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内室的门被人踹了开来,碧荷面上一惊“哐啷”一声掉了手中的药壶,滚烫的汤药洒了一地,瞬间结成了冰。
“王后娘娘!映柳!这,这这……”
她有些慌乱的跑上前去,见得映柳死死压在王后身上,背部第三截脊柱之下插着一把短刀,这短刀她认得是王后娘娘的。
映柳一刀毙命。
沐离殇也是昏迷不醒。
满地的鲜血,已辨不出是何人所流。
“天啊,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的消息的君落尘,丢下御书房中的晏秉承,几乎飞也似的赶来。墨凡也是赶来,忙是为着沐离殇诊起脉来。
“怎样?”
“头部受到重创,现在还看不出如何,一切只能等着王后娘娘醒来才知晓。不过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王后的眼睛可能……”
“你说什么!再也看不见!”君落尘珉紧薄唇,满色凝重的看向床榻上之人,再也看不见……
“怎么可能会这样,我苦命的娘娘。”
昏睡中的人皱了皱眉头。
是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的鲜红,似乎是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之中,三年么……
不,已是有了四年之久吧,是啊,确实是有了四年的时间。她永远忘不掉战场上飞舞的剑戟,永远忘不掉一条条人命便那般的倒下长眠不起,永远忘不掉她和他初次相逢的场景。永远,永远……
“你,想要什么”
“啊!”她猛尖叫着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下的被褥以是全是,半揽的衣衫浸满冷汗。
沐离殇眨眨眼,又是眨眨眼,面前血红一片不肯退去,她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在面前晃了晃,红茫茫的一片。
她的眼睛!怎么了?
趴在床榻边的睡熟的君落尘,几乎一瞬间清醒过来,眼中满是清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君落尘?”沐离殇望向他,微微蹙眉。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变作了红色,如鲜血一般的红,红的惊心“镜子,我要镜子。”
“给。”
她小心翼翼的捧过他手中的铜镜,举到面前“君落尘,我的眼睛是何颜色?”
君落尘面上一惊,原本见她能视物心中还是一喜,听的她这般说来心中咯噔被人提了起来。忙捧过她的脸细细察看起来,她的眸如以往一般的清明,明亮的如天上的星辰,他伸出一根手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可是看得清?”
沐离殇点点头“看的清,是一。”她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按了下来“我无事,放心便好。”
“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他揽了她小小的身子入怀“今日白间听得墨凡说你可能会再也看不见,便是吓坏了我。离儿,留在我身边,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再也看不见么?那她眼下的情形倒是比墨凡估计的好了许多,却又无异。虽能事物眼中之物却全为红色,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连着镜中的自己也是红色的。
“我想我不能答应你。”
他的身子一僵,缓缓开口“是因为他么?若是他,便也不需有所牵挂,我已是亲自将解药喂与他服下,你自可安心罢了。”
解药,他说的可是宋连清之事,他怎的会知道!
“是碧荷?”
抵在她肩头的头轻轻的晃了晃“你的事全在我心里,不必有他人相告。”
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说是不感动便是假的,这个男人不爱则是算了,爱了便倾尽所有,叫她无路可逃,只得乖乖掉入他织好的甜蜜陷阱,乖乖的爱上他,再也是挪不开视线。
西宫娘娘第二梦怜的尸身在西宫之中停了三日便和着雪梅一起入殓下葬,君落尘特意开恩,将着她的尸身葬在第二家族的陵墓之中。
第二家族虽是因着骁勇将军之事,顷刻间沦为罪臣世家,却也掩盖不住原本的功勋,故原本的家墓也是留了下来。除却骁勇将军尸骨无存外,其余的第二家族族人方是可葬入家墓之中。
也算是显得王恩浩荡。
“碧荷,你今日这身碧色的衣衫真不错。”
“王后娘娘,奴婢今日着的是紫色的衣衫,娘娘你又是在逗奴婢玩了。”
“是,是么。”沐离殇尴尬的笑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紫色么?为何看在她眼中竟是血红一片她摇摇头,自己这般毛病怕是要好不得了。
“王后娘娘,您瞧昨夜又是下雪了,竟日早间竟是结上了树挂,亮晶晶的可是好看。”
沐离殇点点头,好看,再好看的景色看在她眼中皆是血红一片,这般情形自第二梦怜故世之后便开始了。如今多日下来也不见半丝好转,每每午夜梦回仿若还能见着满身是血的她在眼前徘徊。
“王后娘娘。”碧荷呼的跳到她的眼前“今日西宫娘娘下葬,听说是葬入第二家族的家墓之中。”
她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第二梦怜不已是皇室中人,怎的不能葬入皇陵而是葬入家墓?”
