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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龄——?”他把那个词含在舌尖细细品味,半晌,眉梢轻轻一挑,眼角余光里带出几缕别有深意。
隔壁席位里的女人,凝固的姿态彷如雕塑,一手搭在朱红栏杆上,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等待答案这段时间里指尖缓缓地施力,掐着木栅的指甲泛出青白色。
几分钟后,他静静转开视线把目光投远,放到下方角斗场内。
不用再特别留意他也知道,身边这看起来目不斜视的下属,事实上心神根本没有收回,只是碍于他的存在,而不得不克制。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叹息,音色轻浅又透出落落寡欢;身侧端坐着的下属微微一颤,依稀仿佛有衣料摩挲带出的若有似无异响瞬间泯灭。
等他分出一道余光斜觑,下属仍是巍然不动,眉宇间波澜不兴,他却从中察觉到一点点怜惜,一点点惆怅,以及一点点…动摇。
把视线落下少许,瞥了眼下属平置膝盖上攒成拳头的一双手,他心底微微一嗮,恍若无睹的收回目光,眼睛里浮现微不可察的复杂。
叹息过后就再无声响,隔壁象是忽然陷入某种微妙的凝固气氛,压抑中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
“老爷子…”
尚处于少年期的声线听在耳朵里显得有些稚嫩,他收起不知怎么有些涣散的心思,定下神来,微挑眼角,“啊——怎么?”
坐在他另一侧的晚辈也不肯再说什么,只是清清楚楚把询问的意思写在脸上。
他想了想,复又嗤笑一声,“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晃神了。”摆摆手,不让战桃丸追问的同时自己也不再继续深究。
事到如今,那些看似一团乱麻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有的没有的小调剂,当务之急…
正要开口将来缪斯号之前早已部署好的计划里,当前需要进行的交代下去,安安静静的隔壁忽地又传来打破沉寂的交谈声。
“金丝雀系列,按照特拉法尔加先生所知,那种毒也附带加速老化病症吗?”
是那女人的声音,象是轻描淡写叙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是透过金鱼症病灶,使得细菌进一步变异,亦或者培养过程中添加什么,合成新型病毒。”
闻言,他缓缓眯起眼睛,一个眼神过去,制止晚辈进一步说什么或做什么的举动,而后他凝神细听。
“金丝雀病毒的真实形态,你想知道只能从研究者下手。”那位北海新人慢悠悠的回答道。
“虽然我也追查过,可每次有重要进展线索就会中断,象是有势力暗中为其护航。”
“要知道,一开始有传闻金丝雀是政府淘汰的技术,一旦涉及到某个层面就不是我们这种程度可以真正了解的。”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方才继续接下去,“至于黑市辗转的成品,我总不能真的买下来然后研究。”
“那些也都是受害者,虽然我不是好人,涉及底线的事也是端谢不敏的。”
隔了一会儿,北海新人有些讶异的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德雷克先生呢?你知道多少?”女人没有回答,反而询问起旁人。
“当年疯博士被警告后,他的研究继续得到支持,只是表面上没有再牵涉平民。”叛将x德雷克音色沙哑,言语间却已经冷静下来,“有几份泄露的机密显示,临床试验数据非常不理想,据闻那人叛逃的原因也在此。”
“哦?难道是政府后来中断资金供给?”
“不——是疯博士提出,继续使用平民做初期筛选的提议被驳回。”德雷克冷声说道,“那个疯子认为不同地域生长的人体环境,对金丝雀病毒接受程度也有所不同。”
“啊~我知道,是免疫系统。”女人说话间的音色有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平静,“然后他觉得自己伟大的理念得不到施展,就和海军分道扬镳。”
沉默几秒钟,她复又问道,“金丝雀流毒北海,政府方面没有任何补救措施?比如说疫苗,或者特别的治疗?”
