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夏至善忙喊道。见大伯并未搭理她,她又转向科科葛,“我大伯是去韩府出诊吗?我也要去,带上我。”
科科葛只沉默不语,待夏济仁的马匹备好,便跟着耶龙亿一道出了医馆,翻身上马,一路向韩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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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耶龙亿与夏济仁一道回来了,守在别院外的韩伯辅总算舒了口气,忙迎上去前去,对夏济仁抱拳客套道:“夏大夫,您来啦。”
夏济仁连看都没看韩伯辅一眼,只冷着脸问道:“倾儿在哪里?”
耶龙亿忙走在前面,将夏济仁一路引至别院内,而后推开夏至倾生产的那间屋门。春燕正在屋内忙着为夏至倾擦洗,见了耶龙亿回来,忙禀报道:“已将药给夫人喂下了,但夫人还未醒来。”
夏济仁的目光看向床榻,倾儿身上搭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憔悴不堪,这便是他视若明珠的宝贝女儿,分离这大段时间,竟是全然变了一个人般,不再明媚不再娇俏,此刻全然像死去了一般,难以言状的心痛紧紧攥住了夏济仁的心,他深深呼吸,而后走到床边,寻到倾儿的手腕,号住她的脉搏。
倾儿的脉搏很弱,但还尚算平稳,只要固气止血,好生调养,便无大碍。夏济仁暗暗松了口气,也不说话,起身到屋外,询问了门外两位郎中刚刚开出的药方。两位郎中见了夏济仁,自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告知了。
耶龙亿一直观察着夏济仁的脸色,却见他一直面无表情,丝毫无法从面色中窥视他内心所想,但此时他人既已来了,耶龙亿便不再担心倾儿会有任何闪失了。
耶龙亿坐在床边,接过春燕手中的汗巾,轻轻擦了擦倾儿额上的虚汗,而后,便坐在一边静静注视着倾儿。
隔了会儿,夏济仁重新进到屋内,将自己随身的药包拿出来,取出银针,将针扎入可以止血的穴位。当扎到脚部时,倾儿脚上的伤也映入夏济仁的眼帘,这伤令夏济仁的心再度痛不可当,自己的女儿究竟跟着这个男人受了多少苦?
在夏济仁行针之时,屋内无人言语,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待针灸之后,夏济仁复又起身,也不看耶龙亿,只淡淡对着空气道:“派人随我去医馆抓药。”
耶龙亿忙到屋外,唤了科科葛来。
夏济仁便再无一言,就那样走出别院外,竟是上马离开了。
耶龙亿在别院外,不知该说话,还是不说好,这一犹疑间,夏济仁便打马走远了。
就那样走了?耶龙亿有些看不透了,但此时倾儿已无大恙,他便来不及多想其他的,望着夏济仁的背影愣怔了会儿后,忙返身回到房内,坐到床边守着倾儿。
过了好一阵子,耶龙亿才想起勋儿,忙问春燕道:“勋儿如何了?”
“回大人,小少年健康活泼,奶妈抱去喂了,此时正睡着。”春燕施礼答道。
耶龙亿这下才全然松了口气,回想夏至倾这两天临盆种种,简直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真真令人心惊胆战,这样的惊惧,这样的罪,他实在是舍不得让倾儿再经历一次,故而已经在心里打算,寻个妥善的避孕方式,此后便不再另要孩儿。
倾儿一直到暮色四合都未醒来,脸色却已安然多了,血也止住。
科科葛带回的汤药,下人煮了,春燕端来,耶龙亿亲手喂下,只想着倾儿好好睡一觉,明天便醒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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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耶龙亿都未曾入睡,他看过勋儿,这小家伙睡得香甜,虽则五官还看不出像谁,但那上嘴唇翘翘的,像极了倾儿。耶龙亿将这话说给倾儿听,虽然她还在睡着,但他就是忍不住要说,这是他们的孩子,从此这世间,他们三个有着共通的血脉,这多么令人感动。
一整晚,耶龙亿守在夏至倾身边,时不时看看她可有清醒过来,但直到清晨,她还在昏睡着。
夏济仁开的药,一直一顿不落的吃着,夏至倾止了血,脸色也不似最初那般苍白,可是却一直那样睡着。
到了第三日,耶龙亿便感觉不太对头了,无论他如何呼唤,夏至倾只是不醒,狠着心又对着曲池穴捏去,但饶是耶龙亿如何用力,倾儿都毫无反应,耶龙亿不禁暗自吸了一口冷气,这状态实在太诡异了。
没有多耽搁,耶龙亿便又去了济仁医馆,彼时天色已暗,济仁医馆里也清净下来。耶龙亿顾不得礼数,直冲进去,见到夏济仁后,便沉声问道:“您给倾儿吃的是什么药?”
