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芦屋道满, 这个阴阳师不同于安倍晴明等正统阴阳师, 虽然安倍晴明做事也超脱于世外,也总是做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但他只是外在形式夸张, 实际内容都是在情理之中,从未超出世俗标准之外, 不拘小礼却守大理。
而芦屋道满却和安倍晴明截然相反,他不为正派而行事, 正如有黑白巫女之分, 他的阴阳术浸染着邪气,而且为了自己的目的从来都不惜手段去达成。
用这种汲取活人气息的方法来养气,这是这个阴阳师的首创, 不谈他所作所为的性质, 芦屋道满绝对称得上堪比安倍晴明的大阴阳师,甚至在他之上因为他足够狠, 足够狠的人通常都能达成所愿。
安室透有些诧然:“那按照这个说法, 他们绑架着几十个少女的目的就是为了养气,‘养气’又有什么作用呢?”
“谁缺了气谁就养气呗,这个气可以指很多东西,比如说少了胳膊腿的,如果气足够的话说不定就能够让他们重新恢复站起来, 如果是病一直不好的,甚至是想要返老还童的,只要用对了方法, 养足了气,说不定都有可能实现。”
芦屋道满曾经因为技不如人,而败于安倍晴明手下,但是这个失败以一条腿还有一条手为代价。
他终究不愿以此种面目现身,于是便研究起了养气的法子,用别人的气来养自己。
最糟糕的结果是,这个方法居然真的被芦屋道满研究出来了,而且也确实证明一切可行。他抓了十几个阴月阴时的少女,用她们的热血重新长出了腿脚还有手臂,并且灵力比从前更甚。
安倍晴明对付芦屋道满终于变得十分吃力了起来,可是安倍晴明外表谦逊,内在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为解决芦屋道满,便用古老的分离术将自己一分为二,分裂成两个安倍晴明,一为白晴明,二为黑晴明。
以阳制阳,以阴治阴,以恶制恶。
芦屋道满终究死在了黑晴明的手下。
可是安倍晴明也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两者都为晴明,只不过性格为彼此极端,于是谁也不服谁。
彼此争斗了许多年都没有争出结果,各自有各自的式神,各自有各自的领地,直到死也是各死各的。
按理来说,这养气的办法也应该随芦屋道满的死而失传,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如今又见到了。
想想也是,就算没有芦屋道满,只要人类的私欲犹在,就算没有这个办法,也总是能想出替代的方法来的。
安室透浑身发寒:“这和器官买卖的黑市又有什么区别?用别人的命数去换自己的命数,用别人的健康来完成自己的健康,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自私也太过分了!”
“可是对于那些病了已久的人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说不定他们觉得能为他们换回健康,还是一件荣幸。”
有那么一点良心未泯的人,至少还会拿钱安置一下她们,但这世上更多的是没良心的人,用完了对方的气,为了毁尸灭迹掩盖罪证,就直接将她们暗暗的处理掉了。
绮罗安慰:“你也先别这么生气,这些现在都只能说是我的猜测而已,也做不得准,我给你提供这么一个思路,现在二十四节气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这次失踪的是第八个,第九个应该是芒种,今年的芒种应该是第六个月的第五天。根据这条生日大致的排查一下,再看看有什么其他信息……不过。”
安室透接过那张纸:“怎么?”
绮罗朝他笑了笑:“我生日就是六月五日。”
准确的来说,是织羽樱奈的生日。
安室透啊了一声,以为她在开玩笑,下意识想笑,但很快又发觉这并不是玩笑,他正色,严肃起来:“真的?”
“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的确,白纸黑字的信息登录册上都有,只要一看就知道。
安室透发愁:“那这该怎么办啊。”
绮罗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两个人都知道这种事说出去匪夷所思,而且这次派过来的警方也不是小田切敏郎那一批,不一定会相信他们说的话,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解释,还不如赶在他们之前把下一个目标者给找出来保护住。
而且没有证据,只不过是凭空妄谈而已。
可眼下要保护的人就在面前。
这剧情就有些难解了。
不过之前一直没有线索,而现在终于有了突破,安室透心里踏实了一些。
他心里一收,脸上就笑起来,跟大男孩似的阳光反而把不少的学生给比了下去。
要不是他自己说过自己已经二十九岁了,光从外表看过去,安室透真是朝气无比,笑起来又爽朗又干净。微黑的肤色反而让他有了辨识度。
不同国度不同审美,要知道在美国,一堆人玩命的美黑,就是想把自己弄出巧克力肤色,像他这样的才是正统帅哥。
“没关系的,织羽,”安室透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没迷倒绮罗倒是迷倒了一批女孩子:“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在我面前受伤,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也不会让那些家伙得逞。”
绮罗漫不经心:“真的?”
