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娴在时昏时醒三天三夜后,居然意识又恢复了,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两眼放射出奇异的光彩……
“妈……”一个英俊的少年趴在她床头哭叫。
焦黄的夕阳透过简陋的窗户照射过来,恰恰照在她脸上,更显得她的脸蜡黄,干枯。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镶嵌在这张死气沉沉的脸上就显得异常可怕。
徐慧娴看着儿子英俊的脸,凄然一笑,轻轻的嗫嚅:“我的好儿子,你越来越像他了,真好……”
儿子挂着泪珠的脸色一沉,轻声责备她:“妈,你又说胡话了,我去给你下碗面,你很快就会好了。”
她伸出一双干枯的手死死的攥住了儿子,因她的力道之大,令儿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说:“儿子,我的好儿子,请相信妈没说胡话,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坐下,好好听妈跟你说说话,好吗?”
他点了点头。
徐慧娴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封明显有些年头的信封,然后看着儿子说:“孩子,这封信我写下十年了,一直没勇气给他看。现在,我就要死了,什么也不怕了,也该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你就把它送到他手上吧。
儿子,他叫魏扬,离我们并不远,他一直默默的帮助着我们,虽然,他并不知晓跟你的关系。”
儿子满脸惊疑,但又不敢忤逆妈临终的遗愿,就为难的问:“妈,他是谁?”
徐慧娴表面平静的看着儿子,但是心里突突乱跳了,十年了,她终于要把这个谜底揭晓了。
她一字一句的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妈……”儿子大叫。
他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他怎么还会有一个“亲生父亲”?
难道这个他与之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不是他的父亲?
徐慧娴等儿子稍稍平静以后,悠悠的说:“儿子,听妈跟你慢慢讲……”
他听完了妈的故事,整个人都虚脱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泪汩汩而下。
他忽然抱紧妈妈,趴到她的胸口大恸:“妈,你跟爸这辈子都太苦了,爸是个好男人,好父亲……”
徐慧娴欣慰的笑了。
儿子缓缓抬起头,坚定的跟母亲说:“妈,你放心吧,我会亲手把信交到我父亲手里,然后给他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他激动起来了,他急促的说:“妈,你撑住,我找邻居帮忙照顾你,我这就去找我爸爸,让他来看你,让你们团聚……”
儿子满怀希望跑出去了,她却凄然一笑,身子像一片树叶般轻轻落在了床上。
其实,她还有一个遗愿:就是死后能跟他葬在一起,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也好……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因为他的合法丈夫还在。
其实,她才五十岁不到,却头发掉光,面似靴皮,牙齿掉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脖子里那道长长的刀疤往下,身上新伤旧痕布满,而且,一条腿还被截掉了……谁能想到她当初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呢。
她眼睛里的光慢慢的散了,眼皮却没有合上……
“慧娴,慧娴,醒醒,醒醒回咱屋睡去了……”一个轻柔温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那声音先是很遥远很缥缈,随着脸上被一张温柔的大手触摸着,那声音忽然一下子近了,她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皮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随即,她整个人僵住了,脑子在这强大信息量的瞬间注入下死机了。她圆瞪双眼盯紧面前的人。
他一身廉价的新西装,头发也是刚剪的寸头,皮肤微黑,相貌英武,身形高大挺拔,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此刻,这个男人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慧娴,醒了吗,呵呵,时候是不早了,你居然睡着了……吃喜酒的人都走了,回去歇着吧。”一个慈爱又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
慧娴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是魏扬的母亲,她的婆子。
再巡视她睡的这个房间:狭窄的两间屋子里只有两件古朴简陋的家具。其余就是家里的粮囤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农具。
头顶上露着的房梁,棬子,檩条,屋子的四壁是黄黄的土坯墙。
这一切都被一盏昏黄摇曳的煤油灯笼罩着。
王祥寨村,魏扬的家?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着一件出嫁穿的大红色雁绒袄,再摸自己的头发:长发发盘在头顶,一朵大大的花卡在头发里。
这可是她当年盛装出嫁的打扮啊!
怎么,我没死?我又做梦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感觉?此刻魏扬的一只手在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她仓惶摇头的时候,猛地看见床头一本黑白日历上写着:1984年农历11月初2。
莫非,我重生了……还重生在我跟魏扬的新婚之夜!
许慧娴激动如潮,也欣喜若狂,她猛一下子坐起身抱住魏扬就呜呜痛哭……
由于农村的习俗,不但结婚当天新郎家要摆喜宴招待亲友,晚上还要再宴请一次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单独聚聚,算是私请。
魏扬是刚退伍的军人,自然有好几个铁战友,刚才就是在他们的新房里招待这几个战友还有同村两个要好的爷们。
魏扬家里就五间土坯屋,母亲住这两间又当卧室又当粮仓的屋子,还有一间配房是给小姑子当卧室,另外两间收拾出来给他们当了婚房,这请客的酒桌只能摆在他的新房里了。
之前闹新媳妇的人场都散了,这群年轻人还喝个没完。可今天大喜的日子,又不能不叫这帮小子喝个够。孟大麦怕儿媳妇冷,但是新媳妇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被窝,她就把她叫到自己屋里先钻她被窝里暖和暖和,想不到她还睡着了。
而徐慧娴前世的灵魂,就从她这场酣睡里重新醒过来了。
她这醒后的表现,可把魏扬娘俩吓坏了,她……哭什么啊?
“哎呀我的闺女,你好好的哭啥呀,这,咋了呀……”善良老实的孟大麦手足无措的在床边打着转转。
“慧娴,你怎么了?”魏扬心疼的蹙眉问自己的新媳妇。
重活一世,徐慧娴不那么傻了,不那么笨了。
她马上接受了这个美好的现实,抹抹眼泪,松开魏扬,噗呲一下子笑了。
“这咋又笑了?扬子,这闺女不会是遇见啥脏东西了吧,要不我赶快去找四神婆来看看?”孟大麦紧张的看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