“固气补血的药,她现下不是应该已经大好了吗?”夏济仁声音冷冷地回道。
“但倾儿一直昏睡不醒。”耶龙亿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焦躁,问道。
“我在她的药里放了些昏药,若无解药便会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十日之后便会因为无法进食而器官衰竭,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夏济仁的声音依旧很冷,并且平静,他看向耶龙亿,“如果我没算错,此时应该已经过去三日了吧?”
“可倾儿是您的女儿,您如何舍得这般对她?”夏济仁的话直令耶龙亿脊背发凉,他看着夏济仁,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待倾儿。
“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而不顾,我本来可以报官的,只是念及倾儿的贞洁名声才忍下了,现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将倾儿带走,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夏济仁的语气波澜不惊,便是明明白白告诉耶龙亿,他夏济仁说得到做得到。
“我断不会让倾儿离开我。”耶龙亿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若不是顾忌着夏济仁是倾儿的阿爸,他此时怕已经将刀架在夏济仁的脖子上了。
“那你便等着为倾儿收尸吧。”夏济仁冷笑道。
“可倾儿是您的女儿啊……”
“若她不能跟我回去,有没有这个女儿又能如何呢?也只当她死了而已。”
夏济仁如此狠绝,倒出乎耶龙亿的意料,他总以为夏济仁如此费尽心思地寻找倾儿的下落,定是爱她极深所致,却不料爱之深也便恨之切,他居然是决计不会妥协的。
“那您也别怪我无理了。”耶龙亿终究忍耐不住,从靴边拔出匕首,抵在夏济仁的脖子上,“解药呢?”
夏济仁却毫无惧色,冷笑一声道:“你看我夏某人,像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吗?”
此时,夏至善却从后堂跑出来,欢快地进到里间,“大伯,可以用餐……”
话未说完,便见到这惊人一幕,不禁尖叫一声,“来人啊,救命啊。”
夏济仁却对夏至善喝道:“善儿,出去,告诉所有伙计不许进来。”
夏至善不明所以,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深知大伯一向处事稳妥,他说不许进来,便自有不让大家进来的道理,故而她怔了片刻,也只好无奈地退了出去,在里间门外焦急地徘徊着。
屋内,耶龙亿与夏济仁无声对峙着,夏济仁平静至极,而耶龙亿双眼冒火,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他能做的便是回去韩府,他便不信,夏济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他要赌一把父女间的舐犊之情。
见耶龙亿头也不回地走掉,夏济仁冷冷的笑了笑。
夏至善见一脸阴郁的耶龙亿走出医馆,忙进了里间,见到伯父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好奇地问道:“大伯,他是谁呀?”
“他便是耶龙亿,强抢了你堂姐的无耻之徒。”夏济仁恨恨说道。
“哦?”夏至善一时有些懵,而后把自己这几天所见所闻在脑子里串了一下,她从前只把注意力放在科科葛身上了,却不知那日匆匆而过的男人,便是抢了堂姐的人,“那他还敢来这里?”
夏济仁沉着脸没有说话,走出了房间。
夏至善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搞不清这其中到底都有些什么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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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耶龙亿回了别院,便是一头扎进夏至倾的床边,不住地唤着她:“倾儿,倾儿,难道你不想醒来看一看我们的勋儿吗?”
夏至倾依旧只是沉睡,一张瓷白的小脸安静地枕在散开的黑色长发上,说不出的柔静纯美,耶龙亿只看得心痛难当,忍不住握住倾儿柔弱无骨的小手,蹭在自己几日未顾得上刮的胡子上,往日他一如此做,倾儿便要娇笑着喊痒,但此时,倾儿自是闭着眼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耶龙亿唤来科科葛,命他将幽州城所有的大夫都找来,只要有人能令倾儿清醒过来,便重重有赏。
科科葛虽不知夏至倾居然被自己的阿爸下了昏药,但已经三日了她却一直未清醒,他便知这其中定有蹊跷,心内自然也是焦急不堪的,此时得了耶龙亿的令,便飞快地去了。
幽州城里除了夏济仁,科科葛把能请到的郎中都请来了,可是一个个诊过脉之后都摇摇头,因为夏至倾脉象平稳,丝毫诊不出有何不妥,更别提哪来的诊治之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