“只有些简单治疗。”这次回答的是北海新人,“听闻,一开始有传言,某种特定蛋白质生物合成抑制剂,可抑制病毒繁殖数量。”
“因为造价过于昂贵,普通国民医疗机构根本无法负担,渐渐的海军方面不再提供解毒剂,精确配方也未曾泄露。”
“治疗她你有多大把握?”她的语气透出浅浅希翼。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位北海新人叹了口气,放低音调,说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同伴间必须坦诚,我无法给你虚幻的希望。”
“收集到的情报中,没有金丝雀痊愈的个例,一个也没有,最好的情况只是不再恶化。”
…………
隔壁三个人的交谈就此停滞下来,沉重的压抑感辐射而出。
半晌,他听到身侧属下沉沉呼出一口气。
象是不愿意继续沐浴在隐隐投注过来的谴责视线里,中将鼯鼠终于开口辩解,“海军持有的配方只能抑制最初版本,后期金丝雀系列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进化,战姬出现之前,治疗配方就对它束手无策。”
大将黄猿忍不住挑了挑眉,偏过头,静静看了眼身侧,直视前方的鼯鼠中将;这位军衔低他一阶的属下,脊背笔直,姿态坚定而刚毅,“造成一切混乱的从来都是贪婪,而非无能与不作为。”
之后,鼯鼠中将忽然顿了顿,略略侧首,眼神在隔壁三个人身上转过一圈又飞快收回,眉宇间微带压抑,抿紧的嘴角,所有情绪瞬间冰封。
他的目光在中将那里逗留片刻,随即越过属下对上隔壁那女人的视线,两人一时四目相对,顷刻间那女人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澜。
“果然,破坏比守护来得容易。”那女人仿佛呓语一般低喃,而后她微微扬起手腕,也不知做了什么,指尖仿佛滑过几丝黑亮,几乎是顷刻之间此地的安宁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震耳欲聋的喧嚣蓦地灌进大将黄猿的听觉。
下一刻,缪斯号首席掮客查尔斯的声调回荡在半空。
“各位各位!序曲之后,今年首次登上缪斯号的一位勇士,希望亲自为诸位验证,战姬的完美杀戮力量。”
“让我们为他欢呼吧~”
场内沉寂两秒钟,排山倒海的呼声猛地爆发,狂乱的喧哗狂乱的喧哗到达一个新的高度,充斥着对鲜血的渴望与无比亢奋。
啧了一声,大将黄猿瞥了角斗场内一眼,抿抿嘴角。
战姬爱丽丝一脸木然站在圆型竞技台中央,场边一角,高大魁梧男人正缓缓走过去。
从男人的装束与外貌,大将黄猿认出他应该是今年新出道某海贼,只不过,那男人行动间隐隐有些拖泥带水的迟疑,闪烁的目光,眼神却是接近疯狂的狞恶。
…………
转念一想,黄猿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还真是下血本啊~”边说边不屑的摇头,看好戏似的盯着,竞技场内即将开始的搏杀。
还能是怎么回事呢?被缪斯号扔到角斗场上,是玩过头了输光身家的海贼,作用相当于刚刚那几只猛兽,用来展示人形兵器的威力。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不过是为了挑起在场海贼们骨子里的暴戾,顺便更形象的让买家们衡量战姬的力量值。
几只猛兽代表不了什么,有赏金数额的海贼可就不一样,至少能让这些犯罪者们心里有个等价计算器。
价值一亿的战姬,秒杀赏金数千万的通缉犯,是划算的买卖。
果然————上场孤注一掷的海贼撑不过三分钟,就在无数粗野的咆哮与咒骂声中先被折断四肢,而后又被撕成数段,一颗头颅摔在满地狼藉里,眼中俱是惊恐。
染满鲜血的指尖在半空滑过一道轨迹,慢吞吞垂在身侧,人偶一样的少女静静站在血泊里,直视前方的眼睛,眸光空洞。
查尔斯在满场兴奋得无以复加的叫嚷声中再次开口,这回却是语带/暗/示的引/诱,缪斯号首席掮客打出给予‘胜利者免费制作战姬外加一个亿彩金’的甜头,希望有哪位勇士再接再励上台挑战。
“各位可以把口袋里的小零钱押到您希望获胜的那方哦~观赏勇士与战姬角斗的同时,给自己赚一笔。”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敛财。”黄猿立刻嗤笑出声,留意着场内的同时微微抬手,对着身侧的战桃丸无声下达命令,让他通知潜伏在附近海域的舰队可以开始行动。
要知道他不是带人来这里度假的,此刻,收网的时候到了。
战斗指令下达的瞬间,鼯鼠中将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去,侧面坚毅的轮廓掠过几丝怪异情绪,似是有什么转瞬即逝,眉梢眼角复又冷硬如冰。
…………
怔忡片刻,黄猿意味深远的笑了笑,目光转开几度,看向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的隔壁,目光微微一凝,眉骨一跳。
座位紧挨着鼯鼠的那女人恰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那女人眼神微动,在他稍稍迟疑的顷刻间身形毫无预兆原地消失,仿若晕散在空气中!
