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没有欲望的缠绵,麦嘉把头抵在谢道年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一刻,她有瞬间的恍惚,以为他们已经认识许久,以为一朝醒来,便是天长地久。
“道年,我们认识多久了?”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无意识地划着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一年零九个月。”
“怎么才那么短?我以为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她把头抬起来,眼神里遗憾尽露。
谢道年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抚摩着她顺势滑下的头发,“我也这么觉得。”
麦嘉笑了,绽放一朵“那还差不多”的笑容,又温顺地躺回胸膛。
“嘉嘉,这是来看你,是因为……”他踌躇良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麦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感觉到他语气的沉重与犹豫,自顾自地接下去:“是因为看到我给你的留言了?”
少女心思总是那么简单,毫无心机,总以为爱情就是一场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故事。
谢道年沉默,终于忍住,他的叹息声轻不可闻。
“嘉嘉,你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她笑得任性,带着花样年纪的自信与骄傲。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躺了许久,他不忍心打断她的叙述,她的爱慕,她的情思,一点一滴倾泄而出,毫无保留。麦嘉,以为自己到了目的地,终于可以双手合十,一偿心结,谢道年的宽容与沉默给予她莫大的鼓励,甚至错觉地以为他与她,并无二致。
那应该是最幸福的辰光,你爱他,而他在你的身边。
她带着他去码头,去看长江奔腾的交汇处,她带着他去看江城最美的夜色,她带着他去看当季盛放得最绚烂的樱花……她转过头问他:“江城漂亮吗?”他看着她的眼眸,内心舒缓,犹如一道阳光降临,暗自叹息“麦嘉,是因为你,这座城才会如此漂亮。”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麦嘉都不敢确定她跟他,是否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又或者他们真的开始过?
他没有说过爱,他只是爱抚着麦嘉的头发,笑容宠溺:“嘉嘉,你比这座城都漂亮。”他只会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不带丝毫做作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过车流汹涌的人行横道;他只会时不时地凝视着她,偶尔传来几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那这样,算不算爱?
麦嘉不会分辨,她只是说:“道年,我想吃冰。”他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转身走进一家冰室,她一边吃一边冲着他笑,他拿出纸巾擦掉她嘴角残留的水果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有片刻的错愕,瞬间内心犹如窜过一道暖流,融化全身,“楞什么呢?都快化了!”他拍了拍她的额头,她回过神,笑得像花一样,“傻丫头!”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被她的笑容感染,眉头舒展。
谁说又不是爱呢?
若干年后,每当路过冰店,麦嘉总会想起这样一幕,她与他之间的记忆是那么的稀少,稀少到她能清晰地记起她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哪怕只是一杯微不足道的冰沙。
后来的后来,或许,你也会在街头看见一个神情恍惚的女子。你走过一家冰室,隔着玻璃窗,你看一面容娇好的女子,落寞地坐在角落,一个人吃着一碗冰沙,吃着吃着,有滴不知名的液体渐渐滑落,滴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是的,你没有看错。她真傻,连吃冰都吃到流泪。
忘了告诉你,那杯冰沙的名字其实很普通,就叫芒果冰沙,但多奇怪,她只吃这种口味的冰沙。
谢道年离开的时候,麦嘉并不知情。她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连嘴角都上仰着。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赤着双足在套房里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客厅,书房还有卫生间,没有了,她真的走了。她神情慌乱地冲进电梯,跑去前台,“小姐,订房的那位先生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他吩咐我们不要吵醒你,房间CHECK到你想离开为止。”前台小姐的声音温柔甜美,可在麦嘉听来字字都如针扎般刺耳。
不,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他会一直留在这里的,他说他专程过来陪我的,怎么会?怎么会不到三天,他就离开?
她疯了一样冲进房间,拨着他的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一遍又一遍,她的手颓然地扔下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谢道年,你去哪里了啊?”她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那张早已丧失余温的床,还残存着他存在过的证明。
麦嘉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原来天亮了,梦也就醒了。
绝望像一种妖冶的毒渗透进发梢眉间,嵌进麦嘉的生命,仿佛从那时开始,她便只能靠绝望活着,靠这段纠缠而无望的爱情所分泌出的绝望生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