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刁个子小，脚却不小，看来是劳作和饥饿耽误长个了，徐慧娴又叹息了一声。
“小刁，试试。”她拿起一双军用棉鞋递给他。
这时候市面上卖的男式鞋也就这一种，只分棉鞋和单鞋。
小刁苦着脸低头说：“嫂子，我真不要……”
“别啰嗦，我叫你试试。”徐慧娴低吼。
小刁却往后一躲说：“我不试。”
“不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呀，听话哈。”徐慧娴以为她刚才吼他他生气了，就语气温柔的哄他。
谁知小刁一低头，口气坚决的说：“我不试。”
徐慧娴以为他还是不好意思要自己给他买鞋，就突然弯腰去脱他脚上的鞋。
小刁没意料到她会脱他的鞋，一愣神鞋就被她脱掉了。可是徐慧娴一下子傻眼了。
怪不得小刁不肯试鞋，他没穿袜子的大脚丫子满是冻疮，黏糊糊的流着血水。触目惊心。
徐慧娴紧蹙眉头，咬着嘴唇说了句：“等等嫂子。”
就起身朝旁边一个卖袜子的摊位走去。
她买了一把棉袜子回来了，让小刁坐到鞋摊的板子上，她蹲下，把他两只生满冻疮的脚都套上棉袜子，然后拿起棉鞋给他穿上。
小刁眼泪唰一下子流了下来，从他记事这么多年，何曾有一个人这么待他如此温柔过……
徐慧娴轻轻的说：“下来走走，试试大小。”
他听话的把穿着新棉鞋新、棉袜的两脚来回在地面走了几步，然后哑着嗓子说：“正好。”
徐慧娴微笑一下朝鞋摊老板说：“就要这一双了，老板，价钱便宜点……”
当徐慧娴领着小刁出集市的时候，虽然集市上到处是人流，你挤我推的，但是小刁还是一脸陶醉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头一回穿新袜子啊！头一回穿新鞋子啊！舒服啊！好看啊！
徐慧娴骑着自行车把他带到去自己娘家的路口，就停下跟他说：“小刁，我得回我娘家去，你就自己走回家去吧，反正离咱庄也不远了。”
见小刁踌躇，就笑笑说：“你回家就跟你娘和问你的邻居说，我让你在我家蘑菇棚子干了点活，刚才赶集碰上了，我就给你买了一双新棉鞋和几双袜子犒劳你。”
小刁听了眼睛一亮，高兴的点头说：“嗯嗯，我回家就这么说。”说罢得意忘形的抬起脚就跑。
忽然又停住，抬着两脚跑回来了，两眼晶亮的看着徐慧娴说：“嫂子，你是个好人。扬哥一家都是好人，扬哥的爹也是个好人，小时候我挨爹打的时候每次他都护着我，王祥寨的人，谁都打过我，就他爷俩没打过我，我感谢你们一家。”
他说到这里两眼都红了，然后用袖子一抹眼睛，用他惯常的如骡子奔跑般的姿势一跳一跳的跑去。
徐慧娴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心里直心疼。
徐慧娴到了娘家，老三抱住她的胳膊欢快的说：“姐，今天早上那个海峰哥赶着骡车来了，说是你叫他来帮忙卖蘑菇的，二姐就坐上他的骡车跟他去城里卖蘑菇了。”
徐慧娴心里笑：我说罢，肯定是老二跟着去县城卖蘑菇。
徐慧娴笑笑说：“嗯，是的，我堂弟海峰家的骡子好使，他人也好使，这不你扬哥带人去县里种子站买菇种吗，实在没空帮咱去县城卖蘑菇，不过正好海峰家的蘑菇还有些今天去县城卖，我就让他过来捎着咱家的了。呵呵，不知道他俩今天卖的可顺利吧，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就来看看。对了，咱家头茬出了多少斤蘑菇啊？”
老三跟爹同时答：“六百五十四斤。”
“嗬，还不少啊！”徐慧娴跟着欢呼。
徐父说；“可不，你堂弟的骡子车装不下了，说明天再卖一趟呵呵呵。”
徐慧娴坐下接过老三递过来的一碗红糖水喝了一口说：“那辆骡车也就是装六百多斤的量。没事，明天我再让海峰拉着剩下的去卖，他不是外人。”
老三喜滋滋的点头。
不过徐父却一脸愁相的说：“不知道这蘑菇到底卖不卖的出去啊？”
徐慧娴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每次拉过去的蘑菇在县里都被抢疯了，他居然怕卖不出去。
好吧，爹没出过门，也是头一回做这营生，担心很正常。她就安慰他说：“放心吧爹，卖不出去我替你想办法……”
爹也不是个爱操心的人，就没多打听，爷几个又说了几句话。徐慧娴说：“对了爹，我去找找小亮小抗的旧棉衣旧裤子，给我婆家一个小伙子穿。”
徐父听了忙说：“那你去找吧，你弟弟的棉衣棉裤都是你给他收拾，在哪搁着你清楚。”
老三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大姐，她就麻利的跟在大姐身后说：“我帮大姐找。”
小抗跟小亮虽然才十四岁，比小刁小好几岁呢，但是他俩个子却比小刁高许多，他俩穿不了的衣服小刁正好可以穿。
徐慧娴总是尽全力照顾两个宝贝弟弟，冬天给他俩做的棉衣棉鞋都充裕的很，所以他俩的棉衣不少。他俩他个头长的快，都是不等穿旧就小了，她舍不得扔，都拆洗好搁在一个箱子里了。
小刁个子小，正好可以穿。
想想小刁比自己弟弟大几岁，两个弟弟却比他高，她不禁摇头叹息，她认为是小刁饥一顿饱一顿又挨饿受冻的导致了不长个。
她把弟弟这两年穿小的衣服都整理了出来，有两件棉袄，一件毛衣，两条绒裤，三条涤卡布裤子。想着小刁身上穿的那件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棉袄，和那条露着脚脖子的短棉裤，如果换上这么舒服的一身棉袄棉裤，他得多舒服啊！
她很欣慰的笑了。
“爹，老三，我回来了——”忽然院子里响起老二的欢叫声。
“大姐，二姐来了——”老三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怎么回来这么早啊？”徐慧娴疑惑着走了出去。
“嫂子，你也在啊？”魏海峰看到徐慧娴忙打招呼。
“嗯，我刚过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蘑菇都卖完了？”她看着空空的骡车问。
她觉得几百斤蘑菇呢，这么早就回来了，卖的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