“真的。”
安室透为了让她安心,半开玩笑:“贴身保护的那种怎么样?”
“好……”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谈话。
“警方派出来的公职人员都是这么不务正业的吗?”
安室透愕然的转过身,迎面走来的男生高大英俊,面色阴沉。
长得还很眼熟。
他之前一定在哪个地方见过,安室透努力在大脑里搜索:“迹部君?”
这期间隔的时间有些久了,再加上那天晚上是雨夜也没怎么将对方的长相仔细看清楚,关于迹部景吾的长相,安室透有一点点模糊了,但好在他长得实在出类拔萃,让人一见就想起来。
迹部景吾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安室透身上,不过他脸上可没有什么突逢故人的喜悦之情,神色淡淡:“原来是你,安室桑。”
语气虽然勉强,但他态度不怎么客气:“安室先生是跟着一起来冰帝调查的吗?”
“是。”
迹部景吾语气一变,似笑非笑:“那安室先生还是应该好好调查,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以免耽误调查进度。”
安室透暂时还没想到那一层,因此笑着婉拒了:“这倒不用麻烦迹部君了,在这方面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绮罗看都没看迹部景吾:“透先生,这个地方看上去不太安静,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继续聊刚才的事情吧。”
由安室先生到透先生,这名字称呼之间的转换颇有点意思,安室透在迹部景吾发黑的脸上一扫,勾起欠扁的笑:“待会儿有课吗?”
“没课。”
“那就去波洛咖啡厅坐一坐怎么样?我最近又新学了一样三明治,配上你做的拉花咖啡应该相当好。”
绮罗毫不犹豫:“好啊。”
迹部景吾下意识阻止:“不准去。”
话出口,迹部景吾本来以为对方会像以前那样生气,或者回击反击什么的,他连招架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跟着这个大黑炭走了。
竟然完全无视他。
迹部景吾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三两步跟了上去。
安室透到底不像绮罗那么坏心眼,本来也不过是陪着小女生玩一下角色扮演而已,倒没有真的想要让迹部景吾担心的道理,因此走了几步也就停下来。
主动邀请:“如果不介意的话,迹部君,你也跟着一起来吧,刚好也庆祝一下缘分嘛。”
迹部景吾生硬点头:“拜托安室先生了。”
绮罗这是第一次坐除了迹部景吾之外的男人的车,说句实在话,这车有点儿小而且坐着也不是很舒服,不过安室透开车技巧实在不错,愣是把他这辆马自达开出了劳斯莱斯的范儿。
今天的路况一般般,没有特别的堵车,不过也没有特别的顺畅,停停开开。
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绮罗有点困,一个人坐在后座独占了一排椅子,坐着坐着就往椅子上躺倒,安室透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一个熊的小枕头,你抱着它睡觉好了。”
绮罗没什么意见,扯下那只熊就垫到了脑袋底下:“到了再叫我。”
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睡了起来。
车里安静,气氛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除开一些特别的原因,安室透和迹部景吾还是有相当的话题能够说到一起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了。
显然他们彼此都没什么心思,一个想着案件和那些被绑架少女的事情,另一个在想什么不清楚,眼睛却时不时的扫一下车内后视镜。
睡得没心没肺。
到了点,安室透叫她:“织羽,醒来了。”
他声音温柔的可以,都能直接放到声优晚安dram里去了。
迹部景吾冷笑:“这样是没办法喊醒她的。”
绮罗睁开眼睛:“这么快就到了。”
安室透给她打开门:“嗯。”
他拼命憋住笑,不好去看迹部景吾脸上的表情。
绮罗明显有点起床气,抓着那个熊还有点发怔,安室透见状:“这个熊的话就送给你吧,反正是抓娃娃抓到的,家里还有很多,在这方面我手气一向很好。”
这个熊娃娃她确实喜欢,也不多推辞:“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手里抱着个娃娃感觉精神都轻松很多,绮罗抱着泰迪色的娃娃揉了揉,对迹部景吾完全视若无睹,直接朝着波洛咖啡厅走过去。
不就是个娃娃嘛。
这哪里是什么龙变的妖怪,迹部景吾收拾了一下表情,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妖。
……
安室透的三明治的确是一绝,尽管用的都是普通的食材,甚至超市打折的东西。
