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和神性回去的时候,会场发生了一点变化,之所以这点变化能够被罗天看出来,主要还是因为餐桌上的佳肴好似被人吃掉了一部分,而且更让罗天疑惑的是,被吃掉的部分竟然还是人类食物的那一部分。
看到这一幕,罗天的心中不禁就萌生出了一个疑问,难道说现场还有另外的一个中天界的人,甚至说,现场有一个人饰演了他?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在脑海中,顿时就让罗天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毕竟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种身份的置换是罗天在梦境当中从未遇到过的,无论他入梦多少次,罗天就是罗天,陆恒就是陆恒,从未变过,而如今,当罗天意识到在梦境之中的自己很有可能不是罗天,而另外有一个人才是罗天的时候,一种陡然而升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罗天不由得看向其他人,此时并没有人吃东西,所以他无从去判断被吃掉的食物究竟是吞落到了谁的肚子里,而且从被吃掉的菜品的摆放位置来看,分明……就是对应他罗天所在的位置,换句话说,有人在他离开之后越俎代庖一般的从他的座位上抢走了食物。
这个人会是谁呢,如果真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一定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但是现场仍旧是一片寂静,众人从外表看上去根本无心吃食,而是处在冥想和入定的阶段,他们似乎还在等,等那位梦境主人的现身。
然而,正当罗天这样想的时候,心中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而在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过来。
罗天不动声色的再次入席,当他坐在座位上之后,有意的做出了一个扯动餐桌的举动,虽然这个举动更像是他不小心的模样,但是他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然而罗天观察的非常仔细,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对他的举动似乎并没有投来关注的目光,而这个人就是冥见。
冥见是最后来的一个人,他的座位在神性之前,却又在自己之后,按照推断,他所饰演的角色不是大公子就是二公子,毕竟这是国宴,而非家宴,按照神界的等级制度,在这种场合,他两的座次只能无限的靠后,几乎可以说,能够让他们入席,不仅仅是一种皇权的象征和平衡,同样也是一种流传千年的传统。
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罗天从脑海中给抹杀掉了,此时的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而这样的笑容和之前他的不小心联系起来,倒更是有种肆意之感,按理来说,任何人在这样的宴会上犯了错,都是要受到谴责和处罚的,但遗憾的是,除了众人投来的目光外,并没有人对他说点什么,甚至于就连坐在最上首的炼妖皇也仿佛不闻不问。
看到这一幕,罗天的心中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果然,这是记忆残留。
诏天祀的神奇之处已经无需赘言,而直到之前的那一刻,其实罗天仍旧还陷入到一种迷离的怪圈当中,他认为自己是作为一名参与者而进入到这场宴会当中的,毕竟一切都太过巧合,这种巧合又迎合了各种必然性,以至于让罗天完全有种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但事实上,罗天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不可能会是参与者,所以他有了一种自己会在梦境之中饰演另一个人的这种推断,应该说这种推断是正确的,毕竟梦里的自己几乎不可能会是真实的自己,人在梦里的行为很多都解释不通,但如今罗天却是知道了,他之所以会是罗天不是罗天的这种感觉,便是源自于他的意识和行为产生了冲突,或者说,他的记忆受到了另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覆盖。
罗天能够这种结论,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其实一直都很清醒,这种清醒让人并没有完全入梦,虽然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伪入梦的状态了,但结果还是一样的,那就是他并没有想过要成为梦境之中的某一个角色,去完成这场宴会当中的进程。
所以,罗天一直在找寻谁饰演了谁,只要他还怀抱这样的心态他就永远也不可能让这个梦境继续发展,就好似是做梦的人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的思想有条理有逻辑性,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或者自己要在梦里做点什么,但遗憾的是,梦境只是碎片拼凑而来的残缺画面,根本就不会如做梦之人那么有条理的心愿,所以无论罗天怎么等待,这个梦境都不可能会继续下去。
想到这里,罗天立刻就有了定见,他此时站起身来,然后看向了炼妖皇,随即说道。
“我想,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了。”
罗天的话音响起,却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炼妖皇似乎在看着脸,那脸上也好似有一点疑问的模样,但实际上罗天很清楚,他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话,但这和之前众人的对话表现出的那种连贯性截然不同,而关于这一点,罗天也同样明白了过来。
不错,他之前所有的经历都只是他人的记忆罢了,或者说,只是因为他从别人记忆中的言行当中推敲出了自己该说点什么,从而得到了一种合理性。
诏天祀既然是神界重要的一项祭祀活动,可以说每一个步骤不仅仅要完全按照流程来进行,同样这也是一种天理,或者叫做神理,唯有遵照这种规章制度做事,这个活动才能继续下去,这就跟人类祭天、拜祭的仪式没多大的区别,如果在这样的场合有人说了什么亵渎神灵的话,那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排遣。