“娘娘糊涂了,第二家族犯下这般大的罪过不株连九族已是万幸,还妄想葬入皇陵。况且第二梦怜嫁入皇室这般多年,王上虽是宠着却也只是宠着罢了,多的只是君妃之名,无的是夫妻之实。”
沐离殇面上震惊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连连发问道:“你是说,君落尘与着第二梦怜只有君妃之名,未有夫妻之实?这怎的可能,这般多年,便是阿猫阿狗也该是有着情义。”
碧荷笑着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娘娘也是说了,即便是阿猫阿狗也该有着情义,正是因着这些情义王上才好生善待与她,这后宫中的妃子尽数不是王上想要娶的,身在王室有着身在王室的悲哀。”
身在王室的悲哀,无人比着她更有感触。已故魏王在世之时,齐国与着魏国发生战事,但是的魏国士气低落,父王为了鼓舞士气竟也是叫着她上了前线冲了军医。那是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唉……”叹出一口气来,仿若心中的郁结解开大半一般。对于那时的父王来说,那般决定想必是最适合不过。还有何比一个王室成员同着战士一同厮杀更鼓舞人心。
碧荷以着她还是不明白,忙又是解释了来“娘娘,您瞧着王上迎娶燕国公主之时,不也是为了国家间的利益,这后宫中的娘娘近乎全然是这般来的,不是王上想娶而是他人逼得厉害。”
“我知道了,就像当年君落尘封我为王后一般,也是被逼无奈罢了。”
她的脸色一沉,嘟起嘴来“才不是呢,王上是爱着娘娘您的,所以才会把所有的心思全然牵挂在娘娘身上,都是碧荷多嘴,倒是叫着娘娘冤枉了王上来。”
“好了,好了,不是你的错。今日是第二梦怜下葬我们便是去瞧上一瞧,也算作送她最后一程可好?”
“诺。”
夏至时宫中方是办过喜事,转眼深冬又是办起丧事来。漫天白雪应着长街宫路上的白绸,全然是为着第二梦怜与雪梅送行了。
西宫门口那两个素白的瓷瓶静静的矗立着,内里的半截白烛不知何时被积雪掩盖了住。沐离殇蹲下身子将早先备好的白烛换上燃了起来,素白的瓷罐亮起火红的光亮。
“离儿。”他的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笑脸,君落尘牵过她的手,顺带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上她的肩头“这里有我便是,外间凉回去便罢。”
“也是叫我来送西宫妹妹一程,无论如何人命已是不在,生前做过的一切皆可原谅。”
满宫的素白,见在她眼中却是火红一片,不似道别,却似相迎。无论是何皆好,她这双眸子怕是要永久如此了。
“抬灵!”大太监蒲青一声吆喝,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太监抬起棺木来,向着西宫外走去。尾随的宫娥窸窸窣窣的哭着,哭也并不诚心,倒也过得去,毕竟总是要有人哭一哭才算是好的。
君落尘走在灵前,沐离殇故意顿了脚步走在棺木之后。见着第二梦怜的棺木被人抬了出去,脑海中闪过垂死之际她吼出的话语。
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
随了众人出去西宫,门外正是见着墨凡相迎,他竟也来送第二梦怜一程到是叫她诧异不已。
墨凡小心唤了她的名字“离殇。”
“墨太医可是有事要与本宫说?”
他一惊,墨色的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何时与我这般的客气。”
“君臣有别,许是客气些的好。不知墨太医,哦,不,现下应是叫墨将军才是,毕竟将军方是大破燕国都城运城,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
他望向她的眸中含了心疼“你可知我那般快破了运城全然是为了你……”
风吹来吹散了他唇边的话,模糊到听不清楚,辩不明白。
“将军说何?”
“罢了。”墨凡叹出一口气来“今日借着葬礼之机前来,便是有话想要与你说。”
沐离殇抬眸望向他,她猜今日的墨凡许也是着了素白色的衰绖来,只可惜她已然看不清,落于眼中的是茫茫的红色,一望无际的红色。
“将军请讲。”
“离殇,若是有一日他对你不好,你便来寻我,我定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你不必急着回应,我会等,等着那一日的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