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仙人俯瞰整个江陵城的话,他会看到,在空荡荡的皇宫街道上,有两个小黑点在拼命奔驰,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行动速度并不快,但是在他们的附近,满是提着火把的金吾卫、廷尉军的踪影,逐步开始接近。
这样的追逐从宫内到翻墙到了宫外,孟长萧时不时转过头,看着犹如财狼盯上猎物的沈安,心里头的怒火早就充满了胸膛。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孟长萧体力早就不支起来,只好倚在一旁的房屋梁子上得以喘息。
“沈安,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孟长萧的声带因为嘴巴干渴,嘶哑无比,就像是西域的热风吹过沙子般的滚烫。
沈安见孟长萧停了下来,自己也旋即停了下来,听到孟长萧的话,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怎么没仇,你为了自己,草芥人命,死在炮坊的百姓还有今日死去的人他们的仇怎么算?我身为廷尉府,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锦衣。”
沈安毫不客气道:“你所谓的复仇,就是烧毁庆元楼,炸毁兴德殿,挟持陛下,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孟长萧怒极反笑道:“你懂什么,你没经历过这些,你岂能体会这背后的感受?”
“我确实不懂,但我至少不会泯绝人性,你现在做的又与那些杀害你父母和迫害你兄弟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孟长萧闻言,突然发疯嘶吼着,就像一只陷入癫狂的猛兽,不管不顾。
沈安缓缓走了过去,今日这么一场轰动的大劫难,朝廷必须要找到罪魁祸首,才能给各方一个交代,维护住体面,所以孟长萧必须留下来!
上到陛下,下到黎明百姓,他们都会毫不犹如地推动这件事,江陵大城这座千年古城不能受到今日这般屈辱,这就像是他们自己的面子。
就在此刻,大街上,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骤然飞起,只见他双眼亮起了锋锐的杀意,手里的两柄弯刀骤然发亮,犹如今日的月亮般,冷清,明亮。
只见那道身影再次落地,手里的两柄残月弯刀上沾满了鲜血,紧接着冷酷又得意得望着沈安。
沈安望着孟长萧的头颅翻滚在地,又看了一眼出手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下,伸出手了,向杀掉孟长萧的人举起了大拇指。
“奇犽,不错!”
来者正是沈安安置在青衣楼的奇犽,当知道今日会出大事情,孟长萧很可能出现后,沈安遵从了对奇犽的承诺,但并没有将他带入宫中,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个无心之举,终于将孟长萧这个罪魁祸首给杀了!
奇犽收起弯刀后,走到沈安面前,仿佛在邀功道:“我厉不厉害?”
“厉害!”
仿佛还是小孩子天性的奇犽到现在也不忘向沈安邀功,这让沈安颇为无奈起来。
沈安抬头看着这个少年,吩咐道:“你杀了孟长萧,我带你去陛下面前领赏吧!”
不料,奇犽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我不喜欢!”
沈安诧异着看着奇犽,要知道,今日孟长萧的死肯定会受到陛下的褒奖,没想到奇犽却放弃了这莫大的荣幸,但沈安并没有太过奇怪,他也了解奇犽的性格。
沈安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从腰间取出长筒,点燃了起来,一束烟火冲天,整个江陵都能看见这束烟花。
“这是什么?”这时候,奇犽好奇地望着沈安手里的东西,又抬头望着天上那久久不息的烟花,问道。
“这是信号筒,用来传递消息的。”沈安解释道。
奇犽点了点头。
仅仅是半刻钟后,大批金吾卫廷尉军杀气腾腾地赶了过来,这些武卒皆是露出凶狠的神情,不过见到地上有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旋即停住了身形。
就在这时候,太子赵弈、大将军李仲嗣、都廷尉使方境洲三人出现在了现场,看到地上竟然是孟长萧的头颅,脸色遮掩不住的喜悦,然后又看了一眼疲惫不堪,整个人脏兮兮的沈安,皆是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
从今夜所做的事情来看,能救下陛下、杀死罪魁祸首孟长萧,这个廷尉府百办沈安功不可没,先是射掉孟长萧的一支胳膊,又在兴德殿成功扭转局面,再到现在将孟长萧杀掉,这个年轻人比在场的人还要拼命!
方境洲走了去,关心道:“我廷尉府能出你,是我南庆之福啊!”
“大人谬赞了!”沈安摆了摆手,苦笑道,没想到方境洲大人竟然能给自己如此之大的评价。
李仲嗣也是毫不犹豫对沈安的褒奖,笑道:“今夜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南庆的颜面怕是要丢光了!”
这个时候,这位大将军依旧还是惦记着南庆的颜面。
太子这时候也适当开口道:“好了,今夜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将孟长萧的头颅带回去,交由父王定夺,沈安今日所为,父王也会论功行赏的!”
今日对于太子来说,实在好的不行,首先信王谋逆,已经犯了滔天大罪,再也没有人跟他抢皇位了,其次,沈安今日所为,可以说是一步冲天了,父王也不会吝啬对其犒赏,沈安又是自己的人,他的成功,太子也是很愿意见到的。
“是!”
方境洲吩咐道:“来人,送沈安回去!”
“不用!”
沈安才似的从梦中苏醒来一般,显示环顾四周,拒绝了方境洲的命令,然后迈开脚步,蹒跚着朝外面走去。
一旁的奇犽见此,迅速跟了上去,一把钻到沈安腋下,牢牢地抓住沈安的手。
武卒沉默得分开一条通道,肃立在两旁,在这些武卒的眼中,这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影响。
他遍体鳞伤,黑色的青云服锦衣竟然没有一处是完整地,露出了沾满鲜血的衣裳,黑色的锦衣在月色下瑰色斑斓,勾勒出了身体上的记录,有那些黑衣杀手的鲜血,有被人践踏的脚印,有炸药爆炸的灰尘,它们层层叠叠,交错在这一具身躯之上,记录着今日夜里最惊心动魄的场景。
他虚弱不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双眼依旧灼灼,他身上依旧弥漫着不屈的意志。
今夜,他是唯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