比如说特价的吐司,吐司块在处理之前都有些失去水分发硬了,但是被小蒸笼蒸过之后又软的刚刚好。
以及用温水烫过的生菜,既保持了蔬菜本身特有的爽脆口感,又因为浸了温水保持微微热度不至于吃进嘴里的时候太凉而影响口感。
以及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豆酱,在整个三明治中起了很重要的蜕变作用,使之和一般的三明治口感分开。味道层次也变得更饱满丰富。
绮罗一边看,一边夸奖:“做美食的食材的确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在于厨师本身是否能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迹部景吾不置可否。
三明治做得的确不错,但他心不在此,吃到嘴里也吃不出什么特别美味。
安室透挺开心:“我主要是觉得这样做比较省钱。”
老实说,公安这份职业搞不好还耽误了他做三明治。
吃完三明治,迹部景吾还没走,安室透也看出他根本就不可能走,于是也就直接步入正题。
他三两下把刚才的事情说完,迹部景吾紧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安室透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问题的话也很好解决,只要在每次上完课之后我到学校来接你就可以了,这样就能避免那些人对你下手。”
绮罗觉得可以:“反正除了上课之外,我也没别的事情。”
关键是他三明治做得实在可以,而且安室透这个人脾气好,身上融合着少年人的阳光和成年男人的成熟,跟这些十几岁的青少年根本就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脾气和冲动,相处着不累。
既然是这个女人说出来的事情,那么哪怕听上去不可能也是十有八九,理智上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可是迹部景吾却忍不住冷讽:“我看倒不是对方有了新的目标。”
绮罗接过安室透递来的三明治,大大的咬了一口:“安室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了?”
“我想如果是近距离保护的话,难免会有些意外情况,也免得你有了女朋友接受不了。”
安室透大笑:“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种事情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女朋友,再近距离一点的保护也是没有关系的。”
二十九岁还没有女朋友,孑然一身,这本来也和他的工作息息相关,风里来雨里去,谁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确实少一个对象,就少一份负担,免得哪天在战场上打着仗,后院忽然失火。
迹部景吾看过来,目光满是探索之意:“不知道安室先生打算怎么保护?”
这显然就是要一个章程了。
“我到时候会根据冰帝的课程时间表排出一份时间单过来,之前那些女生失踪的时间和事发地点都是在校园内,而且是在监控器的死角,那么很可能,对方之前就一直在跟踪。”
迹部景吾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生,虽然少,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万一是其他人到时候恐怕营救也赶不及。”
绮罗没搭话,倒也没反驳:“这就是一个选择题。”
安室透也没什么隐蔽:“我之前也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但是很奇怪,同日生的女生虽然有不过都不符合要求。”
迹部景吾没懂,但是绮罗算是听懂了。
在极阴时刻出生的女孩子,命运注定比其他人要苦一点,至于那些一看家庭幸福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
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有办法黑进学校的资料系统挖掘出这么多东西,安室透还是有相当的门道。
迹部景吾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圈,心里冷笑,但到底没说出来。
你特么需要什么贴身保护?
别去祸祸其他人就好了。
迹部景吾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升起了无限的责任感,面前这个成年的男人生命正面临危险,他身上肩负着把无知者拉出深渊的使命。
迹部景吾说:“要不……”
绮罗想了想:“其实还有个简单的办法,不必这么被动。”
安室透好奇:“什么?”
