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歆默默地在路上走着,心情如坠冰窖,比这飘雪的冬天都冷,脑满子是景遇发狂不认识她的情景。
一想起他痛苦的样子,就忍不住泪如雨下,曾经那样阳光积极向上的男孩儿,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场变故真能改变一个人吗?
她仰起头,任大片的雪花冰冷的落在脸上,任泪水伴着雪水在脸上肆意,她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早已伤寒成冰。
她有点支撑不住了,小心地移动脚步蹲在路边泣不成声。
景奇俨从亦依口中得知,安歆已经离开了,他和苗惠一直在跟大哥景奇盛聊天,兄弟两人都是忙人,平时见面的时候也少,景奇盛送走客人后。跟他和苗惠商量,想把“夜阑听语”和“岱舆山”两个地方归在景奇俨夫妇两人名下。
景奇盛有他所想,景奇俨是警察,这两个地方经常有一些身份高贵的客人谈事情,一旦有什么事情,景奇俨警局肯定最先知道,而且“管理”起来比较方便。
苗惠没发表异议,她看向自己的老公。景奇俨明白大哥的意思,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他从来不管,都是苗惠作主,给股份就接着,不给也不去争,这两个地方是娱乐场所,尤其是“夜阑听语”他自是明白这个对外称是高级会所,上流人中谁不知道这里是为他们准备出色姑娘的夜总会呢!
只是,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不触碰到法律底线,客人和姑娘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就懒得理。
如果归到他的名下就不同了,所以他拒绝。苗惠也不好说什么,景奇盛倒也不勉强,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倔。不过也提醒景奇俨一旦有事情,他不能坐视不管,
景奇俨听说安歆被赶走后,看看天色都暗下来,很是担心,不管不顾地就开上车追出来,在大路上一直没看到安歆的影子,他算算时间,不应该走的这么快,他那份担心加重,车速放慢,左右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他看到离海边一处十几米高的山崖边上站着一人,天气虽暗,因为下雪,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目光锐利地看着灰白天色中那个身影,瘦瘦的样子,长发在海风中飘动,就是安歆。
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猛打车子方向盘,向那边开过去,车没停稳就开门狂奔过去,近前一把把安歆抱起就跑,直到抱到远离那崖边才放下,怒斥道:“小小年纪,怎么受不了一点挫折,你……”
景奇俨说到这儿怔住了,他看到安歆抬头看着他在笑,她眼睛红红的,鼻子冻的也红红的,只是脸色嘴唇苍白如雪,还带着泪。这笑有点酸楚是努力装出来的,虽在笑声音却带着颤声说道:“景队,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她笑着,笑声是压抑在喉咙里的颤音,“我是想跳下去,这样……就不再……伤心,彻底解脱……可我……不能这样做……。”
“这就对了。”景奇俨长松口气,缓了声音伸手给她把头上身上的雪轻拍掉,又道:“我答应了你妈妈,好好照顾你们姐弟俩,你这要有什么想不开的,是我这个警察失职。”
“你一点都没失职,做的很……好,我不会……死,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安歆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泪水又下来了。
景奇俨看着这个身子单薄,满眼悲伤无助的女孩子,心悸的一软,把她搂进怀里,“叔叔相信你会生活的很好,不哭。”怀里的安歆浑身颤抖,像是风中一片叶子,随时都要被风吹掉,身子直打颤,景奇俨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向车那边走去。
安歆窝在这个宽阔温暖的怀里,带着鼻音问道:“景队,你说我是不是命硬啊,我父母去世了,和景遇在一起,他又出事了,我……。”
“不要瞎说,你现在应该庆幸自己摔下山崖没事儿,否则谁管你妈妈的身后事?谁管安安?”
进到车里,景奇俨拿过车上自己的毛巾给她擦擦脸上的泪水,又擦擦头,又道:“放心,害你和小遇的凶手已经绳之以法。”
“是谁?”安歆吸着鼻子问道。
“主谋是杨搏,顾人行凶,已经被判刑。”
安歆的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来,她抽泣着说道:“要不是我,杨搏也不会害景遇都是我害得景遇现在……连我都不……认了。”
景奇俨嘴角动动,还是忍住了要告诉她实情的冲动,而是安慰道:“小遇不想和你在一起,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他未必真能保护好你,你还小,将来会遇到真心爱自己的好男孩儿,现在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景叔叔,……我忘不了景遇……我怎么……才能忘记他……你告诉我……告诉我……怎么让他再爱我……”安歆听了他的话,突然失控地大声哭起来,就像是总算遇到了亲人,寻求帮助,把心中的委屈一泄而空。
景奇俨知道不告诉她实情有点残酷,告诉她实情会让她更绝望。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景家并不是这么好进,他不想安歆再遭受家里人的侮辱,他三言两语就从小刘那儿知道了他不在跟前时发生的事情了。
景奇俨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只能柔声安慰着她,“一切会好起来的,小歆,听叔叔的话,忘了他……”安歆浑身抖着,哭的只剩下抽泣,突然在他怀中没了声响,昏迷过去了。
安歆的额头触手很烫,景奇俨把她平放在后座上,发动车子让市里开去。
因为这件事儿,景奇俨被袁淑茹大骂一顿,骂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学会骗母亲了,母子进入了冷战。
就连一向相信自己丈夫的苗惠对景奇俨再次生出质疑,是不是真的和安歆的关系不清白,景奇俨只回了苗惠两个字:“幼稚!”依然我行我素,也不解释,两人为此也冷战起来。这是后话。
