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民卯足力气划动船桨,船速其实快的有限。
但总归离之前只能看到一点影子的船只越来越近,已能看见全貌。
后头追捕他的官船已然近在咫尺。
彼时,一边划船,穆子民一边将船上的《名门之女…》往水里扔。有些装订极差的书籍,被随手一扔便散开了,飘得湖面到处都是。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证物,官船上自然不会有司役跳船入水打捞,经过时看到还漂浮在水面,没有沉下去的书页,卸下腰间佩刀,弯腰挑起一两张作为证物,足以。
后方的官船还有一些距离,但穆子民距离前面的船只,伸直船桨已能够碰到了。这主要是因为后两艘船在加速,而前船一直保持原速的关系。
月转星移,凉风袭过,置身湖面是比岸上还要冷一些的。
明水湖很宽。
官船甲板上的司役已经准备跳到渔船上抓人了。
就在这时,穆子民猛的调转船头。
向一边的行船撞了过去!
船上的司役一时没想明白,这小子被吓傻了?只是这一瞬间的分神,渔船已然撞了上去。在船撞过去的一瞬间,穆子民用力一跃,双手用力的扒到船沿,费力攀爬。
以为他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举动的司役们不禁好笑,你跳到其他船上,我们就不能拿你归案了?
何况这船像乌龟一样慢,还不如你先前那渔船跑的麻利。
穆子民连滚带爬,四脚朝天躺在甲板上费力喘息,胸膛起伏不停。这个倒不是他装得,拼命划了这一路,是个人都得累个够呛。
官船逼近船只,司役在两船之间栓好锁链,甚至能抽空搭个梯子连通,一个个缓步走到对面船上。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奶奶个熊。害老子这一顿追啊!”率先上船的司役,踹了一脚躺在甲板装死的穆子民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尽管看出他们身着公服,沈媚随行的侍卫仍是质问道。
听着他的口气,后头登船的司役也是不屑道:“老子是明镜司九房的司役,前来捉拿要犯,闲杂人等都靠边站。”
本来让他将人带走也无所谓,明水湖也还没到徐府两位将军的权利边际,但话赶话的到这儿,徐武在军中又素来以脾气不好闻名,遂呛道:“我要是不靠边呢?”
他们说话的间隙,穆子民猛地爬起身,头也不抬的往船舱里冲去!
然后就听到船舱里响起一阵惊叫!
啊!啊!啊!
全都是女子的叫声,想来他是冲进了舱内鬟婢那间房。
然后又听女子惊怒:“混蛋!那里面是我家小姐……!”
沃艹!这回是惊怒交加的徐武的声音。
看着他匆匆赶过去的背影,“你说她家小姐是谁?”被徐武呛声的司役好笑道。
“管她是谁,还不赶紧去看看,别真出了什么事。”另一位司役说道。
一众司役进到船舱,看到的里面的景象,来不及艳羡,便心生冷汗无比后悔。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宁愿穆子民跑了,也绝不会踏进船舱一步。
船舱内,沈克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一边,未着一缕。
沈媚仓促披起的薄衾,并不能遮挡全部身体,隐隐露出白嫩的肌肤。
舱内的所有人都在脑补之前可能发生的情景,下意识的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滚!”沈媚厉声道。
没人敢继续停留,婢女不敢,徐武不敢,后知后觉她身份的明镜司司役也不敢,所有人毫不迟疑退出船舱。看着被他扔在甲板上的穆子民,徐武的眼神冷到不能再冷,有一瞬间他想杀人。明镜司司役下意识挡在穆子民身前,担心他起了灭口之心,那么他们这些人,同样很危险。
之前已经看过,萧景醉倒在船尾,只凭自己一人,徐武没有把握留下全部的司役。是以他的眼神很危险,却是没有动作。
“姐……”沈克已痛哭流涕。
“先将衣服穿好。”沈媚已然恢复了冷静。被惊醒时,她便知道自己没有被侵犯过。她根本不相信沈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她陈年的经历告诉她,这些怀揣恶意的人,不会如此想。他们只会将她想的更加不堪、肮脏。那么眼下便没办法解释,而是如今的局面该如何解决。
虽然这听起来是一件事,比方解释清楚了,事情自然解决了。但偏偏不是这样的顺序。
看着弟弟的模样,沈媚有些心疼,只是她告诉自己必须冷静,这艘船上她除了依靠自己,没人可以依靠。
她开始一件一件穿好衣服,然后整理好纷乱的秀发,看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沈克,叹了口气,终是慢慢站起身来,走出了船舱。
在走出船舱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不再有柔弱,满是坚毅。
她全然不在意众人看着她得复杂眼神,冷声道:“调头,回云边。”
从看到对质的两帮人始,包括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穆子民,她就知道,没人会反对她的决定。因为回云边,司役便不再担心会死。有沈笠在,沈媚既选择回去,徐武便不再担心家丑外扬,影响到将军声誉。
是以走了一半行程的旅船,折返。
路过先前穆子民抛书入水的地段,有一页写着色胆包天弟弟夜探姐姐春闺桥段的书页,吸满了湖水,正开始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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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曰后,从明川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休书。徐武萧景当曰返回明川。
穆子民经城牧府审讯,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罚银一万两,入狱三载。
云边城门。
沈笠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默默看着人群中的沈克,嘴角抽搐。沈夫人早已哭成泪人,双拳不断在夫君胸膛捶打。这一回,沈笠没有发火。
一旬不到的光景,沈媚已经清减许多,她眼眶通红,叮嘱沈克是大人了,此番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家人总有团圆的时候…说到最后,她已忍不住泪流不止。
沈克早已不复当初俊俏少年郎的模样,憔悴不堪,整个人没了一丝精气神。他身边站着差役,脚上带着沉重镣铐,这一群人都是自云边至肃州,流放三千里。
这是明川徐家最后的底线。
明川与肃州相距甚远,却都是云边以西。一年后,沈克病死肃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