“与其这样天天防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干脆早一点松懈。”
主动引蛇上钩。
迹部景吾眉一皱:“不行。”
安室透也摇头:“这个方法不可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了解歹徒的凶恶,他们很有可能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去做事。”
绮罗冷冷的瞥了一眼迹部景吾:“他们再凶也没我凶。”
迹部景吾撇过头,情绪有点阴郁。
安室透岔开话题:“总之,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这两个人吵架归吵架,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理清楚。
绮罗冷冷的说:“那你知不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抛弃我这个芒种,直接去找下一个节气,我不可能长期处于庇佑之下,等到你们哪天一松懈,他照样可以对我下手。”
安室透哑然。
迹部景吾说:“既然她和我一个学校,那自然我也有义务。”
对这种事情他也不敢托大,对方是妖怪又如何,但是妖怪就不怕人类的枪支了吗,他也不过是一个学生,有些事情独力难支。
安室透实在忍不住问:“请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绮罗这次终于开口:“前男女朋友关系。”
安室透喝了口咖啡掩饰尴尬和幸灾乐祸。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这个男生吃瘪,因此也不介意提供一点素材。
“之前还在担心,既然现在你也没男朋友那就没有必要再多担心了。”
绮罗说:“是啊。”
迹部景吾惊愕的看她,半天没回神。
他还没理清楚自己的心情,他想等到自己彻底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再跟对方好好的把这件事情结束,毕竟曾经有过的感情不能否认,但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并不是轻易就能忽视或者跨过去的,作为理智的人,应该及时止损。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对方已经先行自己一步。
这不公平。
哪怕之前遭到那样的欺骗和伤害,他都始终没有想过分手这两个字,可是眼下听到他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心情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如释重负,反而轻飘飘的悬了上去,着不了地。
到底已经是成年男人,这么欺负个大男孩安室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其实我觉得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嘛,我觉得解决问题的这个过程相当有意思。”
绮罗笑了笑:“我不太喜欢解决问题,我喜欢制造问题,看来我们两个倒是很匹配。”
被一个小姑娘当着她的前男友撩了,安室透觉得老脸上有点过不去,这么多年,他要说没谈过一两个恋爱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可事情就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或者日本时间来谈恋爱。
乍听见这样的话,安室透还真的有丝丝那么心动。
不过也只是心动了,男人的理智通常大过于情感,安室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等你认真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迹部景吾腾的从椅子上起来,一把抓住绮罗的手往咖啡厅门外走。她用力挣脱了几下挣脱不掉,最后把手抬到面前鼓起腮帮子,一口咬了上去。
迹部景吾被她牙齿咬的一痛,但死活就是不松手,他冷哼一声:“你就是咬也没用。”
手腕上已经渗出了红色的血珠,绮罗没忍住又舌头舔去,反而激得迹部景吾一颤松手。
绮罗勾唇冷笑,这是她第一次对迹部景吾露出这样陌生的表情,看得他心里一慌:“你就是拉我出来也没用,不就是觉着,我又想要害安室吗?是啊,我是决定重新出来害人了,但这次对象不是你……”
她放低声音,眼神里尽是轻蔑:“恐怕你并不知道,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迹部景吾厉声:“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
绮罗说:“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安室透人很好,对于我来说,我喜欢他这样子的人,不仅干净,纯粹……”
她淡淡的陈述:“成年人有成年的好处,比你这种毛头小子要好的多,这种东西你大概是不懂了。”
比起迹部景吾,安室透身上的气息也不差什么,甚至要更稳定,他似乎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要支撑人物。
这话听到迹部景吾耳朵里就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他心里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意,一直被理智压抑的东西一股脑涌出,让他变盲目。
他扣住绮罗的肩膀,手劲大得发疼,眼神阴骘无比:“你就真的这么饥渴吗?”
绮罗嗤笑:“你该不会以为你一个人能满足我吧。”
让一条龙恢复的灵力在太多太多,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人物,身上全部的力量也是一样,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来解开脚上的铃铛。
“再说了,我去找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们曾经交往过,现在也已经分手了,”绮罗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听没听过好聚好散这个道理,既然我们彼此都无意继续在一起,那就别浪费时间干脆早点分开,也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下一任……”
金主。
他气息有些乱,拽着绮罗的手把整个人拽过来,想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绮罗对他膝盖毫不留情的踹了过去,迹部景吾吃痛一声,稳住身体没摔。
绮罗双手插在胸前:“最好把你拿的剧本收回去,我不吃这一套,分手后还玩性骚扰,你要找就去找别人。”
这简直是翻脸不认人的典范中的典范,迹部景吾笑得有些阴沉:“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祸害其他人的,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
“你确定?”
