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深夜叙玄机
入了二更,喧嚣的晋王府渐渐安静了下来。
忙碌数日的阖府上下人等终于是长吁了一口气,今天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要早些休息。二王子大喜的日子便在明日,皇帝陛下还要来,到时,无论哪个都得精神抖擞,出不得半点差池。
傍晚,新娘韩纾和随嫁的侍女婆子们便被迎进了晋王府。虽然有违习俗,但是明日晋王和薛元礼等众人都得忙于接驾,这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迎亲的仪仗便只能尽量简单了。
虽免不得尴尬,韩纾倒也没觉得难捱,因为,李婉也恰好住在在晋王府。
二人从掌灯时分一直叙谈到现在,红烛下,韩纾的脸上有了些倦怠之色。
“纾姐姐,明日陛下还要亲临,少不得应付,你不如还是早些安歇吧。”李婉关切地说道。
“不碍事的,过了今夜,怕是我们姐妹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随意走动了。”
“听父亲说,二王子一直都驻在西厢,二王子不在京城的时候,我自然是可以过来看纾姐姐的!”
“唉,傻丫头,你也不小了,怕是李伯伯也在为你寻着郎君呢,有了家室,女人便不得自由了。”韩纾苦涩一笑,说道。
听了韩纾的话,李婉的脸色也是一暗,忽地心事重重起来,嗫嚅道:“那日父亲引我去见了曹贤妃,晋王和王妃也在,还问起了我是否……”
李婉话说了一半,红晕便上了脸颊。
韩纾有些吃惊地看着李婉,迟疑半晌,才问道:“李伯伯可曾与说过什么吗?”
“父亲只是说明日可能会让我去给陛下献舞……”
桌案上红烛的火花一阵跳跃,像是有东西落了进去,韩纾的神情也有些飘忽不定。
“纾姐姐,会有什么不妥么?”李婉感到了某种异样。
待烛光又恢复了平静,韩纾嫣然一笑,说道:“婉妹妹,我们党项女儿虽然自立好强,性情亦不让须眉,但终究还是要为人妻人母的,像你我姐妹这般出身官宦贵族之家的女人,便更是要多顾及些男人们的心思,还有家族的利害……”
“婉儿最是明白纾姐姐的苦处,只是我哥哥他……”李婉欲言又止。
韩纾一时无语,怔怔地望着红烛出神。良久,才轻声叹了口气。
“婉儿,你哥哥也是明白的,只是暂时自困其中罢了,过一阵子就会没事的……党项男儿都是雄鹰,他们知道飞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这是你哥哥以前说我给的。”韩纾的眸子忽地闪烁起来,“还有,李伯伯怕是也会有别的打算,婉儿,不管遇到何事,你都要想想纾姐姐,还有纾姐姐今夜与你说过的话……”
“我父亲?从韦州一路过来,他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起来又什么都不讲……”
“你……你哥哥可来兴庆府了么?”
“原本没来的,前几日,不知怎地,听父亲说已经派人去韦州招他入京了……”
从韩纾的院子出来已经入了三更天,被心中的不安和疑虑裹挟着,李婉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和父亲李和景住下的院子。
父亲屋子里的灯火还亮着,自从到了兴起府,他几乎每天都睡得很晚。
李婉在院中略一踟蹰,思忖着要不要进去给父亲问安,叮嘱他早些歇息。
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父亲李和景站在门口。
“婉儿回来了?”李和景柔声招呼道。
“爹,你还没歇息?”
“哦,进来坐坐吧,你哥哥来了……”
“哥哥来了?!”李婉没想到李尊会来得如此之快。
随着父亲进了屋子,就见哥哥李尊脸色沉郁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哥!”李婉唤道。
母亲死得早,父亲又是四处颠沛流离,李婉自小便与与哥哥李尊相依为命,感情甚笃。
“妹妹……”
不知为何,李尊嘴里虽应承着,眼神却游移不定,似乎不敢触碰李婉的眼睛。
“你也坐吧,婉儿,为父正好有些事情要与你们兄妹相商。”
李婉满腹狐疑地坐下,心中的不安和疑虑更盛。
“尊儿,你把那两封信拿出来吧……”李和景低声说道。
“父亲!”李尊似乎有些不情愿。
“你妹妹也应该知道此事,不然……”李和景欲言又止。
李尊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李婉面前,说道:“妹妹,你先看看,此乃最近收到的两封匿名信。”
李婉迟疑着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两页白纸。
每页白纸上不过寥寥数语,说得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张白纸上写着:宋与夏欲易叛将,李将军是去是留?
另一张白纸上的内容相同,纸张与笔法也都极其相近。
“一封是为父在韦州收到的,另一封是前几日在你薛伯伯府上收到的,这也才叫人唤你哥哥入京……”李和景解释道。
尽管并不知晓其中细节,但是,以复叛大宋之罪,若是父亲被大宋换回,李婉也能揣测得出对一家人意味是何等灾难。
“这投书之人是何意呢?”李婉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投书人的心思自然是不好估计,是否确有其事亦是不可查考,最紧要的是不能让此事发生。”李尊说道。
“既不知,又不可考,那如何才能不让此事发生呢?”李婉问道。
李尊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李和景,没有答话,脸却又沉郁下来。
“婉儿,韩纾可好么?”李和景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还……还好。”李婉嗫嚅着答道。瞥了一眼哥哥李尊,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或许,真如韩纾所言,哥哥李尊现在已经不再自困了。
“那就好,那就好,想必韩纾也向你说了嫁入晋王府的前前后后了吧……”李和景脸色颇为不自然,话也说得磕磕巴巴。
“父亲……”李婉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似乎到现在才有些明白韩纾对自己讲得那番话的用意,“只是这与这两份书信有何关系呢?”
虽然有了某种预感,李婉的内心仍想做些无力的挣扎和抗拒。
“婉儿,我和你哥哥前前后后都认真思虑过了,若是要想避过这一劫,唯有尽快在西夏做大做深一条路可走。而此路又岂是旦夕可成就,为父纵横疆场以死相搏数十年,也才不过到了今日这般如履薄冰的光景……”李和景痛心疾首地说道。(未完待续)