降世这件事的后续,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那对‘父母’已经被送到国外去度假了,记忆清洗得很彻底,现在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女儿。”

  “局里呢?”

  “降世的消息已经完全封锁,局长级别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老人的眼睛忽然闪过一缕贼光,“可我还有个疑惑——”

  “为什么要选你?”女孩站住,仰起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是不是?”

  即便是天兵总局的高层,一个曾经的妖王,在面对那双眼睛的时候也要强打着精神,让自己不至于被她的威压击溃心理防线。

  女孩继续说:“你是曾经的妖王,一个从未真正折服于我的反抗者,为什么要把保护降世寄生体的任务交给你?这是个好问题。”

  “是啊,看来你准备给我答案喽?”

  “你当年为什么想要打败我?”

  “我那时候还年轻,不想让人骑在我头上拉屎。”老人笑得轻松惬意,仿佛丝毫没有把当年的事情记恨在心里。

  “现在呢?”

  “我忍了。”老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是老了吧。”

  “不,我选你来保护我,并不是因为你老了。”女孩说,“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才会懂得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绝对自由的代价。”

  小女孩从伞下走了出去,可是漫天的大雨却无法将她身上的一寸衣服淋湿,那身红裙依然鲜艳如血。

  雨点急促地打在她身后的黑伞上,伞下人没有动,但那张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轻松调侃的笑容。

  他被迫再一次揭开那道早已封存在心底的疮疤,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一妖成王,万妖寂灭,血流成河,众生凋零。一杆妖幡之下,又有多少枯骨……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老人看着伞下积水中那个颓唐的倒影苦笑,“真是个该死的蠢货。”

  街角的高楼之上,风雨里猫着一个男孩,雨水从他的脸上滚落,早已打湿了他全身的衣服。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红裙小女孩,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闪电划过天际,狰狞如魔龙狂舞。

  北京!

  白泽坐在窗边听着雨声,面前那盏茶已经凉了很久。

  “兰特还没有回来?”冰夷推开门进来,在他面前坐下。

  冰夷摇头,现在已经过了他们每天约定的时间。

  “让他去盯梢是不是有点危险呀!”冰夷端起茶杯吹着自己杯子里冒出的热气,“别看他现在是个糟老头子,当年差点把天都捅塌了。”

  “是他自己要去的。”

  “现在的局势不好,他们现在估计都快把北京城翻个底朝天来找我们了。”冰夷说,“要不是有你的血脉禁咒在身边,恐怕我们早就被天兵们堵门了。”

  “嗯。”

  “那你认为现在主动去追查孙局长,会是个好主意?”

  “不是最好的主意,但也不是最糟糕的。”白泽平静地说,“毕竟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掌握敌人的动向也很重要。阿离带着其中一块碎片,相对而言也比较安全。”

  “但眼前最急的还不是这件事,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崩盘的那一天,你该怎么办?”冰夷的眼神像是拷问的鞭子。

  “何为崩盘?”白泽淡淡地问。

  “我了解你,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已经预计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这个结果我们都知道,那时候将会天崩地裂,连你我都无法幸存。”

  “你的话,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定要活着。就算天崩地裂,就算血流成河,我也要活下去。”

  白泽的声音就像是秋夜的湖水一样平静,但冰夷却感觉身上很冷。他认识白泽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忽略了他曾是一个打破天道宿命的人。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算是血流成河、天崩地裂,我也要活下去。这是一个多么狠辣的男人啊!

  那我呢?我也会活到那一天么,冰夷走出房间的时候默默问着自己。

  也许在这个男人心里,只有那个人的存在吧……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啊!

  白泽看着他沉默着离开,目光幽深。

  窗外的雨声还没有停,大雨依旧洗刷着这个城市。

  “进来吧。”他幽幽地说。

  窗子被推开,索伦兰特从窗台下冒出头来,有点窘迫地冲着他笑。

  “路过,随便听一听。”他说着从窗子里跳进来,抖了抖身上的水。

  “听到你想要知道的了么?”