绮罗伸出手指划过他的脸,冰凉的指尖激起他微烫的皮肤一阵轻轻的颤栗:“你这些天的晚上……一定做了很多很多仿如真实的梦吧?”
迹部景吾一开始还没往那个方向想,可他很快就意识到:“是你”
“没错,是我啊。”
她笑得娇娇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以为你防得住我吗?只要我真的确定了安室透那也无所谓主动找他夜聊一番啊,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一开始可能有些不习惯,不过我想,很快就会习惯了。”
绮罗竟然还来找过他,迹部景吾一瞬间的喜悦又变成无尽苦涩,他忍不住主动挑刺:“你想对安室透做什么?”
“你猜啊。”
说是让他猜,绮罗却坏心眼的自答:“我对你做过什么,我就会对他做什么,想来有点经验的男人应该不会跟块木头似的撩不动……”
满意的看见迹部景吾额际跳动的青筋,她适时结束对话:“好了,我跟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你要是真觉得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大可以去请阴阳师过来把我收服掉,技不如人,我毫无怨言。可你要不这么做的话,就别阻拦我,你也阻拦不了我想做的事情。”
绮罗一个人走入波洛咖啡厅。
迹部景吾伫立在门外,自以为是的理智和建好的心防,又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一败涂地。
她最后对他说。
“别忘了,我是妖怪,而你是人类。”
“人的事情再怎么如你的心意,也还是会有一些不如你的心……就凭你这样子,什么都做不到,放心吧,我的鳞片在你那里,我做不了什么恶,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安室透,让他全心全意的喜欢上我,而我也会喜欢上他。”
只要一想到绮罗会对安室透百般亲昵,他的心上好像有一块被狠狠的撕裂,再也愈合不上。
可是他能做什么?
迹部景吾茫然的闭上眼。
鳞片。
对了,他还有她的鳞片。
***
冰帝里生日为芒种的女生一共有两个,另一个出生的具体时间是在正午,阳气充足,所以还是被排除在外。
安室透说要保护绮罗,真的依言所为毫无松懈,只不过这么保护了一周,绮罗就有些不耐烦了。
但安室透也确定了对方的作案目的和动机的确和这个时间有关,之前平均三天一作案,这次都已经这么久了,始终没有动静,对方的目标显然就是织羽樱奈无疑。
而且这些天总是能感觉到有人的窥视,无处不在,但是又找不到源头。
神经紧绷这么些天,安室透有些疲惫。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绮罗决定:“今天下午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除非你一辈子这样守着我,不然他们总会找到可乘之机。”
这些天的相处也不是平白相处,安室透摸了摸绮罗的头:“至少在那些匪徒被抓出来之前你要保证绝对安全,不然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后悔内疚一辈子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黑暗,绮罗即便不怎么欣赏,但是也不会嘲讽。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你也吃不消啊,就听我的好了,直接去找下一个节气,对方这么久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也会换换目标了。”
绮罗盯着他的眼睛,安室透觉得头脑一片眩晕,不知不觉的点头答应了她说的事情:“那今天你就一个人回去?”
“放心吧。”
安室透未尝不是遗憾的,如果自己能够换一个身份,两人换一个时间场地未必不能这么一直走下去,他从前很少有过这样安宁的时刻,这是个难得的例外。
绮罗收回眼神。
人类最珍贵的就是感情,安室透身上的感情也很纯粹,但是他心理负担的太多太重,注定不会心无旁骛的喜欢上她。
而且有些事情今天也一定要解决不可了。
……
放了学又特意在教室里多呆了一阵子,绮罗慢吞吞的往回走,她乘了一班地铁,却又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回家。
身后有脚步声。
直到走入深巷,绮罗停下。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女生总是会自动走到无人的地方任其作为,早知道这些人都可以用养气的办法,自然也会有其他的本事让那些女生心甘情愿的跟着走。
被路灯照着的影子投在地上显得狰狞,影子的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铁棍,随时可能敲过来。
她回头,眼睛微微睁大:“是你。”
本该被打断双腿的江口洋介好端端的站在身后,只不过一只眼睛还是瞎着,他也不见多日前的害怕:“没想到又见面了,不知道是妖怪还是幽灵的这位小姐。”
“你不怕我了吗?”