黄猿被这幕异样刺得瞳孔缩紧,下一秒,视野内滑过一线几乎无法辨别的细芒,那女人蓦然显现在他面前。
上身往他这里略略顷低,目光放到与他平视的高度,目不转睛看着他,片刻之后,音色平和的开口问道,“你们海军真的无能为力?”
顿了顿,薄唇复又开阖,“若我付出代价?”开口时她的瞳孔仿佛有浅浅光斑跳跃,晦暗之中的亮光象是最后一丝希望。
他沉默良久,闭了闭眼,几秒钟后再次睁开眼睛,神色语调一如寻常,“耶——真是奇怪,你明明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话虽如此,直视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不自觉的歉意。
他话音刚落,她眼底眸光散去,留下灰烬般的萧瑟,“据闻黄猿大将掌控着海军科学部。”
“金丝雀最终形态,复合型病毒另一项是什么?”咫尺间,她的吐息微微冰凉,“衰老症,还是恶魔果实?”
“战姬的时间流速是常人的数十倍。”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吐露一些情报,“也因此速度力量各项数据相对提升到非常高的水平。”
“即使是疯博士本身也无法真正遏止,病毒的侵蚀只能控制。”
“大脑结构难以想象的精密,一旦被外力破坏,完全修复几乎不可能。”
“复合型病毒侵入后产生变化,那种变化毫无规律,并且形态各异,而蛋白质生物合成抑制剂具有高度专一性。”
“一旦注射抑制剂过量,病毒会再次进化到能够与之相抗衡,那样的话,失去抑制的病菌以立方数增长,很快会将脑细胞吞噬干净。”
…………
她静静的听他说完,眼底光芒随之明灭不定,隔了一会儿,缓缓截断他的言语,淡声道,“因为人体细胞分裂次数是固定的。”
随后,她慢慢地直起腰,抿紧嘴角,一言不发的转身。
也就是说那些受害者连苟延残喘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与科学部日以继夜研究后,得出的相同结论。
他的诧异中多少有些百味掺杂,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轻声道,“我很抱歉。”他生平第一次以相当郑重的态度,对一名赏金犯致以歉意。
这也是黄猿前来缪斯号的原因,他力排众议否定疯博士再次回归的要求,带来的除了自己的心腹,全是性格磊落正义感十足的将官兵士,力求此行将那人格杀勿论。
纵使鼯鼠中将所属派系并非他的阵营,在这件事上,两人倒是目的一致。
一个以‘推动科学进程’为名的冷血疯子,即便是供职本部多年看多了黑幕的大将黄猿,也不允许他活下来继续荼毒民众。
背对着他的人微微侧首,神色冷漠而平静,一瞥之间复又眼睫低垂,看似漫不经心的眼角深处,眸光锐利血腥。
也不见她有任何特别举动,顷刻间那身形竟融化般晕散开;随后,他觑见身侧鼯鼠中将的手微微抬高几寸复又停顿,半晌,缓缓、缓缓地紧握成拳。
几乎是同一瞬间,查尔斯显得相当讶异的宣告回荡在角斗场上空:
“这次上场的挑战者同样是位美人儿呢~”
“红心船长的情人,吕蓓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