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节涉及到的古代日本名称:川,即河流的意思。)
龙少骢一行人进军缓慢,一日后才出美浓国,踏入近江境内。
近江属东山道之国,自古就是日本政治、经济和文化高度发达的地区。其境内有日本最大内陆湖——琵琶湖,湖水经濑田川直奔京都,水运异常发达。同时,犬上川、爱智川、日野川、野洲川等众多河流交错连横,形成了广大的冲积平原,沃野千里,粮产丰富,可谓日本的“天府之国”。
由于其扼守京都的东大门,是东方上京的必由之路,因此,在日本自古就有“得近江者,得天下”的说法。应仁之乱后,近江地区被六角氏和浅井氏掌控,枭雄织田信长先联合浅井长政,灭了六角义贤父子,又于天正元年(157年)剿灭了浅井家,将整个近江纳入了自己的统治,并在琵琶湖畔筑起安土城,将这里作为了其“天下布武”的中心。
一路上,龙少骢但见河流交错,碧水淙淙,一望无际的田野,黍稷诱人,长风过处,谷浪涛涛,不时有农户奔波在田埂之上,商人行者往返于驰道之间……无论是耕作平民,还是往来货商,见到这一旌旗招展,铠甲鲜明的队伍,都不惶恐避让,而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处处一派随意、祥和的景象……
自穿越到这个时代,龙少骢第一次欣赏到如此旖旎的风景,不禁心情神往,生出一种“心归桃源,不知有汉”的惬意……
这日,一行人终于到达安土城,但见一座依山而建,巍峨壮丽,雕梁画栋的巨大城池映入眼帘,让人无不感慨其恢宏气势,赞叹其巧夺天工。
安土城伫立于海拔一百多米的安土山顶,三面环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整座城池依托山形地势,将亭阁楼台,奇树花草,桥梁画栋,融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龙少骢骑在马上,远远望去,郁郁葱葱,金碧辉煌,竟如传说中的巴比伦空中花园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这恢弘之气所感染,龙少骢不禁赞叹一句:“真乃天上宫阙!”
源三郎闻听此言,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得意的对龙少骢说道:“震撼吧,此城是汇聚了京都所有能工巧匠,动用民工万余,历时四载,才建成了现在的规模,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城。”说完,自豪之感溢满脸颊。
龙少骢没有反驳,只是欠身一笑,感觉在日本或许可称得上第一,但和地大物博的中华相比,能否排的上名号,尚未可知。
其实,着并不是源三郎说大话,历史中记载,安土城耗资巨大,雄伟壮丽,花费七年时间,才全部建成。当时,一位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弗洛伊士,曾在游记里极力夸赞此城豪华壮美,为欧洲所无。
从整体而言,此城高达二十丈,方圆数里,城下铺有宽阔驰道,贯通东南西北,沿湖岸建有船运码头,货物往来穿梭,夜夜渔歌灯火。驰道两旁,居所、寺庙错落其中,商业区、作坊厮分隔而立,还仿照欧洲风格,建有畜牧区,饲养牛、羊牲畜,为城中豪族大户提供鲜奶食用。
别的景致暂且不论,但说主城本丸的天主阁,光撑柱就达五百余根,巨方条石砌墙,墙壁贴金,内外彩绘,飞檐詹角,气势恢宏。
据史书记载,此阁高达七层,下四层绘有花鸟虫鱼、儒家贤者,供储粮备物,家族人员居住所用;五层无绘,却单独辟为三角形,建筑别具一格,内部藏书多达万册;六层为议政主厅,按照八卦方位,设计为八角形状,外柱漆红,内柱包金,雕栏刻有龟龙,外壁绘又恶鬼,内壁更有祥云飞天,画有释迦牟尼说法图;最高层则是内外包金,四柱雕龙,设有望天台,居高临下,可远望京畿锦绣,近赏湖光潋滟,真可谓宏伟壮观,前所未有。
而从军事角度而言,该城西通京都,易于联络各处,互为攻防,又临近长滨城外的兵器、铁炮作坊国友村,便于军资调配;同时,地处本州岛中枢,视野开拓,更利于织田信长居中调度,征战四方。
安土城这个名字,也是信长亲自所起,安土者,平安乐土也,正是蕴含了这位枭雄扫平动荡,一统扶桑的雄心壮志。后人曾有一首诗,赞美此城:
六十扶桑第一山,老松积翠白云间。
宫高大似阿房殿,城险困于函谷关。
若不唐虞治天下,必应梵释出人间。
蓬莱三万里仙境,留与宽仁永保颜。
——《江州安土山记》文后诗
此时,龙少骢眼下的安土城,尚未完工,其城下町和副城二之丸还在建设之中,他自然也不知道此城被后人如何挥洒笔墨、顶礼膜拜,但主城的卓越风姿,也足让后世穿越而来的他,为之倾醉心神,羡叹不已。
由于做源三郎伴同的缘故,龙少骢幸运的以侍将的身份,入住了主城武士房;媚子则跟随织田秀子,住进公主别院,其他人等也根据职务需要,各有安排,吉丸和山口自是跟随部队入住了军营。从此,傍溪村出来的四位玩伴,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每日见面,戏耍打闹了。
龙少骢认为酒天已走,众妖再世的局面最终没有发生,自己又离开了那个贫瘠的山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自此便可在这异国他乡,安安稳稳了此余生……