江口洋介另一只没杀的眼睛里充满浑浊:“我恨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你呢?”
绮罗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握着的铁棍,并非一般的铁棍,而是一根浸满了符咒水的桃木棍,这看得她想笑:“你该不会以为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开个光就能杀掉我了吧?”
“我暂时还不会杀掉你……你的命还有很大的用处,怎么能够死在我手上……”
江口洋介举着木棒走上前:“你今天是走不脱了。”
他心里其实还是害怕的,但是已经恢复的这双腿容不得他止步。
只要一打开衣服,就能发现他的胸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都是从土御门那里求来的符咒。
之前对方一直失踪,绮罗也差点忘了还有这几个人没有解决掉。
尤其是现在,对方身上还布满了她恶心的味道。
绮罗一把抓住了江口洋介挥来的桃木棒进过了符水的棒子在她手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江口洋介惊慌不已。
他之所以有底气来对付这个女人是因为之前已经用这些符咒抹灭了好几个妖怪,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低位的神明。
这让江口洋介放松,既然人连神明都可以抹杀,更何况区区的一个女鬼。
这根桃木之前一碰到那些妖怪,他们的身体就会在阳气之下捻灭成灰,可是现在却完全没作用了。
江口洋介松了桃木想跑,搏一线生机。
可是他到底还是慢了那么一步。
绮罗的利爪已经探入了江口洋介的胸膛里面带疑惑的摸索了一会儿。
他听见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咯咯吱吱断裂的声音,那应该是肋骨。
“找到了。”
江口洋介低下头,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被掏了出来,蓬勃跳动不息。
或许是一身符咒在维持,江口洋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死掉,他甚至能感觉到有痛感在不断的侵噬神经。
如果不来是不是就好了。
绮罗握着他的一颗心碰到了江口洋介面前让他好好看:“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人的心应该是黑色的,没想到原来也是红色的。”
新鲜的心脏散发着腥浓的血腥味,绮罗的爪子慢慢凹进了富有弹性的表皮层,像叉子叉破了鹅肝的表面,他的心脏噗的一声漏气了。
刺目的血自她的指缝里蜿蜒而下,滴落到地上。
绮罗本可以不必做的如此血腥,可她非要这么做。
“一次两次的,你好像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偷听偷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习惯,也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已经完全干瘪的心脏被绮罗随意扔到已经死亡的江口洋介身上,迹部景吾从暗角里转出来,眼睛虽然一如既往的明亮,但是脸色苍白的很。
“为什么你总是要用这种方法?他们即便有罪过,也应该交由法庭去处理。”
他忍住了一心的恶心感,明明两人只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可是却好像隔了很远。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躺着的江口洋介,被绮罗踢死鱼一样踢到一边,她漫不经心的走过来,手上还沾满了血:“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本来就不是人,怎么处理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自然是按照我的办法,凭什么要人类的形式去做?”
迹部景吾再一次切实的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我想我有权命令你。”
他的确有能力命令绮罗,在他那么想之后就有声音告诉他方法。
“你是想让我进监狱?还是想让我怎样?”
绮罗谈不上失望。
让人类接受这种事情本来就十分艰难,她本来还在想有没有解释的必要,如果他愿意谅解那么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今他就已经全盘的否定了她,那么解释也只不过是白费口舌。
她在想这个人类会怎么做,毕竟迹部景吾的确拥有龙之逆鳞。
迹部景吾抬起手,向她举起。
绮罗看着他的手掌,掌心纹路很清晰,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顺遂一生的命途。
只是不该有了自己的干扰。
“啪”的一声,绮罗惊愕的看了过去。
他那一巴掌狠狠的扇到了自己的脸上,扇的很重,脸几乎立刻肿了起来。
迹部景吾放下手,声音晦涩:“人妖本来就殊途,我不应该怪你。这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