  索伦兰特摇摇头,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那我呢?在你计划里,我会活到那一天么?”他问出了冰夷没有问的话。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白泽和他之间虽然只隔了一张桌子,但和他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他的脸就像一尊冰雕,冰冷锋利,不带任何情绪。

  “记得。”

  “所以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白泽冷冷地说,“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还好。”索伦兰特噘了噘嘴,转身走向房门的方向。

  索伦兰特在上次灭世的劫难过后和白泽算是正式结识,在得知白泽一直想灭了天道将索伦兰雪的灵魂救赎回来后,他决定帮助白泽,从那一刻起,他也成了天道的敌人,至于神界,已经换了主人,自然不会再承认他大地之神的身份。

  “今天有什么新进展吗?”

  索伦兰特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回过头来时又像平日里那样无赖地笑:“没有,一点都没有。”

  白泽点了点头,转身看着窗外的大雨,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索伦兰特出去时帮白泽带上了门,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

  他很少撒谎,可今天破了例,说了两次谎话。他并不满意白泽对那个问题的解答,也没有把今天的情报告诉他。

  “所以你可以随时离开……”

  索伦兰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有些泄气地坐到了床上。

  这间卧室紧邻着白泽的房间,从搬进烟雨胡同十八号开始,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这种老房子的一层都很潮湿,尤其是在下雨天,屋顶的天花板上都能看见凝结出的水珠,顺着墙壁一直流到那张林肯公园演唱会的海报上。

  林肯公园是索伦兰特最喜欢的摇滚乐队,等了很久终于要来北京开演唱会了。虽然白泽不喜欢摇滚乐,周书君和冰夷对林肯公园也不是很买账,但是索伦兰特在演出方开票的时候就买好了四张票,准备邀请大家一起去看。那四张票早就送来了,一直锁在书桌的抽屉里,还没有机会拿给大家。

  现在想想在这间房子里,他能自己拿主意的事情其实很少。冰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而周书君又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傻妞,固执起来也像头犟牛,想要说服她也不是很容易。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索伦兰特去迁就他们的决定,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窗外的雨此时渐渐停了,乌云散去,一弯冷月斜挂天际。

  索伦兰特已经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坐了很久,忽然,他起身走到书桌前,索伦兰特拉开抽屉拿出那四张票端详着。

  VIP区的内场票,就在主舞台边上,浪费了真是有点可惜。

  “抱歉,这次我想要自己做个决定……”

  他低声自语,把那三张票放在了书桌上,拿起一支笔写了几个字,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月影西斜,斯人独行。

  那四张票出现在白泽眼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本来索伦兰特最近就一直早出晚归,所以不太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要不是周书君要去蹭他电脑下电影的话,恐怕得更晚一些才能发现。

  票上写了一句话:我走了,不要找我。

  “你说……他会不会是走了?”冰夷说,“我一天都没联系上他。”

  白泽没有说话,默默喝着茶。这时周书君推门走了进来,挥着一把锅铲。

  “你们谁能打通兰特的电话,让他帮我带条鱼回来。”

  “又把鱼烧煳了?”冰夷问。

  周书君脸色有点难看,故意岔开话题:“让他带条大点的。”

  “一会儿我去买鱼,你先去忙吧。”

  “你们昨晚说了什么?”送走周书君后冰夷问。

  “没说什么。”白泽平静地拿起一本《全本草》,“他问我在我的计划里,他会不会活到最后。”

  “按照我和他之间的约定,他随时都能离开。”白泽依旧埋头读着书,“这难道不是很好的解决方式么?”

  “你这不等于往外轰他么?!”冰夷说。

  “难道我要骗他,告诉他肯定能活着见到那一天?”白泽眼都不抬地说,“换作你,你会相信么?你有把握能在和天道的对抗中活下来么?带着那块碎片起码能让他躲过天道的搜索,如果换了我也会这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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