可他哪里知道,宿命从未将他放弃,真正的祸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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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浓与近江的交界之处,尹豆山横担南北。
夏季晚间,丛林幽暗,蛩鸣阵阵,一栋木屋掩映在竹林之中,屋顶略有残破,透进了星斗月光。
影忍重明和女忍倚耳跪于屋中,脸露惊恐之色。
在他们之前,站立一人,五短身材,黑袍压身,看不到面部轮廓,只感觉一双眼睛,透着幽暗利光,让人心生恐惧。
重明深知,此次未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杀剐存留,只能悉听尊便。师父不会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他也不想解释。
倚耳却并不甘心,总想为师兄洗脱罪名,将失利之责,拦在自己身上。她情知,这种做法很是危险,但只要师兄能够保住性命,就算多大牺牲,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去做。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黑衣人却突然抬起一掌,隔空击在重明胸口。
只听一声惨叫,重明身子飞起,重重撞到木墙之上,鲜血瞬间迸出……
“师兄!”倚耳一声惊呼,向重明直扑过去。
“不要碰他!”声音并不强烈,却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倚耳愣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身体因声而止,一动也不敢动。非是她不想,而是这一声之威,竟让身体如条件反射般,不听从自己大脑的指挥。
重明挣扎着站起身,跪爬到黑衣人面前,头颅触地,说道:“谢谢师父不杀之恩。”
黑衣人冷哼一声,喝道:“记住,你是一名隐忍,是用来杀人的工具!”
“徒儿明白,徒儿知错。”
听到这句话,黑衣人长出一口气,又转向倚耳。
在凌厉寒光的注视下,倚耳打个冷颤,细声回道:“倚耳记下了。”
“恩……”黑衣人语气稍有缓和,说道:“记住,不该你们拥有的,一丝都不能妄想!去吧,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重明和倚耳闻言,躬身施礼后,急忙退出屋外,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木屋内,只留有黑衣人,孤寂萧然。
“看来他们惹上了不该有的麻烦。”一个神秘的声音,自黑暗之中破空而出,看不到说话人的身影,只能感受到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游离在屋外。
黑衣人仍是一动不动,他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方向,却像毫无知觉一般,漠然回道:“我的事情,还用不着外人来插手。”
“嘿嘿,你我都年轻过,多年培养的心血,你会舍得吗?”
“被情左右,皆为弱者,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忍者。”
“说到好,佩服。”声音再次传来:“可我们的目的,终究未能完全达到。”
“哼,一切仍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们本应得到的,谁也甭想夺走。”
“当时你应当截下他,被臭道士带回中土,终究会节外生枝。”
“用不着你来教我,此妖真气已破,留之毫无用处。”黑衣人嘴上如此说,其实内心明白,如若他当时能有绝对的把握,胜过那个中土道士,又何尝不想留下酒天。
“如此说来,下一步,你都计划妥当?”
“那是自然,你此来,不只是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吧。”黑衣人已经不想再和对方兜圈子。
“我家主公让我来提醒你,尾张傻瓜或许已有所察觉。”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长途跋涉,难道只传句话?太大材小用了。”
神秘人嘿嘿一笑,又说:“我忠于我的主人,主公交代之事,皆为大事。”
黑衣人听的出来,对方在讽刺自己,食君之禄,却和外人谋害自己的主公,大怒道:“我山治中岳只忠于伊贺,终于我的家族。灭我忍者一脉者,我今生定与他势不两立!”
此话满含仇恨,如怒涛惊雷般,震得竹叶离枝,夜鸟高飞。
神秘人听得此话,轻轻暗叹一声,说道:“那个龙少骢,你打算如何处理。他的偶然出现,成就了我们的大事,最终却……”
“我已经让心听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神秘人的话被打断后,便不再言语,黑夜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过后,山治中岳感觉不到那股神秘的气息,确定人已离去,便对外喊道:“雪颔,出来吧。”
只听,竹叶莎莎,清风摇曳中,一个娇小的倩影,自林中疾飞而过,来到木屋之内,却是一袭黑色忍者衣装,轻纱遮面。
山治中岳自身后拿出一个黑漆葫芦,交予雪颔手中,说道:“你替为师去比睿山办一件事,我会让荧魂暗中协助。”说罢,又招了招手。
雪颔会意,走到师父跟前。山治中岳贴近雪颔,又对自己的徒弟耳语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