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明殿坐了很久,楚墨都没有要舒醒的征兆。
楚离歌说,他带楚墨回宫以后,就听说我回来了,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拖到今天才见我。我也把这一路上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楚墨如今这样的身子骨,是再也受不住任何刺激,我没有告诉楚离歌,我患有心悸,更没有说已有心力衰竭的趋势。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着,让他好生照顾楚墨,随后就带着墨汐回去了。一路上我沉默不言,墨汐也不敢多问,回到漪兰殿,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一想到楚墨,我的心就宛如刀割,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好像所有的罪恶都是从我想要逃离开始的,我的不安份,我的不甘心,连累了这么多的人,可是如今呢,我却还好好地住在这漪兰殿里,那些为我死的人或许还在三途河边的醧忘台上喝着孟婆汤。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酸痛,听墨汐说,肿的像个核桃。皇甫宸自从那日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我,我以为等他好了,肯定又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整日里多多少少有些心惊胆颤,但是并没有等来他的麻烦,而是等来的亓昊的出巡。
听说金国世子继承皇位,初登大宝,宴请各国使臣,金南两国又是联姻友邦,南国自然是要派人去恭贺的,可是我没有想要那个被指派的人却是亓昊,按理说,随便派个二品以后的文官去都可以,可是却偏偏派一个亲王,皇甫宸的心思,我真是猜不透,难道他怕亓昊谋反不成?
这朝堂的事情我分析不了,没有那个聪慧的心,可是我却也是知道,这后宫和前朝的关系千丝万缕,如今皇后倒台,后宫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妃子,且子卿虽然贵为太子,但是生母已经去世,施家虽落败,可是依旧是树大根深,积累了几代的财富,名声,不会因为一个施梵天就消失殆尽的,既然施梵天之前能够和他国通信,那说明,边关有一部分的势力是施家的,那亓昊去了边关,若是将那些权利收入手中,就算没有百万大军,只有一半的军力,攻进都城也只是信手拈来的小事而已。。
皇甫宸这样做,更像是逼着亓昊造反。已经把子卿送上了太子之位,又逼着亓昊渐生谋逆之心,他到底寓意何为?思来想去,只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要平衡皇权,不愿让太子独揽朝政,又要让南王无缘皇位,而这样的结果就是,皇权会在他自己的手中牢牢在握,而太子和南王,一个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这几日,满脑子都是这些勾心斗角,已经很久不曾认认真真的思考过事情了,越发觉得脑袋生了锈,听墨汐的劝,去饮了一碗莲子羹,招娣悄悄传话来说,南王爷求见。命招娣带着红袖那些宫女们去了偏殿,这才让墨汐带着亓昊进来。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经历了这么多,自然也懂得人言可畏,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小姑娘,以前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无牵无挂,但是现在,整个漪兰殿里面的性命都和我息息相关,我又怎能不在意呢?
“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去金国了?”我难得穿上宫装坐着,自从那日从神明殿回来,只觉得心口越来疼的厉害,整日整日躺着,今个儿天气好,就想着起来坐坐走走,亓昊可就上门来了。
亓昊一身玄色蟒袍,金丝绣边,银线绣身的巨蟒在那胸口处张牙舞爪,他剑眉入鬓,薄唇如花,难得有个笑脸,声音略略沙哑道,“三日后就要走了。”
“娘娘喝茶,王爷喝茶。”墨汐小心翼翼的端来泡好的上等乌龙,声音有些忐忑,用眼睛瞟了瞟亓昊,又迅速低下头来。
只那一眼,我就知道,墨汐终究是没有放下。
“这不是桑麻吗?越发出落的水灵,有你照顾着九儿,我也是能放心。”亓昊听见声音,这才把注意力从茶水转移到奉茶的女子身上,看见是墨汐,身形一顿。
自从上次我说亲以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见过面,亓昊偶尔看见墨汐,也是黑着一张脸,难得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却让我不甘心的念头又冒了起来,“亓昊,子卿已经娶亲了,你娶亲没有?”
亓昊愣了愣,面上淡淡地,道,“府上已经有两个侧妃了,正妃之位......”说到这儿,他抬眼看着我,终是苦笑一声,“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女子。”
“奴婢告退。”还未等我开口说什么,墨汐已经低头福礼,后退两步转身退了出去。
其实墨汐明白,我也明白,她和亓昊,这辈子已然无缘,南王府已经有两个侧妃,墨汐的身份做个侧妃都是高攀,更何况是悬空的正妃之位呢?
“哦,若是遇见合适的,就娶了吧。”我顺手抬起茶杯,小酌一口,有些怅然。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回答,正当我以为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时候,他满目期翼的看着我开口道:“九儿,在我出巡之前,可不可以假装喜欢我一次?”说罢,未等我回答,又自己摇了摇头,轻轻叹气,“是我又说胡话了。”
刚才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他没有变,从来不曾变过,对我的心意,永远都这样长长久久的埋在心里,我一直以为他放下了,却不是这样,幸好刚才想让他娶了墨汐的话没有脱口而出,不然,我要轮回几世才能还清他的深情。
“你要保重,前几日听到这消息就忙着赶工,给你绣了一个荷包,里面是我在神明殿求的平安符,你好生带着身上。”我站起身来,走向梳妆台,从小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玉兰花的荷包,花样子和亓昊送我的那只玉兰金簪一模一样,把荷包递给他的时候,又顺手取下头上的金簪塞进他的手里,“这份情谊太过深重,我受不起,这簪子日后送给你心仪的女子吧。”
亓昊愣怔,本是弯弯上扬的嘴角,蓦然垂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我,眸子里面宛若星辰,又深邃的吸引人,如果是初识,我想我会深深陷入那双眼睛,无法自拔,他左手拿着荷包,紧紧捏着,右手却是拿起金簪左看右看,站起身来,又把簪子重新插在我的发髻间,道,“我送你金簪,你还我荷包,已然两清了,若日后真的有心仪女子,我怎么舍得送人旧物呢,这簪你留着吧。”
虽听着是漫不经心,让我下不来台的话,但是我却知道,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笑了笑把发髻上的金簪收拢,问道,“我戴着这簪,可还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听到我的话,他终于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让笑意进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