景奇俨把安歆送到医院输了两天液,直到她的烧退了,才把她送回家,每天下班就过去看她,安慰她,他发现安歆比她想像的坚强,虽然还没从失去亲人和失恋的双重“失去”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却也积极配合景奇俨的开导。
景奇俨看得出来,她在利用废寝忘食努力补习落下的功课,以此努力忘掉那些伤心难过的事情。
这个春节,景奇俨陪着安歆姐弟度过,反正景家也习惯了他不在家,每年不是警局有这案子就是那案子,要不就是值班。
春节过后,安歆对景奇俨说道:“景队,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总让你费心,还有……”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能给我一下你的银行帐号吗?从今年开始我要慢慢还你钱,我想把我们家的房子再买回来。”
“你现在还是学生,没有经济来源,等你毕业上班有了经济能力再说吧。”景奇俨一口回绝,又道,“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们姐弟搬回去住,也算给我看房子,你看怎么样。”
安歆摇头,她有自己的打算,还是向景奇俨要银行帐号,景奇俨非要等她将来有工作了再说,可安歆在这件事上就是这么执著。
几次后,景奇俨被她这种“逼迫”式的执著无奈了,也不想她每次见了自己因为帐号的事儿,脸色也越来越冷,只好给了她一个帐号,用户名却是:高修奇。
安歆虽然纳闷这名字,却也没问,只要是他的就成,至于钱给了景奇俨就是他的了,他想给谁她无权干涉。
令景奇俨没料到的是第一个月这个帐号就进帐十万元钱。
他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就是自己给的她房钱,除去给他父母买墓地剩下的钱,“你和安安现在没有生活来源,是不想生活了吗?”他斥责道。
“我留了些,也会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够我们生活了。”
“你现在是学生,就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不要再去打工,钱我给你退回去。”
“景队,你要是退回来,我以后有什么事儿哪敢再麻烦您,那我只好把钱直接给苗惠苗总了。”
景奇俨叹口气,只好答应了,倒不是怕苗惠知道,而是他知道安歆骨子里那股倔强和傲气劲儿,她说了就会做出来,不过他还是劝道:“如果你需要钱,就不要这么急着给我,一定要保证你们生活无忧才行。”
这点安歆倒是点了点头,并道:“我可能不一定月月能还你钱,但肯定钱充裕了就还点,多了多还,少了就少还。”
自此,他每月都能收到安歆的钱,有时几百,有时上千。
直到一年后在安歆将要毕业时,他出差了近一个月,还是提前匆匆回来,就是想安歆毕业时他以家长身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这个想法他没告诉安歆,就想让她和别的同学一样有家长相陪,给她孤藉的心理上安慰。
他约安歆和安安一起吃饭顺便好问她毕业典礼的时间,电话竟然打不通。去了她们住处,房内已经换了其他人,说原房主半月前已经搬走,竟然不辞而别,这是他没料到的。
再收到汇款,却是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江苑市。他才知道安歆去了江苑,因为这个帐号只有她向里面汇钱,
他给安歆打电话,电话号码都换了,后来还是安歆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毕业从江苑市找到工作了,把安安也带过去了,并感谢景奇俨对她们姐弟二人的照顾,有生之年不会忘了他对她们的恩情,说得景奇俨这样一个严厉的大男人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听着她的话,总感觉有一种再也不相见的意思,当然除了每月照常给他账号汇入钱外,他能想猜测到她不联系他不是出于他是警察,而是他是——景家人!
从安歆姐弟走后,他心情低沉很久,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这姐弟两人,习惯了给他们照顾,他喜欢听安安滔滔不绝地给他讲深奥的数学,喜欢看着安歆面带浅浅笑意听着的样子。
自从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发现这姑娘变得不爱讲话了,爱沉默了,他想让她快乐起来。
这样一来,四十多岁的他就像是毛头小伙子那样,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没了目标,航海中失了方向一样,多了夜深人静的沉思,一支烟接一支地抽着,就像是十多年前痛失深爱的人时,心底深深埋藏的那根触心惊肺的弦,陡然弹起,只是这次不同于往日,没多久这根搅得他的心不平静的弦就被繁忙的工作强压于时间的荒漠中。
只是景奇俨没料到的是安歆从青城搬走,实属是因为他。
他更没想到五年后再见安歆竟然是在景家,她竟然再次和景遇走到了一起,更让他惊奇的是他从苗惠哪儿听到景遇和安歆领了结婚证。
怎么可能,景遇就算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可景家人的态度是永远不会改变,一定有事情要发生,他不安了,匆匆赶回了景家。
果然,安歆依然再次羞辱,只是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六年前不经事实的小姑娘了,她的心更坚强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而且后面还有她爱的人有力支撑,她变得很自信。
这份自信在景奇俨眼里却是担忧。
让他痛心的是他一心敬重的人都加入陷害安歆的行列,这个女孩有什么错?她虽出身一般,母亲犯罪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显然景家人并不像他这样认为,也许正因为他也曾经被这样对待,更懂其中的屈辱。况且,景遇这么年轻就接手了景家的家业,他要仰仗景家人的大力支持,他顾忌的东西太多,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这个女孩。
他不想再看到安歆受到伤害。可这个姑娘就是这么倔强,认定的事儿就会一直坚持到底。
就像他不知道,五年前安歆搬走,是因为他的原因,有一个人找到了安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