但其实在中天界,那些当真亵渎神灵的人并不会真的受到来自神灵的惩罚,毕竟根本就没这回事,所以,这样做的人会受到的是来自于人类天理之中的自我谴责,或者还会有愤怒的人因为受困于天理而对其他人的实施报复,但归根结底,亵渎和报复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因果关系,而存在关系的对象终究还是人,而并非老天爷或者神灵。
但是神界的诏天祀不同,以入梦的形式进入到他人的记忆当中,在这个独特的世界里,有一部分天地规则被人为改写了,就好似有人冒冒失失的闯入到了他人所设下的阵法里,如果他不能准确的从阵法排设的生门离开,那么下场恐怕就唯有一死。
因此,在诏天祀当中,罗天的行为必须要遵循神界为诏天祀专门制定的这套规则才能继续下去,否则的话任何人都只能原地踏步,甚至于还有可能会受到来自于制定这套规则以及制造这个梦境的主人的惩罚,而这种惩罚就不像神灵或者老天爷那么空洞了,而是真正的有如神罚一般的严重后果。
此时的罗天终于是清醒了过来,但清醒的同时他也在赌,毕竟他现在的行为就跟亵渎神灵没什么两样,而他之前的行为其实都还算正常,毕竟他虽然不懂得诏天祀的流程,但他一直都在尝试着让自己融入到这种流程当中,但现在他不这样做了,他要破坏这个流程。
罗天的行为完全在诏天祀的流程之外,甚至于如果这幅画卷当真是像整个神辉宫所有的事神民展示出来的话,那么现在估计也会有无数的神民看到罗天的“丑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会展示出来的仅仅只有诏天祀,而这场宴会恐怕根本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罗天的行为违背了造梦者的心愿,而与此同时,罗天也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快速的从他体内开始流逝,果不其然,他的行为为他迎来了天罚。
这种宛如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让罗天根本难以制止,因为这并不是源自于规则当中的力量,而是比规则更进一步,是一种法则力量,而在罗天所创造的梦境当中其实也有这种法则力量,那就是任何进入梦境独立空间当中的对象,其实力都不能超过罗天所能够理解的部分。
但如今罗天所身处的梦境,定然是来自于神界的某位高层的神秘人物,可能是神王,也可能会是类似于长老团一类的参照,但不管如何,这其中的秘密和底蕴都不是他罗天有资格和实力能够抵抗的,更别说他眼下就在这个“法阵”当中,他想要离开,就必须要彻底破解对方设下的阵法,或者……他的实力要完全凌驾于造梦者之上。
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罗天也不会有那么傻,他要做的不是破坏这个梦境,而是要引起另外一些人的共鸣。
是的,现场其实还有一些人,他们并不是真的为了参与这场宴会而来的,也并不是为了放弃自己的身份来饰演其他角色而来的,所以他们一定和自己一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角色,从而更加清楚他们到来的目的。
玄涛。
此时的玄涛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就坐在罗天的旁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出手帮罗天一把,但他并没有动,而其他人,不管是炼妖皇还是玄化九章,就算他们仍旧能够保持自己的身心言行,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最真实的身份,但他们也不可能会帮助罗天。
所以,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个人,而就在这时,变数陡然发生。
此时的罗天已经完全被梦境当中所设下的那些禁制搞得动弹不得,而且他感到自己飞速流逝的不光是他的规则力和体力,还有他的记忆,毕竟梦境连接的最主要的就是源自于人的记忆,一旦他的记忆消失,恐怕他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死亡。
这个过程并不是取决于这个梦境当中所设置的禁制的威力,而是源自于罗天——这个亵渎神灵的人心中的亵渎有多么的强烈,毕竟梦境和阵法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就好比人的内心中如果强烈的排斥某件事,那就算想要让他恢复记忆,也无能为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苏玲突然间有了动作,不管此时的她真是苏玲,还是大衍司的头头,此时苏玲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来到了罗天的身旁,用她的那柄名为血月的神器突然间斩断了罗天身上缠绕的那看不见的禁制,而在下一刻罗天便从禁锢当中恢复了过来。
罗天和苏玲相继表现出来的亵渎行为,让这个梦境空间终于出现了一丝不稳定,而在同一时刻,玄化九章终于是有了动作。
“你们太放肆了!”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就仿佛某种能够让沉睡之人立刻清醒过来的解药一般,所有人此时都自那之前冥想和入定的状态当中回过神来,以至于还会让人觉得他们之前迷离的状态就是玄化九章搞出来的。
听着她的话,罗天并不为所动,虽然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眼前的这个神,但说实话,她给罗天的感觉除了美以外并没有什么,或许是罗天那受到规则约束的头脑让他无法理解一个神的能为,但在这个时候,罗天却从她那平静的言语当中嗅到了一丝紊乱。
紊乱,是绝不可能会存在于一名神的身上的,他们的行为既然完全吻合天道运行的规律,是维持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行的“工具人”的话,又如何会紊乱呢?
但是关于玄化九章的故事,罗天虽然并未亲眼见过,却听说过不少,而在已知的部分当中,神也有破绽。
“你进入神界,不会是为了那什么天荡之日而来的吧?”
面对一位神,罗天表现的太过镇定自若了,这样的一种状态让已经恢复清醒的众人都感到一阵匪夷所思,就算是玄涛也是同样,毕竟关于这位神界的大神官的传闻太多了,而在每一次会面的同时,玄涛的心中也会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但此时罗天的言行已经不是亵渎那么简单了,更是一种质疑,是对神的质疑,也是对天道的质疑。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同一个游戏玩两次,你难道就不会觉得腻味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